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饿张口还要辩解一番,身后又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何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两人看过去,是王俊非,何霖并不客气:“有,一刻钟后我们要离开这里,到时候还请王公子多照看一下其他人。” 王俊非应下,问道:“外面那些东西不退,我们要怎么走?” 何霖的语气无波无澜:“要么原地等死,要么拼死一搏。” 王俊非被这没有起伏的语气说的出神,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于依赖这个少年,面色讪讪不再言语。转头又见另一个何公子近乎乖巧地贴向那个羸弱少年,不着痕迹地扯上人家衣袖,低声乞求一般道:“那我去安排,您等我啊。” 王俊非:“……”那种迷茫感越来越强烈,这两个人怎么看都是同龄人,又怎么看都不是同龄人该有的相处模式。 何霖瞟见了一脸茫然盯着他们的王俊非,抬手拍了何必饿的肩膀一掌,语气轻缓了一些:“快去,顺便问问被那种蘑菇一样的小妖怪碰过的人有多少。” “……好。” 看着何必饿不舍走开,何霖才回头看向王俊非,淡笑道:“王公子,待会儿劳烦你和胡姑娘左右看顾众人,尽力而为,护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王俊非回神,道:“应该的。” 何霖点头,弯腰在地面捡起一支树枝,随手一抛,顺着树枝的方向看过去,依旧是没什么波澜道:“还是西南。” 王俊非道:“怎么算出来的?” 何霖含笑看向他:“没有算,随机抽的。” 深紫天空一道惊雷响起,贯穿天地的闪电随之劈下,一瞬间周遭亮如白昼。 “师尊!” 伍武于桌案边惊起:“大师兄?” 扶暮雨猛然撑起上身,牵扯到身后伤口登时浑身一僵,胳膊一软又趴了下去,脸上青白交错一阵后扶着床沿呕出一口血。 伍武刚到床边就被这一口血吓住了,又惊又愣:“怎么了?” 说着就要扶人趴好:“你的伤还未好全,不能这么大动作。是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扶暮雨缓了口气,反手抓住了身侧的手,闷声问道:“师尊呢?” 伍武老老实实回:“师尊和必饿还在竹舍啊,大师兄你现在还是先养伤,师尊那边……” “不对。”扶暮雨打断了伍武,脑海中残留的梦境不断拉扯着他的神经,“不应该,师尊他们定然是出事了。” 扶暮雨还没从这阵心悸中回神,一只手探上他的额间:“大师兄是做噩梦了么?” 伍武陷入沉思,手下温度没有问题,想来也是,怎么会发烧呢,师尊给的药虽然普普通通,但无离师兄送来的可是好药,根本不会出现伤口发炎导致高烧的情况。 那就奇怪了,修仙人士一向心性坚毅,极少会出现做噩梦的情况,更何况他大师兄本就天纵奇才,有也只会是高烧导致的梦魇,但大师兄明显没有发烧。 伍武抓耳挠腮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别的原因,试探问道:“是鞭罚疼出幻觉了吗?” 扶暮雨摇头,勉力压制住自己声音中无端的颤意:“让寒若去查。” “大师兄要查什么?” “查师尊和必饿在哪。” 伍武虽不解,可看了看扶暮雨的状态还是点头:“好,我这就去。” 然而他还没踏出门,又被叫住了:“伍武,还是叫寒若来一趟吧,尽快。” “好。” 看着人在自己的催促下匆忙出门,扶暮雨无力伏在床榻上,背后疼到发麻,可他还能动,怎么会呢?百罚,他怎么会两日就缓过来这么多? 扶暮雨从前只觉得生命是鲜活的,甚至于他看所有物件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声音颜色,后来他知道生命也可以只是存在着,不是活着,只是未死。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那样存在着,可是他又活过来了,因为他的源泉回来了。 少年的他像是泉眼中涌出的一股细流,于山间奔跑,看青苔云松,听虫鸣鸟啼。他可以肆意在这世间奔腾流淌、体验人间百味触及各色芬芳,他从无顾忌。 有一天他要出山门办事,他在山间树下无端回头,看见身后的人慵懒闲散地倚在藤椅中,扶光落在那人的衣裙中,束云安安静静靠在主人腿上。扶暮雨在那一刻清清楚楚地明白,何为心安。他知道自己的源泉位于何处,为他提供庇护保他永不干涸。 是他妄生贪念,想要留住那个人在身边许久、更久、永远。他知道自己终会欲壑难填,他还是求能留在那个人身边许久、更久、永远。可最后,他没能留在那个人身边,也没能留住那个人。 很久没有体验过活着的感觉,扶暮雨甚至还在迷茫,自己是否还只是存在着。可一颗慌乱急切到快要跃出胸膛的心在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 师尊,你答应过我,会等我的。 “大师兄?你怎么起来了?” 扶暮雨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戴齐整站在了乌泱院中。 点点星光于天幕闪耀,屋外一片昏暗,只有檐下灯笼火光映照,连带着寒若一张向来冷淡的脸上都染上了一丝焦灼。 扶暮雨道:“无妨,你到底是姑娘家,总不好让你进我屋里说话,便出来等你。” 寒若瞪大一双美目:“我在门外听着就是,你伤还未好,这是做什么?” “那像什么话,我与你是师兄妹,又不是主仆或是长晚辈。”