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驰不太相信。 “我奉殿主令跟随护法大人,还请娄堂主让行。” 娄驰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忽然之间出现的黑色衣袍男子,眉毛轻轻一挑,笑道:“什么风把何堂主吹来了?” “你也想进我这地牢?” 何厉一脸正经,他看着黑洞洞的入口,重复了一遍:“我奉殿主令跟随护法大人,请娄堂主让行。” 娄驰看着他,永乐殿内为防止底下的人集势叛乱,一般来说,各堂之间从不互通,该是谁的地盘就是谁的地盘,该是谁的事就是誰的事,外堂人不得入他管辖的地域,自然也不能参与在他管辖地域上的各类事情。 可何厉说,殿主命令。 殿主命令…… 娄驰思索了半晌,问道:“何大人也有明月令?” 何厉愣了一下,明月令只有一枚,已经被护法拿走了,他怎么可能拿到殿主的明月令?殿主令下得紧急,也没给任何可以证明的东西,正思索着该如何,就听见娄驰轻轻笑了一声,道:“没有?” “那我可不能放你进去。” …… 花想容一路疾行,他怀揣着明月令,一路上也没有人敢拦他,他往地牢深处走去,在最后一间牢房里,看见了被铁钩穿插锁骨吊起的红樱,看着她身上原本干净的翠绿衣衫已经被血迹染红,气息微不可查,花想容不禁皱了皱眉。 “红樱。” 被铁钩吊起的女子被这道声音惊得慢慢清醒过来,她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挖去,只留一只眼睛可以看人,却模糊不清,只能看得见面前的一袭红色,她被娄驰审得精神已经几近于崩溃,却仍然在看到来人是花想容后慢慢冷静下来。 “护法大人,奴婢对不住您……” 花想容手指动了动,红樱仍然叫他护法,这是不想暴露他身份的意思,可是花想容今天来这里,就是想把自己的身份稍微暴露给娄驰看一看,他无视红樱暗示的话,对着她道:“红樱,你太冲动了。” 红樱整个人剧烈一颤,她死死地咬着牙齿,加重了声音,道:“护法大人,奴婢做错了事,现在得到这样的结果,是应该的。” “大人是奴婢遇见过最好的主子,奴婢叛主刺杀,对不住您,您不必挂怀奴婢……” 花想容沉默了一下,他没有转身,却道:“娄堂主还没听够墙角?” 娄驰闻声大笑着从黑暗处走出,他看了眼浑身污血的红樱,道:“这是我管辖的地盘儿,什么叫听墙角?护法大人说得真难听。” 花想容侧身看他,脸上表情意味不明:“娄堂主听见了?” 娄驰一脸无辜:“听见什么?” 花想容指了指被吊起的红樱,道:“既然如此,本护法和红樱四年主仆情谊,还请娄堂主放我曾经婢女一条死路。” 在娄驰的手上,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眼里不论男女,只要进了着地方,便是一望无际的不见天日,日日夜夜都是痛苦折磨,直到从此人口中套出有用的消息,才会大发慈悲,放他一条死路,死后尸身,都喂给了后山的白虎。 娄驰神色未变,他道:“护法大人又在说什么笑话?” “这消息还没问出来,我哪敢放人呢?” “护法大人不要为难我。” 花想容面色平淡,他看着娄驰,冷笑了一声,道:“娄堂主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娄驰脸色变了变,他的手摸上腰间长剑,微微抽出一点儿,冷下了声音:“护法大人还真是……嚣张。” “就不怕我告知殿主?” “说他身边的护法大人……和刺客竟然有勾结。” 花想容忍不住嗤笑:“那你尽管去告诉萧让尘好了,你告诉他我潜伏在他身边四年,你告诉他我就是刺客,看他是相信你呢……” “——还是相信我。” 娄驰的剑已经完全抽出,暗色长剑垂落在地面上,和他的脸色一样暗沉沉的,花想容察觉到他的身上已经释放出了杀气,妖异的眼眸轻抬,露出明显的不屑。 娄驰眼眸暗了暗,他提起剑来,直指着对面的花想容,“莫说殿主信你还是信我,今日我把你杀死在这里,尸体喂给后山的白虎,谁还能发现你的踪迹呢?” “何厉。”花想容噙着笑意,道:“他跟着我来的,他当然知道。” 娄驰愣了一下,这一下只一瞬间,手里的长剑却被花想容忽然伸手捉住,锋利的剑尖在他的手心里倏然割出了两道伤口,娄驰手指一颤,险些把剑扔落在地面上。 花想容用他的剑尖抵着自己的脖颈中心,冷笑道:“来杀我……来啊,娄堂主不是说,在此地杀了我,没人能发现我的踪迹吗?” “怎么不动手呢?” …… “娄堂主不敢吗?” 花想容紧握着剑尖,反手往自己的脖颈上就要扎进去,娄驰眼疾手快,用力一抽,将他的剑从花想容手中硬生生抽了出来,看着花想容手心里血肉模糊的伤口,娄驰心里狠狠一跳,一个声音在他脑中不断地说:完了。 花想容看了看手上的伤口,道:“娄堂主放红樱一条死路,我就和萧让尘说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如何?这个交易很公平吧?” 娄驰眸色晦暗不明,他沉默了半晌,才咬着牙道:“花客卿不愧是整个江湖中,最负盛名的谋士……” 就这么一句话,他不仅被花想容抓住了故意伤他的把柄,还得给他把红樱也处理掉,最后殿主责他玩忽职守,这个责任他也得忍气吞声担下来。 因为花想容是真的一句话,就能叫他没命。
