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表情扭曲了一瞬间,但是又很快恢复,没有一只虫注意到。 克罗萨,克罗萨。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扭头看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伽释,轻声问:“伽释,你以前,见过我吗?” 在伽释投来疑惑的目光后,他说,“在N796以前。” 伽释皱眉,看着脸色有些不对劲的雄虫,以及他紫黑色的眼眸,缓缓摇头。 苏安恙沉默,两个对视片刻后,伽释声音很轻地询问,“怎么了?” 星舰缓缓抖动,安恙下意识靠近了他,以免有意外发生,好第一时间护着。 雄虫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声音清越中带了点疲惫的沙哑,“做梦了,感觉这次的旅途格外的漫长。” 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在缓缓靠近克罗萨的这一夜。 仿佛这近乎两个月间,他好像被什么情感束缚了,但是在一夜之间,又强行脱离。 他无法描述现在的情感。 好像对伽释,是朋友,又是另一种……很信任,很密切,但是很不对劲的情绪。 不同于老黑瘦猴他们,但是这种情感什么时候变的,就在…… 伽释对他坦白那天,他看见了伽释的脸。 他扭头看,雌虫一直担忧地看着他,碧绿的眼睛是明显的担忧。 他轻声说,“伽释,我好像被骗了。” “什么?” “也许不算是骗,他只是迷惑了我而已,他告诉我……” 伽释很好,伽释值得信赖,他完全可以跟着这只雌虫,这只雌虫……属于自己。 他应该属于自己。 额头青筋直跳,苏安恙后退两步,与一脸茫然的雌虫对视。 “我们见过,也许不是这里。”甚至不是这个世界。 而你,和我有绝对的关系。 偷听的瑞西法简直觉得毛骨悚然,虫神在上,他以后再也不吃瓜了。 星舰剧烈抖动两秒后,安全降落克罗萨,能源缓缓熄灭,他们位于三楼,旁边的楼梯开关打开。 两只虫都没有再说话,老黑一看星舰动静停息,飞快跑了。 伽释朝他走来,苏安恙下意识再退后一步,察觉到后神色都有些惶恐,他想解释,然而伽释只是摇摇头,还在试图安抚他,“您是不是,又做梦了。” “萨菲尔院士现在也在克罗萨,他现在应该也在下面,您先别着急。” 苏安恙静静看着他,发现雌虫表情和语气都是对自己的担忧后,表情也缓和了下来,“伽释,我没疯。” 他喃喃,神情又渐渐开始躁郁,盯着他说,“我很清楚,这个月我和你的经历是真的。” 伽释“嗯”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但是,但是……”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真的,会不会,一直都是被引导的…… 雄虫莫名说不下去了,脸上有些惶然,最后咬牙,选择逃避转身离开。 雌虫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最后扯了扯嘴角,阳光驱散云雾,将他脸上的皮肤照得有些透明,一双碧绿的眼睛此刻有些茫然,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 西军首领古奇亲自来降落场迎接,身后站着他的几个亲信,旁边是苏安恙熟悉的两个医生,温克尔和那位老院士,也就是温克尔的老师,萨菲尔院士,当初他过敏查出基因问题后,这位老院士匆匆赶来医院,查询和治疗他的基因问题。 古奇是个高壮的军雌,脸上有几道小疤,麦色的肌肤,此刻没有穿军装,一身黑色便衣服,军靴踩着雪,见到他独自一人下来,微微挑眉,站在原地笑着说:“安恙冕下,好久不见。” 他身后的几只军雌和温克尔都行了个半礼,苏安恙也稍弯腰行了个半礼,“古奇首领,好久不见。” 几只虫寒暄了几句。 看见伽释终于姗姗来迟,古奇忍不住笑了,“伽释,你怎么这么慢,竟然让冕下独自过来。” 伽释声音平静,行了个军礼,“首领,幸不辱命。” 古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总算回来了。” 萨菲尔老院士赶紧上前询问,“你说的那对父子接过来了没有?样本呢?” 伽释将几支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东西放到面前的托盘中,这是昨晚从他的肋骨里取出来的,此刻那里又在隐隐作痛。 按他的恢复能力,加上特效药,早应该没事了才对。 萨菲尔捧着宝贵的东西,又凑到那位冕下的跟前去了,“安恙冕下啊,我想问你些事。” “博士,您喊我安恙将可以了。”让这么一位比老爷子年纪还大的虫对他用尊称,哪怕此刻苏安恙神色恍惚,还是点头表示,“您说。”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老院士看他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再看伽释也有点不对劲,和养子对视两眼,拥簇着离开这里。 “你们也累了大半个月了。” 回到房间后,苏安恙慢吞吞跟着军雌来到房间里,心里慢慢念着这个名字: 克罗萨,克罗萨,克罗萨…… 伽释。 他头痛欲裂。 怎么会呢,一夜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又或者对他附体的东西突然抽出去。 他现在回看这一个月,和伽释在N834的时光,好像就隔了一层膜。 是真的,但是又好像有东西在欺骗了自己。 他脑子里有一只虫,那只虫在骗自己! …… 敲门声响起。 苏安恙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惊疑不定,然后捂着头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头痛欲裂。 伽释在门外轻声说:“冕下,我们即将到克罗萨了。” 