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霖一张脸瞬间拉下去,加快了脚步。 乌泱院的大门“哐”地打开,伍武端着药汤还未进门,见到来人一愣:“师尊?” 何霖没什么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径直走向伍武身侧的屋子。 推开门,扶暮雨坐倚在床榻边看书,听见声响抬头看过来,略微讶异:“师尊怎么来了?” 何霖皱着眉站在门边看了片刻,见人面色无异放心了些,随即不悦道:“没事找事来了。” 扶暮雨嗓音带笑,温声道:“师尊既来了,坐坐再走吧。” 何霖有些僵硬地“嗯”了一声,抬脚进门坐在了桌边。 伍武端着药跟在后面,姗姗来迟的何必饿躲在伍武身后也溜了进来。 扶暮雨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又将空碗递给了伍武,起身就要走向何霖,被伍武拦住:“大师兄今日还未上药,我给你上了药再走。” 扶暮雨和声道:“不碍事,晚点也无妨。” 何霖冷冷开口:“何必饿吞吞吐吐不敢说你怎么样了,现在刚喝了药又不愿上药,是我在这里有什么见不得的么?” 扶暮雨微怔,道:“没有什么见不得的,弟子不敢让师尊久等。” 何霖有些烦躁:“我来本就没什么事,有什么等不等的。” 扶暮雨垂眸,笑道:“好,那弟子先上药。” 伍武见扶暮雨答应,将空碗放在了桌上去拿药,刚拿了小药罐,却忽地叫道:“糟了,小厨房还煨着汤,我一时着急给忘了。” 坐在床边已经准备脱衣的扶暮雨抬头刚想说些什么,伍武已经几步跨到何霖身前将药塞进了何霖手中:“劳烦师尊帮大师兄上下药,弟子实在愚笨,怕是罐子都要烧透了。” 说完也没在意何霖什么表情,火急火燎就出了门,门后早已战战兢兢的何必饿看着匆忙到一点目光也不施舍给他的二师兄,简直快要哭出来,转头就对上了何霖森寒的眼神,浑身一抖打了个寒战:“……师尊。” 何霖将药放在桌上,正欲开口,外头又传来伍武的声音:“必饿,帮师兄拿一下漏下的药碗!” 何霖:“……” 何必饿如蒙大赦,远远“哎”了一声,快手快脚拿了碗就跑。 人都走了,何霖怒骂出声:“一个两个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扶暮雨轻笑出声,道:“师尊放在那吧,弟子晚些时候自己来。” 何霖没有好脸色,连着他一起骂:“必饿敢瞒着我,不是你授意的?欺瞒师长,没有规矩。” 嘴上骂着,何霖还是走过去关了门,又倒了杯温水走向床边:“你们如今胆子越发大了,我的话都是耳旁风,不用听不用记更不会做,逞强胡来倒是无师自通,是几年没气着我了,干脆一朝让我气个够是吗?” 瓷杯被抬在扶暮雨身前,何霖语气冰冷:“喝水。” 扶暮雨被说的还没缓过神,面上一呆:“弟子不渴。” 何霖垂眼看他:“不是不喜欢药味儿?” 扶暮雨怔了一下,眼底有暖色晕染,接过瓷杯饮下,轻声道:“多谢师尊。” 何霖鼻间哼了一声,拿过杯子又走向桌边:“衣服脱了,为师帮你上药。” 扶暮雨顺从脱下,一阵窸窸窣窣,等何霖放下杯子拿了药转身,就见扶暮雨侧坐在床边,发丝被拢在身前,外衫半褪搭在手肘。青年尚未脱下中衣,何霖却脚步一顿,又很快恢复,抬脚走了过去。 何霖打开了药罐坐在扶暮雨身后,等了半天,不见人有动作,有些不耐地问道:“你不脱下我怎么上药?” 扶暮雨似乎刚反应过来,低低应了一声才解了中衣的衣带,何霖伸手拉了一下,白净柔滑的中衣顺着青年的肩头滑下,两个人都僵了。 何霖看着纵横错乱爬满整个背部的面目狰狞的伤痕,瞳孔微缩,一直被压抑着的疼痛似乎也跟着眼前的伤痕一起暴露出来,霎时疼的他面色发白。 低头沾了药在手上,他的指尖微颤,轻柔地擦过那些伤痕,何霖头皮发麻地看着眼前几乎没有一处好皮的背部,只觉得头脑发昏,以至于没有发现手下的人也僵硬的很。 沾了药膏的指尖有冰蓝流淌,尽管知道鞭罚的伤不是灵力能修复的,何霖依旧徒劳地做着无用功。 扶暮雨不声不响,低垂着头,右手在床榻上压着,骨节发白。 两个人在沉寂中上完了药,扶暮雨拉上衣服,去系衣带,冷不防听见一句“疼吗?” 扶暮雨动作微凝,摇了摇头:“不疼。” 何霖道:“你不疼,为师还心疼呢。扶暮雨,你这样让为师怎么放心得下?” 扶暮雨整理着上衣的手慢了下来,轻声道:“弟子倒宁愿师尊永远放心不下。” 何霖刚想斥责,话语却堵在嘴边,迟迟说不出口。 怎么放得下心呢?他热切地盼着每个弟子能够走的更远、站的更高、看的更广阔,却唯独希望这个人能够留下来。可是他不能,扶暮雨和他不同,他没有那么多追求,更没有什么大格局,那个愿意“己渡众生”的孩子是他无意间拾起的坠落的月亮,从始至终不属于他。 这个人是他只能缄之于心的私欲,是他极力克制着不拉入凡尘的明月。他只恨不能日日夜夜看着、护着,要他如何放得下心。 “师尊。” 何霖抬眼,正对上转过身的扶暮雨的视线,青年目光灼灼:“您会永远牵挂着弟子,是不是?” 何霖握着药罐的指尖蜷起,他移开了视线,嗓音轻缓:“是。” 扶暮雨轻声笑了起来:“这就够了。” 何霖下意识问道:“什么够了?” 扶暮雨道:“师尊心里有弟子,这就够了。”