第50章 哪只手碰了他? 听见他的话, 花想容神色微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沉默了片刻, 随后便笑问道:“娄堂主很了解我?” 娄驰看着他,沉声道:“江湖上都是这么说,花客卿谋士榜上第一名, 是乌桓山庄最强劲有力的后盾。” 这也是乌桓山庄虽衰败却依旧在江湖中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随后萧让尘孤身打入乌桓山庄将花想容抢走, 承一个人情,便更没有理由去打压已经岌岌可危的乌桓山庄桓氏,勉强只能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平静,谁先动手谁不得好,会被江湖人诟病, 身为正经家族道派,没有要故意去挑事的理由。 花想容琉璃浅青的眼眸微动,他轻笑道:“娄堂主谬赞了,我们不都是一样的人吗?” 娄驰的面色像被噎了一下一样, 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他下意识便想说:谁和你一样?! 永乐殿中, 为臣者忠,为属者从。 亘古不变。 现在却让他发现了这样潜伏在殿主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动手的花想容,可又拿他毫无办法,所有人都知道殿主对这花想容有多纵容,没有确切的证据, 娄驰不敢妄言。 “殿主待你很好。” 娄驰看着他, 道:“永乐殿上下没有哪处比不上乌桓山庄……” 花想容极其轻微地歪了下头:“所以呢?” 娄驰目光落在他鲜血淋漓的手心上,道:“如果你保证不会对殿主动手, 今日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以后依然是永乐殿内的左护法。” 花想容不冷不淡地笑了一声:“娄堂主这是在拉拢我,还是在威胁我呢?” 娄驰道:“只是要护法一个保证。” 花想容收敛了神色,他看着娄驰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不论是什么,话说回来,我得感谢你,娄堂主会帮我处理掉……她吧?” 花想容轻轻指了指吊在铁钩上的婢女,笑道:“如果不是她愚蠢得用这种方法对萧让尘动手,我还没办法脱身呢,乌桓山庄自以为拿个会武的暗卫就能控制住我……想得真简单。” “脱身?”娄驰眯起眼睛,道:“你的意思是……” 他顺着花想容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原本已经几乎没有了气息的婢女,在听到花想容这句话后睁大了剩余的一只眼睛,她似乎是没有想到和她同一阵营的人会这么轻易地临阵倒戈,花想容就那么站在牢房外面看着他,挑衅地向她扬起一个笑容,红樱一下子激动起来,她不顾被铁钩穿透的锁骨,挣扎着想要脱离出去。 娄驰听着铁锁碰撞的声音,道:“她想说什么?” 他记得自己并没有拔掉她的舌头,可这婢女却只是挣扎,几次张口,她明显是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花想容看了眼红樱血肉模糊的脸,淡淡道:“她没有什么话要说……” “她只是觉得,我背叛乌桓山庄,不甘心而已。” 她不会说,红樱当然不会说,她甚至不能真正挑明花想容隐藏的身份,现在她能做的,只有以命,来换取娄驰对他暂时的信任,她不知道花想容是否真的倒戈了,只能用命来做一个赌注,假如她现在把一切都说出来,那么乌桓山庄四年计谋将功亏一篑,她真正的主子,什么也得不到。 “没什么话说……那就不用说了。” 娄驰冷下了脸,他走近了一点儿,将手中长剑提起,对准了红樱的脖颈,然后用力扔出! 长剑稳稳穿透了红樱的脖子,涓涓不断的血水流出来,浅绿衣衫的婢女只是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窒息的血水灌入她的口鼻,没多久,便逐渐没有了气息…… 娄驰脚尖一跃,从红樱背后的墙壁上取下自己的长剑,用衣袖擦干净,收回了剑鞘中,花想容看着他湿润的衣袖,总算知道他满身的血腥味儿是怎么来的了。 “我已经帮你除掉了这婢女,你的保证呢?” 花想容轻轻愣了一下,琉璃眼眸垂下,再抬起时居然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泪珠来,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侧脸滑落到下巴,娄驰看着他的脸,心里剧烈一颤:“你……” 他哭了? 娄驰身为刑堂堂主,常年不是在地牢审问犯人,就是在研究新的刑罚,身上染的血众多繁杂,也从没有女孩子接近过他,他身边也没有这么轻易就被惹哭了的男子,这是第一次,他居然看见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哭了,这种感觉,很奇妙。 娄驰不会哄人,只能提着剑干巴巴道:“我只是要你一个不会伤害殿主的保证而已,这都说不出来吗?说不出来也不至于……哭吧?” 二十多岁的男人,这么娇气。 花想容泪眼婆娑,他一双浅青眼眸稍稍模糊了一点儿,听见娄驰的话后摇了摇头,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我不会伤害萧让尘……” 娄驰握着剑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他的目光从花想容娇艳的脸上快速滑过,又蓦然移开了视线:“既然你保证了,那就走吧,这里……味道不好。” “太疼了……”花想容走近两步,向他摊开手心,抱怨道:“伤口太疼了。” 娄驰看着他手里血肉模糊,血迹斑斑的境况,又想起花想容朦胧的眼睛,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你身上,有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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