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京都官员百姓人人自危的时候,玄太后邀请所有在朝官员参与宫中例行举办的春日宴,唐演便就知道,玄太后即将动手。 然而比这春日宴来的更早一步的,竟然是玄太后下令收押唐家上下所有人的命令。 彼时唐演和谢寅与吴晗青一并在外驻扎,唐儒闵已然来信,说明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事情,却不想是一语成谶,边关的信件往往要慢上许多,当唐演拿到唐儒闵说整个唐家都即将被下狱的信件时,唐家所有人已然在狱中呆了一段时间。 而藏在他们家的小皇帝,自然是被玄太后带回到了宫中。 信中也有提及一两句谢家的事情,谢寅的父母早亡,自然是不至于和唐严致与胡璇樱一般一把年纪还在狱中度过,可却也被宫中的御林军重重包围,饶是半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开春时候天气逐渐回暖,大雁自南方飞回,唐演走出营帐瞧见的就是一排排大雁从头顶压过的场景。 春雨还未曾落下,故而在枝头上大多都还是光秃秃的,一番萧瑟。 “再过几日就是春日宴,现在玄太后把皇上接回宫中,想必也是已经找到了一劳永逸的法子,如果让她成功,这大周或许就再也不复存在了。”唐演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脱口而出。 从后靠近他的谢寅脚步微微一顿,他们两人是最明白彼此心意的,自然也可以听得出来此时唐演言语当中的惆怅与担忧。 要知道过去的时候,唐演就是个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性子,现在所流露出来的恐惧,只让谢寅感到一阵痛心。 他从后上前,把手搭在唐演的肩头沉默不语。 温厚的掌心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察觉到谢寅那无声的安慰,唐演稍微侧头去蹭了蹭谢寅的皮肤,再是一声略微带些疲劳的叹息声。 紧接着,唐演转过身来,他捧住谢寅的脸,也不管营帐里会不会出现其他人,径直就这么吻了下去,两人早先已经亲吻过不知道多少遍,可唯独是这一次,是两人都感到有些哀伤的亲吻。 唐演用手指绕转着谢寅垂在鬓边的发丝,再把脑袋压在谢寅的脖颈之间,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反复叮咛。 “我是不知道那什么大周整个消失的定义是什么,但大周消失了也好,这世界消失了也好,我要你在,谢寅,你必须在我身边。” 谢寅可以通过唐演身体的颤抖察觉到他的不安,现在他也顾不上唐演都在说什么,只一味统统答应,唐演说一句,他便就应一句。 “你不能离开我。” “好。” “你必须要陪着我。” “好。” “你哪里都不能去。” “好。” “不论有什么事,你都必须告诉我。” 这回谢寅却没有再继续回答好,他低下头,却正好撞见了唐演泪眼婆娑的样子,朦胧的泪珠挂在对方的眼眶,连带眼尾都被情绪烘到红红的,这倒是让谢寅回想起来第一次在安河镇瞧见对方的样子。 那么小小一个,脸上却挂着平常这个岁数的孩子不会拥有的算盘,就是眼泪好像都成了他用来自卫的工具,偏偏他装的实在是太像了,就是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被骗了过去。 可谢寅也并不否认,彼时的唐演实在是太能对自己下得去手了,如果那日姚长青和自己并未路过或者发现他,也许他那只被划伤的手会就此废掉。 这是谢寅第一次这么注意到个会耍心机的小子。 他在京都独自生长了很多年,这种下作的手段并不是没有见过,可更多人去使这些手段,多是为了追名逐利,唯独是彼时的唐演,简直好像就是为了生存。 为了生存而甘愿堵上一切。这是谢寅十四岁之前在战场上才会看见的场景。 直到他的父母双亡,他回到了京都,他再没有经历过。 于是在那一天,谢寅记住了唐演这个看起来还瘦瘦弱弱,可却十分漂亮的小孩。 后面他们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一直到暧昧时隐约有定情的意思,谢寅才知道唐演的算盘一直都在自己头上拨弄,他们的初遇确实是唐演拼尽所有在赌博,当时唐演毫无保留地对他坦诚那黄粱一梦,话语之中说的是梦,看向自己时眼里却好像还带着真实经历过一样。 谢寅恍惚以为他早已经历过一切。 而事实却是,唐演确实早已经历过一切了,不过在他的那部分经历里,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唐演有任何的交集,他听唐演絮絮叨叨说完那压抑的前半生,又听唐演压抑着心情去说剩下的后半部分。 他听得入迷。 亦难过的要紧。 唐演是他这辈子含在口里都怕化掉的人,怎么上辈子就要经历那样的灾难? 乃至现在,谢寅也是相同的心情。 在唐演持续不断地追问当中,谢寅用指尖拂去唐演眼角垂落的泪珠,再是无比郑重地回答。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保证不会对你有任何的隐瞒,唐雁宁,你是秋去春回的大雁,你这一辈子,要平平安安的在我身边,如果大周真的消失了,你我也不会分开。” 自从取了雁宁这个字以后,唐演也常能听见有人打趣唐家人对自己的爱护,可只有唐演自己知道,这名字真真切切里面隐含着的,还有谢寅对自己的浓烈爱意。 唐演喜极而泣。 他反复用手背去擦拭自己怎么也止不住的泪花,再是哭着笑道:“你平常就不声不响的,现在倒好,一说话就惹得我眼泪都止不住,你说,这以后我要是没了你,怕要成个眼泪都不会流的妖怪了。” 