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想来也是有缘由的,傅容时听说过,谢蒙白和裴负雪同样出身将门,年龄相仿,自幼便是一组对照,谢蒙白的家世相貌样样不差,可论到武学天赋上,比起裴负雪这样的天纵奇才,总归还是差了些,那些年还太平的时候,勋贵间没少拿他二人对比。 一来二去,这梁子就结下了。 傅容时敢保证,裴家落马的那天,最高兴的绝不是设局的先帝,而是一直被“别人家的孩子”压了一头的谢蒙白。 是以裴负雪被贬为军奴后,在谢蒙白手下,绝对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的,但话虽是这么说,也绝不可能是裴负雪说的那样,做什么侍奴。 傅容时闭着眼想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军医已经撩着帘子进来了。
第3章 摄政王X反派军奴 阿宝连忙迎上去给军医赐座,他看着军医摸了半天自家公子的脉搏,皱着眉头良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站在一旁忍不住担忧问道:“王爷身体如何?可是受了风寒?” 军医摸了把花白的胡须,站起身来朝傅容时行了个礼,眉目间已经染上担忧:“王爷可是有旧疾在身?” 阿宝一愣,两只手覆在一起,道:“我家王爷自幼体弱,年少时生了场大病……” 这一场病几乎要了傅容时的命,高烧了三四天都没法退下来,最后是裴负雪拿了自家府里的千年药参入药,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傅容时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不足月便被瑞王妃生了下来,后来在宫里养了好些年,才勉强康健了些,这场大病却又叫他的身体一夜回到了初始状态,头疼咯血,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傅容时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头疼得要命,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傅容时紧蹙着眉,手指捏了捏眉心,温声道:“先生给本王开些镇痛的药便好。” 边关苦寒,他没法久待,小皇帝在朝中举步维艰,太后礼佛不问世事,一个八岁的孩子,哪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大臣,他得赶快回去主持大局。 这边裴负雪虽说是答应了先顾及着他不出手,但他一走,这疯狗指不定怎么想着要更进一步呢,血海深仇又焉能不报,傅容时知道,若不是自己年少时与他交好,裴府落败也没有落井下石,若非如此,他现在干的事是为皇家,为了大景,裴负雪的报仇名单里说不定就有他一个。 稀里糊涂地跟他滚到床上去,又稀里糊涂地许下了裴负雪一生一世的诺言,这事再想起来,傅容时恨不得当时能扇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也不看看他们二人如今各自是什么身份,敢在国土上通私情,真是活够了! 但是再后悔也没有用,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阿宝端了药回来见自家公子脸色仍然不好,连忙搁下汤药,站在傅容时身后想继续为他按摩太阳穴,傅容时一抬手阻止了他,微微叹气闭眼道:“阿宝,将帐幕打开些,通通气吧。” 这帐里总闷得他头疼。 阿宝一边把帘子掀开一条缝,一边心疼地说道:“公子,这边关条件比不得宫里,您受苦了。” 傅容时便笑了笑,睁开眼道:“叫你留在宫里照顾陛下你不听,非要跟着我。” “现在后悔,且自个儿飞回去吧。” 他语气温和,眉目间尽是笑意,鸦青色的衣袍衬得他的脸色更加白皙如雪,笑起来的时候,容貌生动得好像那一向苍白的薄唇都有了原本的颜色。 阿宝见他开心,自己也乐不可支道:“奴婢打小就照顾公子的,自然要一辈子留在公子身边。” 他将帐幕系了个绳结回来,摸了摸药碗的温度,感觉已经晾到温热,便提醒傅容时该喝药了。 傅容时听见“喝药”这两个字就想皱眉,从小喝到大的东西,就算再习惯,这苦口药他也是接受无能的,只是论到身体状况,容不得他矫情。 傅容时暗叹了口气,端起药碗一口饮尽了,药味苦得他直想流泪。 阿宝递给他两颗蜜饯,傅容时瞧了眼手心的两颗果子,笑道:“你从哪来的?” 他亲征边关来时,一切从简,从京城到此地路途遥远,必不可能带着这些小吃食过来。 阿宝立在他身边,道:“赵将军的小儿子给您的,他见我去端了药,就问了两句,知道是您感了风寒,就回自己帐里摸了两颗蜜饯来叫我送给您。” 傅容时点了点头,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压下苦味,将另一颗还给了阿宝,“将就吃吧,回去了给你吃宫里的芙蓉糕。” ………… 夜幕降临,天空中又断断续续地飘起了碎雪,月光朦胧地洒在雪地上,和不远处的军营灯火相交辉映,流银泄辉。 裴负雪果然又来了,一个不留神,居然和刚从傅容时营帐里出来的阿宝打了个照面,他没有遮掩面容,叫这小太监一下子承着月光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人面容俊朗,鼻梁挺拔,一双凤眼尽显坚毅,侧脸的伤疤又透着一股子刀锋般冷冽的肃杀之气 。 