苏安恙动作一顿,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他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过去开门,门口的雌虫看着自己的衣领,没有与自己对视。 “伽释,还没有到克罗萨吗?”他听见自己询问的声音,然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是的,预计还有半小时降落,您可以洗漱了。” 他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雌虫。 伽释蹙起眉头,终于抬头看着他的脸。 雄虫再次发出询问,但是表情明显不对劲,“萨菲尔院士也在这里吗?还有温克尔。” “是的,他们一周前来到了这里,因为您的到来。”停顿一秒,他语气迟疑,“安恙,你怎么了?是做梦了吗?” “你是不是,有样本,带着身上。”安恙声音都有些滞涩,“一直藏在你的肋骨里。” 伽释安静下来,与他对视两秒后,干脆利落伸出一只手,直接推开他进房间,脚抵着门关闭,再单手将他抵着门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最后伽释将手熟练地探向他的后颈,感受到腺体周围在发热后,就对上了雄虫紫幽的眼眸。 房间瞬间爆发出浓郁的信息素。 苏安恙:…… 晕头转向间,安恙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好像此刻事情的发展走向也不太对劲。 他自暴自弃地低头,与这只雌虫头抵着额头,心想,如果要是看见伽释真的因为自己,像梦里那样难过,那么他也会想抽自己的。 就算被骗,也是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丢下伽释呢。 但是,他现在确实确定了,他真的被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从看见伽释的脸那一刻起。 于是他故技重施,询问,“伽释,我们真的没见过面吗?”刚好,这里没有老黑,也没有其他看客。 “在N796之前。”他重申一遍。 伽释却松开了他,语气平静答非所问,“冕下,您的发情期到了,我想,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 他说着,一张冰凉的东西贴在了雄虫的额头和后颈,在雄虫茫然又有些难受的神情中解释:“为了防止您的信息素引起星舰上其他雌虫的慌乱,请您先忍耐一下。” 然后退后两步,干脆利落给自己的脖子扎了一针,打开门,他背对着自己,因为光线,安恙只能看见他侧头看了自己一眼,声音沙哑,“冕下,请您坚持住,因为我不确定您是不是在进化,所以现在不能给您乱用抑制剂。半个小时内,星舰会降落克罗萨,您再忍耐片刻。” 雌虫步履有些不稳离开,门毫不留情关上。 苏安恙:…… 果然,梦都是相反的:梦里他丢下了伽释,现实中他被伽释丢下。就是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坐回椅子上,摸了摸额头冰凉的贴纸,开始用混沌的脑子思考,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一个梦,甚至,他到现在,都不觉得那是一个梦…… 而萨菲尔院士和温克尔医生也确实来到了克罗萨,也许,西军首领古奇也在。 还有一点,他是一个人,为什么会有只有虫才有的,发/情/期。 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握紧,他眼神复杂,敲门声又响起,是老黑的声音:“安恙?” “什么事?”他哑着声音问,随后门就被打开了,瑞西法看着昏暗的房间就开了一盏台灯,皱着眉头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房间光线瞬间亮到刺目。 苏安恙闭了闭眼,忍不住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声音平静:“你怎么来了?” “伽释不放心我,让我来看着你。”毕竟是全星际唯一一只A级雄虫,星舰上肯定有动心的虫,说不定真的来了个胆子大的…… 他坐在雄虫对面,看着他潮红的脸,“啧啧”称奇,“这就是A级的感染力吗?刚刚伽释信息素都不稳定了,他应该已经打了抑制剂了吧,按我说,你刚刚直接咬他一口,哪里还用这么麻烦。” 顿了顿,他“嘿嘿”笑,“就算彻底标记也没问题嘛,我相信首领很乐意将这艘星舰清空几天,任你发挥。” 苏安恙:…… 他觑他一眼,扯着破锣嗓警告他,“别这么……说伽释,我和他没什么。”清清白白一只虫呢。 瑞西法:…… 他一脸牙酸的表情,“难道你不喜欢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避而不谈。 “……”老黑无语。 再瞥一眼这只虫,安恙不想多说话,他现在口干舌燥、心烦意乱,很想见伽释,并且多说一句都费劲。 但是又想到老黑这个大嘴巴,也许会在伽释面前嘀咕些什么,还是用他那含糊不清的脑子和嘴巴说了几句,“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我还能在这里多久。也许我下一刻就回家了呢,伽释……到时候怎么找雄虫。” 顿了顿,雄虫勃然大怒:“我去他丫的雄虫!” 房间陷入片刻寂静,瑞西法寒毛直竖,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站起身。 房间一声巨响。 看着瞬间被踢飞的桌子,老黑一脸惊悚,再看捏着拳头四处走动,眼眶紫中透着腥红的雄虫,刚刚能站起来的腿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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