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眠淋了一会儿的雨,潮湿的衣服磨着皮肤肯定是不好受的,小世子的身子不好,虽常年用着许多名贵的药材温养,但到底是体弱,淋一场雨便可能生一场大病,这是再名贵的药材都挽回不了的。 傅眠狠狠皱眉,借题发挥,一只脚踹向他胸口,“你脏死了!还不快去洗干净?” 容郁被这一脚踹到胸口处的外伤,当即闷哼一声,却又像哄着这位殿下一般,“我去洗干净好来服侍殿下。” “殿下可否叫人来为您先行更衣?” 傅眠还没说话,门外却先传来一声怒呵:“课业不学,正事不干,那些龌龊主意倒是一套接一套!” 进来的正是傅眠的逸王父亲傅恒。 傅眠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任由一双白生生的脚踩在地毯上,听见傅恒这话霎时间小脾气涌上来。 “我才不要做课业,太傅太凶了!天天要打我手板!” 傅恒眼珠子一跳,“你要是做得好,夫子怎么会打你手板?难不成你要说太傅大人无缘无故针对你?” 傅眠强词夺理:“那他怎么不打徐瑛!偏要打我!” 看看你的狗爬字,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徐瑛头疼得紧,却又无可奈何,他膝下长子傅易在边境为将领,长女傅璎在前朝为女官,皆大有所成,唯有幼子一身纨绔气,整日里在上京凭着逸王府耀武扬威,再这样下去,逸王府半世名声,怕是都要被他耗尽。 “直呼太子殿下名讳,成何体统!” 傅恒被气的吹胡子瞪眼:“都是你大哥大姐惯的你一身毛病,你说说,四书五经你哪本读全了?史书文略你能读懂几个字?” 傅眠被说得低了头,看似惭愧,可那眼泪珠子说来就来,抽了好半晌的闷气,才期期艾艾地哭出声:“您就是想让我受苦去,宫里动不动就要跪拜这个那个,我膝盖都要跪肿了!” 假的,小世子身份尊贵,又得圣宠,容郁在他身边三年,从没见过他跪其他什么人,即使见了徐国的皇帝,傅眠也只是扑上去撒娇,少有跪拜。 可他仍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小世子的膝盖,目光却落在傅眠那双未着鞋袜的脚上……即使铺了一层羊绒的地毯,落在他眼中也无异于踩在寒冬的冰面上。 他目光沉了沉,在父子两人一来二去的小争吵中开了口,“逸王殿下,深秋夜凉,请许我先行更衣。” 傅恒看着他身上的湿衣和血痕微微皱眉,道:“容国既是我邦友国,断没有苛待容国殿下的道理,此事是我这孽子张扬行事不端,还望莫要记怀,逸王府有上好的伤药……” “不是我打的!” “此事并非世子殿下所为。” 傅眠和容郁同时开口,一为是辩驳,二是为开脱,一时间屋内静得可怕。 容郁浸在温水中,热意刺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疼痛不断蔓延,他反而愈发清醒,却在此时又想起一些前世傅眠死后的事来。 他们也曾有过好的时候,容郁记得他被傅眠拥进怀中的那一刻,亲吻的时候他的眼睛是明亮亮的,恍惚间似乎溢满了温情,他记得小世子堆起来的雪人,傅眠指着那四不像的东西说好像他,他记得傅眠作闹在他书上画的小人…… 只是这样的时刻太少了,又夹杂了小世子偶尔残忍的薄待,回忆起来难免酸涩。 容郁有时候会想:他是该恨的,他该把傅眠恨到骨子里去,他劝自己不要优柔寡断,三年的折辱是最凌厉的刀锋,他想将这把刀架在傅眠的脖子上,看他流露出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无助神色,可最终却伤了他自己——这是一把逆刃刀。 他知道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恨,那三年他体会过了,恨过也怨过,枕下的匕首无数次想刺穿傅眠的咽喉,踌躇多日他亲手丢掉了手中的刀,可到他真正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这场疾疾无终的情意却早已随傅眠而消散,千言万语,再也没机会说了。 容郁即位,尊贵无双。 十年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却始终再没找见那双明亮的眼眸,傅眠的样子,在他心中越来越模糊不清…… 他开始作傅眠的画像,却在逐渐远去的记忆中越来越力不从心,一副比一副不像他,只此十年,到最后,他的记忆里只剩下那一袭红衣烈烈,如夏日最盛的朝阳。 他居然只能靠微末的恨意,回忆初见时他的模样。 水已经凉透,容郁的意识回笼,他站起来擦干身上的水渍,布料磨得他身上伤处一阵阵地疼。 上天既然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必然不是要他重蹈覆辙。 这一次,他要那天上的骄阳,为他留存在这世间。