扶暮雨到底是伤还在,嗓音相较于平时淡了几分,“不说这些,回来那日我拜托你帮忙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大师兄非要如此,先坐下说话吧。”伍武上前一步扶着扶暮雨先在院中的石桌坐下。 寒若微微蹙眉,但也不再多说,紧跟着过去一起坐下。 “查出了一些,浮海若生之前确实还有一位长老,叫柳曾。但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除名,且所收弟子也皆被遣散,我现在能查出的是柳曾之前确实有收过女弟子,但共有几位、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扶暮雨点头:“那可查出潘掌门同这位柳曾长老有什么关系吗?” 寒若接过伍武泡好的安神茶,道:“潘掌门曾经是柳曾的亲传弟子,但早在柳曾被除名前,潘掌门就被他逐出师门了。” 伍武看向扶暮雨:“这些事情和师尊有什么关系吗?” 扶暮雨道:“嗯,和师尊现在身体的原主人有关系。” 寒若看着扶暮雨一脸病态又开始着急:“那也不必急于一时,师尊知道怎么避开其他人的,现在重要的是你先养好伤,才能有精力去处理剩下的事情啊。” 扶暮雨嗓音少见的多了一丝无措:“可能要来不及了。” 寒若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伍武先替扶暮雨回答了:“大师兄说师尊和师弟出事了。” 寒若猛地站起来,神色凝重:“出什么事了?!” 扶暮雨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所以叫你来去查一下师尊和必饿现在是否还在竹舍。” 寒若拔腿就走:“那我现在就去。” 伍武呆愣问道:“现在已是子时,山门已关,你去哪?” 寒若头也不回:“去竹舍。” 伍武三两步跨过去摁住了她:“师妹!你疯了?那是犯禁。” 寒若眼眶发紧:“那又如何?宵禁不过一罚,可师尊他们……” 扶暮雨和声道:“卯时再去。” 寒若不可置信道:“大师兄你现在叫我过来,是为了让我等到卯时?” 扶暮雨扶着石桌站起身,勉强笑了笑:“是我太心急,但我们不能再犯禁,师尊知道了会生气的。” 伍武急忙给寒若顺毛:“我们回来至明日也方才四日,师妹你和师兄都别太着急,即便出事,师尊和师弟也能化险为夷,明日我们一起去。” 扶暮雨“嗯”了一声。 寒若目光在两位师兄之间来回转了两转,终于冷静下来:“好,我先去准备,卯时我与二师兄直接出发。” 扶暮雨点头:“辛苦。” 寒若又看他一眼,咬咬牙愤恨道:“大师兄,我们已经长大了。” 扶暮雨一怔,蓦地笑了:“是啊。” 伍武还没转过弯,扶暮雨笑道:“伍武,再不放开寒若,她该睡不成了。” 伍武“哦”一声,放开了摁在寒若肩上的手。 小院只剩两人,扶暮雨问:“伍武,师尊给你的药,可用完了?” “啊?”伍武一呆,想起何霖嘱咐过他若是扶暮雨问起,就说已经没了,总之不给他看就好,于是顺着答道,“用完了。” 扶暮雨看了他片刻,虽然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伍武只觉得自己被迫拥有的为数不多的小心思即将被看穿,在他快要顶不住想逃时扶暮雨才转过头去。 扶暮雨走向屋内,温声道:“再帮我上下药吧。” 今天有些事情,更晚了,跟各位小可爱道歉,对不起(认真)。
第43章 逃出(5) 幻境中一众人终于休整好,何必饿不愿离开何霖身边,何霖也不强求,毕竟他现在没有仙器傍身,活着还是蛮好的。且能坚持到现在的人多少也是有些自保能力的,相对来说,他还是算需要保护的那个。 何霖的衣袖被人紧紧抓住,他气还没消,又多了些无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何必饿不敢看他,只道:“我不能让您再离开我的视线。” 何霖默了一瞬,最后扬声嘱咐了一句:“所有人不要停留,结界撤去后尽快离开此地,被妖物碰过的人伤口不要暴露出来。” 话音落,拦着外面血气漫染的红线的结界瞬间消失,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些没有阻碍的红线洋洋洒洒扑向这群面色惨淡的人。 有时在何必饿手中旋出残影,凌厉剑气将两人护在中央,后面的人有样学样,借用剑气抵挡那些不断想要靠近的红线。 何霖面色不改边走边夸了一句:“有所长进。” 何必饿原本肃然的面庞晕染上喜色:“您教的好。” 地面上原本蜿蜒的血水已经被泥土吸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何必饿小心翼翼带着何霖避开碎肉残渣前行。 红线有一定的攻击范围,结界所在的地方距离红线能够触及的边缘不过三十丈,但这一路对于身后的一些人来说却是格外漫长,尽管所有人都在尽力格挡,依旧还有被红线缠住穿心的惨叫声传来。 何霖抬手稳稳扶住了何必饿的后脑,近乎淡漠道:“别分心。” 何必饿咬牙,不再想要回头去看,有时几乎看不清形状,银光裹挟下两个人的身形都不再明朗,接近边缘红线也愈发多了起来。 身后有人在躲避中喊出声:“何公子,可否再开一次结界?这些鬼东西越来越多,我们快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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