面对这话,谢寅便就知晓唐演现在的心情是好点了,才是哑然失笑。 两人在初升的旭日之前紧紧相拥。 这暧昧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毕竟现在终战在即,谁也不可能有长久的时间去温存,甚至在唐演和吴晗青说明情况以后,吴晗青还整日都在喃喃自语:“完蛋了完蛋了,这要是真失败了,我们连写的遗书都不知道要交给谁了。” 将士们在出征之前都会写一封遗书寄回给自己家里人,好叫他们即便是死也能让家里父母知道自己的情况。 现在跟着吴晗青的都是他那个队伍里极信任他的人,不过哪怕是如此,吴晗青也没有把所有计划全盘托出,毕竟涉及怪力乱神之说,如果不是当日唐演指出吴晗青前世传出来的一些丑闻怪癖,恐怕吴晗青也不会相信唐演,只会觉得唐演是疯掉了。 现在的将士们,只知道他们是要跟着吴晗青去做一件极为危险和反叛的大事。 输或赢,生或死。 队伍当中的将士们可以说是人人紧绷,谁也不知道这最后的结局到底会是如何,这也使得,带领这支队伍的吴晗青压力极大。 这不是吴晗青第一次独当一面带领队伍,却绝对是吴晗青第一次要去做这个几年前他们家还认为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反现在的玄太后,相当于就是反了大周皇室。 可出于满门皆是忠义之士的心思,即便到时候真正打下了大周皇室的江山,他们也不会有要坐那把椅子的想法,直到唐演告诉他,小皇帝李志行还在,他最多就是站在小皇帝这一派,为了保护小皇帝才出兵的将士,叫他不要胡思乱想。 现在已经接近日出,以他们现在的方向出发,抵达京都恰好需要一日时间。 当吴晗青找到唐演和谢寅时,他也顾不上两人正抱在一起的黏糊劲儿,径直说道:“别黏糊了!我跟你们说。” “十二洲的百姓联名上书,要玄太后放唐家出狱。” “十二洲的官员,今日早朝,抬棺上书。” 他的眼里迎着初升的太阳,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第137章 结局·二 这完全就是出乎唐演意料之外的,所以在吴晗青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唐演显得还有些怔愣。 直到谢寅用手肘撞了撞他,他才反应过来,满脸的惊喜落在吴晗青的眼睛里,倒是让吴晗青感到了一阵快意。 要知道,吴晗青这小霸王自从离开京都以后,可是几乎没怎么见到过唐演吃瘪或者露出这样的表情。 缓神好一会儿,唐演似乎才找回了自己怎么说话,他也顾不上吴晗青的嘲笑,有些急忙地发问:“那玄太后那边是怎么处理的,这些人抬棺上书,在玄太后眼里岂不是就是不要命了?” 吴晗青眨巴眨巴眼睛,再对唐演说:“这件事传到了后宫里面一些人的耳朵里,玄太后知晓之后当天连早朝都没去,她知道现在小皇帝还没真的驾崩,如果在这个时候把朝堂搅得天翻地覆了,只怕她也很难收场,所以对她来说,当务之急应当是找到皇上,不过可惜了,唐家人若是不出来,想必她这辈子也难以找到皇上了。” 说着,吴晗青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当然了,哪怕是放了你家的人,你家的人为了保护皇上,怕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被撬动嘴巴。” 这话吴晗青倒没有说错,上辈子的时候玄太后连同玄家给唐家泼脏水,唐家人一直到死,到他们伪造的证据都摆在了面前,也都没有任何一位唐家的子孙后代为了保命而承认自己做了错事。 不过玄太后到底是为了那个王位而这么迫切想要找到小皇帝,还是为了她身上也许还捆绑着的系统而想要找小皇帝,唐演便就感到有待商权。 如今京都上下的守卫可以说是又多了几分,相较于唐演离京时候的紧张,现在还平白添上了几分劳累。 对京都的百姓来说,京都原本是老百姓生活最为安稳的地方,可如今处处有人守卫巡逻,对周边民心只能说是不安,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随时都会有人打仗,到时候会受到波及的,也就只有周遭的百姓。 唐演敏锐地察觉到,这应当是玄太后所为,她既然已经收押了唐家众人,那么必然就会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她的视野之中,在考虑到外部会有人对她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她是很需要一些挡箭牌的,而京都里的百姓,自然也就成了她最好的挡箭牌。 同样的,这也给唐演透露出了一个好消息:离开了小皇帝,玄太后很有可能再也无法动用系统带来的好处。 这样也好,公平竞争,成败皆是看两人举措。 随着京都的氛围越来越不安,百姓心里的恐慌简直好像要抵达顶点,每日都会有数不尽的百姓从京都逃出来,也有数不尽的百姓逃进京中,趁着京都还未彻底封锁,唐演谢寅以及吴晗青等人,带着手中的将士装扮成了流民,分批混入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之中。 有了前世逃亡的经验,唐演对于哪里更加适合躲藏这事极为熟悉,带着一批人藏来藏去,愣是没有被巡逻的官兵抓住。 就在这让人感到无比提心吊胆的氛围当中,春日宴仍是照常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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