第三章 他知道是什么令他软弱 傅眠胡乱闹了一通,最后是逸王凭着皇后娘娘那一封信打消了他嚣张的气焰。 “我救了他,他就是我的人”小世子穿着新换上的雪白绒衣,像一只白团子,气呼呼地试图与他的父亲“讲理”。 傅恒只一眼撇过去,“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近日来真是越发胆大妄为了。” 容郁虽是质子,再卑贱那也是容国的皇子,岂容他一个世子如此折辱。 “多少收敛一点儿,过了这月就让容郁回宫里去。” 小世子瞪大了眼睛,颇有些不服气,“他在宫里也是被欺负,为什么不能留在我们府里,我可不会像徐嘉那样欺负他!” 瞎说。 容郁再进来时,正听见傅眠这句话,他不自禁地弯起薄唇,那双灰暗的眸子竟也带了点笑意。 此刻小世子在他眼里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白猫,可他甩鞭子时也确实是半点儿不留情,若说“没欺负”,倒像是明朗朗的谎言。 傅眠被养得太好了,又天生尊贵,没吃过半点儿苦头,最痛莫过于横刀自刎。不若他是个婢女所生的低贱质子,也活该当成贡礼被送到徐国。 这样的差距太大,容郁心中有些惶恐。 他打定主意,他要好好地陪小世子三年,然后去争他想要的东西,傅眠他要,容国他也要,他要做那世间尊贵的帝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才好勉强配得上他的小殿下。 【容郁黑化值-5,现在黑化值为80】 傅眠听见系统播报的声音,撇过去一眼,容郁换了身苍崀青衣,身形瘦削,站在那里便如雪霜冬梅,墨染的发丝只用一根艳红的发带束在脑后。 他这是什么奇葩穿搭? 傅眠默默收回目光,艳红搭青绿,在他身上竟然一点儿也不俗气,放到主角身上,怎么说呢…… 应该叫特立独行吧 “你别以为是我爹爹护着你,”小世子拿鞭子指着他,口中气焰颇盛,“我只是怕闹到皇后姨姨那里不好看,才暂时放过你的!” 【容郁黑化值+8,现在黑化值为88】 !!! 傅眠拿鞭子的手抖了抖,悄悄戳系统,“你故障了?” 【您也太小看系统了,你任务失败n次我都不会故障】 放句狠话就加到88,打他一鞭子不得到100啊! 吾命休矣! 容郁默默垂着头,看不清他是什么神色,只绞紧了手指,苍白的皮肤上被压出一片非常显眼的红痕。 【他一定是在想十大酷刑哪个更适合你】 傅眠默了片刻,“说不定他想全用一遍呢,比如凌迟,五马分尸,做成人彘放罐子里表演……” 【很有可能呢】 傅眠:“我忏悔,我每天晚上都默背刑法七七四十九遍,我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需要我戳穿你吗?】 【你明明没背到一遍就呼呼大睡了】 “……你可以不说话的。” 傅眠深呼一口气,继续说着他的恶毒反派言论,“这个月你若是把本世子伺候好了,本世子自然大发慈悲放过你!” 不可能!作为本书最大恶毒反派,他要抓紧一切可能持续作妖,做主角人生路上顽固的绊脚石! “别……”容郁忽然开口,声音低得难以闻听,松开的指尖上印了几个血痕。 嗯? 傅眠戳系统,“他说的什么?” 【我并不知道呢】 傅眠:“……” 废物,要你何用! 恶毒反派问主角“你刚才说什么”的样子也太ooc了,他压下心里的疑问。 傅眠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人有多么能忍,多少次床榻之间那柄匕首的刀尖已经对准了他的脖颈,却最终还是放下,容郁太能忍辱负重,他在等他功成名就荣登帝位的那一天,然后将欺辱过他的人一个个极刑处死。 傅眠偷懒自刎先走一步,却没想到导致了容郁的黑化。 还是死得太轻松了,容郁心里的郁气没法散去,才黑化个彻彻底底。 这次,他就按照主角想要的方式去死吧,俗话说早死早超生,压力才能产生动力,傅眠决定把这个恶毒反派做到底,然后在他凄惨死去的时候,容郁的黑化值大约就能一次性降下来。 【万一你死了也没降到标准值呢?】 “那就再刷一次。” 系统声音冷冷的【扣的是你的钱】 傅眠:“你对我的资产有什么误解?” 他就算失败一万次,那也够交罚款的,只是任务评分会降低罢了。 傅眠说干就干,在容郁那低若蚊蝇的声音全部落下之前一鞭子甩在了他的胸口,容郁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硬生生抗下。 “本世子还没说完,哪轮得到你说话?” 【容郁黑化值-1,现在黑化值为87】 傅眠:“……” 他抖m吗?越打越爽? 【他是想弄死你】 容郁青衣染上血色,与发带的艳红相得益彰,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凸显了几分落魄美感。 别放过我 求你 傅眠太过于天真残忍,他不做小世子的玩物,小世子就会去找别人。 他不能 前世他不过是回了趟容国,因着各种权利谋划的事几日几夜没合眼,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心里仍然挂念着这人有没有好好吃饭,他待局势稳定了些就急忙驱马赶回,却在小世子的身边看见了一个新的面孔。 晴朗朗的白衣少年,站在那里就如温润的玉石,他俯身在傅眠的耳旁说了几句话,小世子就绽开笑颜。 那是他见过傅眠最漂亮的笑容,只可惜不是对他。 他妒火中烧,手里提着长刀想把那张白玉般的脸撕烂,可在小世子望过来时,他下意识地把刀往背后藏了藏,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听见白玉容颜的公子说:“容殿下风尘仆仆归来,实在是辛苦了。” 这句话含了几分的恶意,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小世子只皱眉望着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容郁,你好脏。” 你好脏 那时他早已经在容国有了说一不二的权利,八万铁骑尽归他麾下,他是铁血的将军,也是未来的帝王,却又一次,在傅眠的面前低了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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