第52章 突变 这句话每个字都灼人的很,引着他的思想往不该去的方向走,何霖抓紧了手中的药罐,霍然起身:“药放在哪儿?” 扶暮雨微愣,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答,何霖蹙眉转身,却见扶暮雨微仰着头看着他,眼底泛着轻柔的波光,清冷的眉眼含着笑,见他转身方才站起,向他伸出手道:“师尊给弟子便好。” 不知为何,何霖觉得自己有些顶不住扶暮雨的目光,“嗯”了一声就将药罐放入他掌心,语气平静道:“你好好休息,为师去找你掌门师叔问些事情。” 还没来得及转身,听见扶暮雨道:“掌门师叔正在招待其他三派,师尊怎么了?连这个都忘记了。” “……”何霖暗骂了一声,语气依旧平稳,“确实忘了,你还没用膳吧?为师去让伍武拿些吃食过来。” 扶暮雨轻声道:“师弟如今做事无须师尊提醒,师尊安心等着就好。” 何霖有了一丝恼意,被生生压下,淡定开口:“既如此,你休息吧。今日放你师妹休息一日,为师议事厅偏殿还有一些信件没看,先过去了。” 扶暮雨看着他,须臾,应道:“好。” 何霖在桌案前坐了许久还有些恍惚,揉了揉额角,强自静下心来,继续看起还未看完的信件。 这些信件都来自于落秋舍出去历练的弟子,扶暮雨每每处理请愿的妖魔邪祟时总会探查一下当地周边的情况,如果适合弟子历练都会记录下来,再交给伍武和寒若,若有弟子愿意去这些地方可以直接找他们,去过的弟子也都会写信告知寒若情况如何。 扶暮雨记录中若有妖魔基本都是这些弟子能处理的,偶尔超出能力范围也不会有太大威胁,信件都是告捷报平安。 何霖刚看完,伍武的声音就在门边响起:“师尊。” “嗯。”何霖整理好所有卷宗信件,起身走出桌案后,“去外面坐着说。” 两人在议事厅的下方坐下,伍武道:“师尊传音叫我过来,可是为了今日商讨如何封印压厄令一事?” 何霖点头:“是。” 伍武虽然木讷,但在要紧事上抓重点还是可以的,三言两语直奔结果:“最后定下的是各派派人月底在祥运峰的和连山封印,掌门的意思是让二长老前去。” “嗯。”何霖挑眉,“没有别的了?” 伍武看着他,蓦地叹气道:“还有关于您的。” 何霖:“直说。” 伍武:“依旧有人质疑您是夺舍,又说张家被灭门必然与您有关,掌门师叔以证据不足压了下去。” 何霖笑了一声:“真是难为他了。” 伍武道:“掌门师叔既然知道您是谁,自然是要维护您的。” 何霖不置可否:“今日其他三派要在苍下巅歇下吧。” “是,已经着人去安排了。” 何霖颔首:“知道了,去忙吧。” 等人走后何霖本想着去找顾九乘问一下关于何玲的事情,但其他三派既然要留宿,只怕他现在根本抽不开身。思及此何霖直接回了醉袖危栏,无事就修炼,不论后面事情怎么发展,最要紧的还是实力要够用。 小厨房上炊烟袅袅,何霖拎着几坛酒进门时,几人已经在里面忙开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凉菜热菜,伍武正端了一盆香气扑鼻的炖汤放在桌上。 何霖哭笑不得:“做这么多,如何吃的完?” 伍武道:“不多,都在这儿了,除了后厨煨着的醒酒汤,再没有了。” 寒若拿来干净的碗筷放下,笑道:“师尊的酒拿来了可就别想着还能带回去了,二师兄做这么多菜都是为了下酒。” 何霖放下酒坛,道:“也就是你,最能喝。” 寒若笑着也不反驳,将碗筷分开放好。 何必饿拿了酒碗来,看向桌面讶异道:“六坛!师尊今日可是真舍得。” 何霖淡淡道:“今日不许喝醉,酒量多少就喝多少。” 何必饿大惊:“那岂不是都归师尊和师姐了?” 寒若眼神幽幽看向他:“怎么了?” 何必饿顿觉周身一寒,立时正色道:“师尊和师姐应得的。” 何霖刚要让人坐下,扫了一眼屋子道:“你们大师兄呢?” 不等几人回答,何霖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扶暮雨温润的嗓音:“师尊。” 何霖转身看过去,见青年脸色相较于之前好了不少,“嗯”了一声道:“都坐下吃吧。” 师徒五人围着坐下,何霖开了酒封,何必饿兴冲冲伸手就接过酒坛:“师尊我来。” 寒若斜睨了他一眼:“急不可耐。” 何必饿嘿嘿笑着:“我先给师尊和师姐满上。” 扶暮雨不能饮酒,这个早就交代过了,伍武给他舀了碗热汤:“大师兄喝点汤,我特意调的清淡的。” 扶暮雨接过:“师弟有心了。” 何必饿倒着酒,嘴上叭叭不停:“师尊尝尝这几道凉菜,尤其那个泡花生,二师兄最近才学的,下酒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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