手指点开通话记录,电话就又打了过来,未知号码,贺晁手指一划就给挂了。 他向来不接陌生来电。 重新把手机扔回床上,贺晁又倒回了枕头,缓和着午觉睡久了带来的晕眩与沉重,他闭着眼,只觉身上像压了千斤重担,挣脱不开,就这般躺着不动最为舒服。 天色从黯篮转为冥暗,密密麻麻侵袭了天空大地,今天的气温回暖了一些,但入夜的气温又开始下降,丝丝缕缕的凉风顺着钳在墙上的窗户钻进室内,不冷,吹在温热皮肤上格外凉爽。 不知过了多久,锁眼一声轻响,随后门被人推开了,很轻的脚步声落在室内。 贺晁警觉,他在昏暗中睁开眼,腰腹发力便坐起了身,沉稳敏捷,直到灯光亮了起来,他皱眉眯眼,向门口看去。 少年手里提着晚饭和粥,一手搭在开关上,懵懵懂懂地与他对视。 在察觉到黑暗中有人的时候,李佑也吓了一跳,在看到是贺晁后,那提着一口气又重重呼了出去。 不知从何时起,心里那道界限已经变得不那么分明,他自动把贺晁倾向了没有危险的一方。 态度自初次见面的害怕扭转到今天平和以对,不过短短两周。 看到贺晁凌乱的床铺,李佑猜到对方应该是在宿舍睡了一下午,但他一副刚睡醒起床气还没消的模样,李佑不觉放轻了动作。 把晚饭放到小桌上,又脱了棉服挂起,把书包也放好后,李佑才瞥向已从床上坐起身正玩手机的贺晁,嗓音平稳沉静地道谢:“今天体育课上,谢谢你。” 他说的是出言提醒他归队一事,体育课上没来得及,眼下才有机会说出口。 贺晁手指一顿,目光落在微博的推荐页面上,没细看就滑了过去,他没出声没抬头,权当听不见。 “……” 没等到回应,李佑才向那边看去,他的声音并不小,室内很静,就算在卫生间也该听见了才对。 可是对方没有回应,将他无视了个彻底。 李佑垂下头,摩挲着手指,感到了一些不知所措,他没觉得自己的道谢多余,只是贺晁帮了他,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什么都不说。 可能对方觉得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没有回应的必要。 想通了的李佑也没觉得有什么,他压下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难过,撕开包装袋,小小地咬了一口金黄酥脆的饼。 可是他以为……他和贺晁已经算是关系友好的室友了。 “咔嚓”声和香味一起四散荡开,贺晁目不斜视,没再向那个方向投去一眼。 一天两天,李佑的主动搭话都被贺晁无视了个彻底,有时候干脆连看也不看他,仿佛视线沾到他是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一件事。 李佑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对方,让两人本有所缓和的关系再次降到冰点以下,在贺晁单方面的低气压下,冻得结结实实。 李佑心里不解,却也没让这事影响到自己,复习生活照常不误,一周时光飞速,转眼就到了周五,周末要回家了。 周五他照常上了等在校门口的宾利,没见到李年,主动向林叔询问,“林叔,二哥他怎么没在?” 上周李年都是和他一起回的家,没道理这周不在,难道也请假了。 答案也没出乎他的意料,林叔笑呵呵地道:“二少爷和傅家少爷一辆车,他们走得早,这会应该已经到家了。” 李佑垂头应了一声,没再出声。 李年和傅丞那么好,以前他还和傅丞走在一起时就时常蹭车,如今同乘,正好少了他碍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傅丞的伤势,李佑本已把这事暂时抛到了脑后,现在想来,还是决定明天抽空去一趟傅家。 摒弃没了多余的心思,他们到底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不能全然无视。 快到三月,白昼时间拉长,6点的天还昏暗着,隐可见一丝深色的晚霞浮在被冥暗笼罩的天际,城市路灯亮起,忽明忽暗的光落在少年安静恬淡的侧脸,细小绒毛都染上橘色暖光,从皂白细腻的脸颊跳跃至蹁跹的睫毛上,在眼下透出一小片阴影,淡色的唇瓣被他无意识地轻咬着,像是陷入了困扰。 少年手指微动,在空白的聊天框上打字缓慢,输入法删删减减,半天发不出一个字。 和傅丞的聊天记录早就被他删了个干净,此时只留了顶端的一个备注,是他割舍不掉也无法逃避的过去。 半晌,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李佑点了发送键,绿色的聊天气泡弹出,寥寥几个字跃至那备注下方—— 李佑:我明天去傅宅看望你,方便吗?
第19章 第二天,李佑睡到自然醒起身,揉了揉困倦的双眼,才慢悠悠下床去了卫生间洗脸刷牙。 进入二月底,晴朗天气多了起来,南方回暖,上午的日光虽浅淡但温暖,李佑脱下了厚重的棉服,换上一件驼色的加绒棒球服。 黑长裤,白板鞋,镜子里是一个细瘦又高挑的少年,李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将扎眼的发丝拨到一侧,决定先去一趟发廊。 下了楼吃早饭,走完既定流程,李佑没在家里多待,背上书包就出了家门。 重生回来,他已习惯了应对某些意外情况,以防万一要在傅家耽误,他提前就把复习资料和单词书装进了书包,不会耽误他的复习计划。 没让司机送,李佑一个人出了别墅区,他自己也想走一走,在学校坐了一周有些肌肉酸痛,跑步对他的体力来说不行,但走路就刚好满足他适量运动的需求。 这片别墅区在市区,占地不小,临湖风景优美,高高低低的绿化满目,在寸土寸金的江市市区,硬是辟出了一方世外桃源般的生态宜居群。 小区属于高档住宅区,周边没多少商铺,环境清幽,李佑走了一条街才找到一家发廊,没过多犹豫就走了进去。 上午客人不多,李佑吹洗剪一套下来很快,他没理会toney对他外形和发质的吹捧,提出了只简单修剪长度的要求。 二十分钟后,李佑走出发廊,拨弄了两下蓬松馨香的头发,还算满意,就是发廊的洗护不知用了什么产品,那香味粘在头发发丝上,香的有些过于浓郁,被风一吹,浮过鼻端有些发痒。 原路返回,李佑进了小区,驾轻就熟地又走了二十分钟,才来到傅宅的门前。 别墅区占地很广,一家一户带庭院,加之零星分散在各处,相距较远,沿途多是绿化灌木与草地,苍翠欲滴的绿占据了主视野,傅宅深灰色的建筑外观矗立在那一片绿中,无端显出一种水汽缭绕的沉闷来。 因为色调暗沉,而显得古老又压抑。 李佑一大早走了这么远,身体也有些吃不消,走到黑色铁门前按了门铃,他就有些不适地抚了抚酸疼的腰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又浮起了薄薄的细小汗珠。 没多久,杨姨就从推开大门走出,见到铁门外安静乖巧的少年,有些意外,连忙招呼人进门,“李小少爷,怎么来得这么早,吃过早餐了吗?” 李佑拿出纸巾擦汗,乖巧点头,“吃过了。” 杨姨知道李佑不爱说话,也没冷场,笑呵呵地接下来,话中有话:“二少爷老早就告诉我你今天要来,我倒是没想到你今天来得这么早,年轻人呐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 毕竟李佑好一阵没跟傅丞来往,杨姨再迟钝也觉出了不对来,以前两个小伙子可是天天都待在一起,如今这样的反常,指不定是闹了什么矛盾。 李佑听到了她的话外之意,他垂头没应声,跟着杨姨进门。 傅家内部的装修风格基本与建筑外观色调一致,偏深色,不全是线代简约,又糅合了实木的极简,显出一种厚重的质感来,楼梯直上直下,连通二三楼。 杨姨压低了声音,对身后的李佑说道:“先生不在,二少爷还在餐厅用餐,你可小心别撞上大少爷了。” 李佑点点头,杨姨把他领进门后就被佣人叫去了庭院,留下李佑一人站在一楼客厅沙发处,他以前经常来傅家,对这里还算熟稔,杨姨也没假客气,把他放客厅就不管了。 看了眼楼梯后的餐厅,李佑想了想还是在沙发上坐下了,等傅丞用完餐,他来过看看他,也算聊表了心意,然后他就该走了。 放下书包放在一边,李佑垂眼刚拿出手机玩,就听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的动静。 有人正在下楼,脚步由远及近,似乎还在接打电话,“去什么去,老子该去公司站岗了,他妈的昨晚闹到半夜……” 来人声音大,在家里无所顾忌地放肆说话,声音虽好听但尾音沙哑粗粝,像是多年的老烟枪,他下楼动静也大,整个人如炮仗似的大张旗鼓地踩在楼梯上,转过楼梯拐角,就到了眼前。 李佑及时收回视线,但还是被那从楼上下来的人注意到了,那人声音不低,近乎高扬着穿透整个一楼,“诶李家弟弟,你怎么来了?” 李佑垂下的眼睫一颤,到底顾及礼数看了过去,自沙发上起身,同他打招呼:“……傅大哥好。” 杨姨可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他刚坐下就撞上了傅原下楼,再没有比这更巧的了。 自小一起长大长大,李佑就算再闭目塞听,也多少对傅家的家事有所耳闻,故事不新奇,很狗血的豪门秘辛。傅老先生早先风流放荡,结婚前身边常年跟了个情人,两人是长期关系,那小情跟了他多年一直如胶似漆,直到联姻婚约当头一棒,傅老先生迫于压力与小情断了联系,转头与高门贵女结婚生子,直到两人相敬如宾携手走过了多年,在傅丞六岁时,当初那小情突然登门造访,手里还牵了个男孩,那男孩就是傅原。 小情口口声声这孩子是傅老先生的种,闹得傅家上下鸡飞狗跳,傅老先生黑着脸抓了那孩子去做亲缘鉴定,没想到查出来还真是自己的种,他脸上挂不住,又耐不了里外两个女人的哭闹撒泼,顶着压力把傅原领进了家门,只是那小情就没了跟着嫁入豪门的福气,他被傅老先生打发出了国再没回来过,豪门梦破碎,从此世间查无此人。 傅原比傅丞大了四岁,傅老先生在结婚前就有了他,但小情没选择在结婚当天跳出来戳破,而是在多年后一个风平浪静的一天搅乱了这和谐美满的家庭,打的就是狠毒的算计。 自此,生活的平静被一颗来自多年前的子弹破空击碎,傅丞再不是无忧无虑的傅少爷。 “弟弟,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杨姨跑哪去了,客人来了连杯茶水都没有?” 他挂了电话,几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李佑的回忆被迫中断,他抬眼去看。傅原也是生得一副好样貌,身材瘦高抽条,只是比起傅丞的冷淡疏离和风化雨的温润眉眼,他的五官更是糅合了一股子阴柔来,眉眼不笑的时候阴翳,笑起来又假,虽然一身衬衫西裤人模狗样,但满身都是沁淫风月圈多年的污浊气息,明明才二十出头,却平白比本身的年纪更加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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