阿宝睁大眼睛:“裴负雪!” “来——!” 剩下一个字还没喊出来,就被裴负雪一把捂住了嘴,他用匕首抵着小太监的脖子,低声警告他:“嘘,噤声。” 裴负雪带着他进了营帐,傅容时恰好抬起头来,见到阿宝被他挟持的姿态,微微蹙眉,小太监护主心切,手舞足蹈地想给自家公子寻求个得以逃脱的时机,一边“唔唔”地想要开口说话,只怕这反叛军首领背上一支弓箭伤了傅容时。 傅容时站起身来,朝裴负雪招了招手,道:“放开他吧。” 阿宝瞪大眼睛,眼见着裴负雪松开他的嘴走过去,边将身上绒袍脱下来,边抱怨道:“你每次招我,都像招狗一样……” 傅容时看向一旁惊魂未定的阿宝,缓下声音叮嘱:“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你就当作没看见。” 裴负雪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上阿宝明显又惊又怕又担忧的目光,冷冷笑了一声,道:“傅苒,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阿宝一个战栗,连忙跑过去双臂打开挡在了傅容时的面前,“公子,我不走!” 笑话,一个反叛军首领偷偷摸摸地潜到当朝摄政王的营帐里,带着武器,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阿宝我要是走,就对不起公子这么多年的爱护! “你吓他做什么?” 傅容时将他拽到身边,眼见着裴负雪坦然自若地喝了他桌子上的茶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还叫你公子?”裴负雪问。 傅容时坐下来,也不再管一旁的阿宝心里涌起多么吓人的惊涛骇浪,他将自己的杯子拿回来,淡淡道:“阿宝叫我公子叫习惯了,改不了。” 裴负雪便道:“阿宝,你不是还认得我嘛,我以前和你家公子关系可好了。” 阿宝站在一旁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边上的弓箭,深怕他会伤了傅容时。 裴负雪回过了头,将傅容时面前的杯子再次拿到自己手上,看着他不明不白笑道:“绣球,又到我手上了。” 傅容时别开了视线,耳尖却红了个彻底,裴负雪看着他白玉般的容颜,眼睛一寸一寸地从他清冽的脸上划过去,冷如墨玉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温和。 裴负雪拿起一旁的弓箭搁到他面前,道:“我来给你送这个。” 裴负雪在赤阴山北驻扎时,偶然发现山半腰上的一种木制,坚韧又轻巧,很适合傅容时这样身体弱的人使用,当时便起了心思,如今制成,终于等到傅苒亲征边关,能亲自送到他手上来。 傅容时拿起来试了试,果真轻巧,脸上真切地带了笑。 裴负雪心神一动,问他:“好用吗?” 傅容时点了点头。 裴负雪见他高兴,自己心里自然也舒快,一时间全然放松下来。顾及有阿宝在一边看着,他没去对傅容时做什么亲密的事,就只坐在书案对面看着他。 就这样看着也高兴。 案前的人一身鸦青色长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柔软的发丝从发冠下挽出一个结来,胸前几缕碎发轻轻垂着,脸上带着笑容,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了活力。 “明天我就不能来了。”裴负雪指尖捏着茶杯,开口道,他向前倾身摸了摸傅容时的脸,道:“你自己注意着身子,别叫我担心。” 裴负雪总念着他,醒着也念,睡着了也念,怕得就是他再害了病,裴家满门都已经去了,裴负雪如今被打上逆贼的号子,再没有什么千年药参来给他治病,一方面想开口叫他回京里去,一方面又舍不得又一个半年见不到他——他想的实在太苦了。 傅容时长睫微颤,轻轻地“嗯”了一声,视线却落到了别的地方去。 裴负雪看着心疼,刚想上前去亲亲他的脸,就听见营帐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阵阵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目光一凛,下意识抓住了腰上的长刀。 “负雪。” 裴负雪回头安抚地看了他一眼,营帐内三个人全然安静下来,只听见有人在外头高声道:“瑞王殿下可安好?” 傅容时站起身来,将裴负雪拦在身后,回道:“本王安好,请诸位回。” 这句话落下,又是一片安静。 裴负雪默默地听了听,这营帐外,至少也有几十人的呼吸声,他忍不住蹙眉,心里想着来时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竟然让长骁军追到傅容时的营帐里来了,这下倒是好了,为了送个弓箭,难不成要打出去? 赵元宜在摄政王营帐外,穿着一身铁甲,手持长剑,眼睛里满是坚毅,他看了面前的帐幕,扬声道:“夜深天寒,属下这里有坛上好的桃花酒,送来给殿下暖暖身子!” 营帐内又是一片安静,傅容时看了眼身后的裴负雪,向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赵元宜已经发现你了。” 裴负雪点了点头。 傅容时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长刀上,他想了一会儿,折返回去将他送来的箭矢拿在手上,营帐内外隔着一道幕帘,气氛已然凝滞。 “裴负雪……” 被叫到的人垂眸看过去,心口却忽然剧烈一痛,一只箭矢猛然扎入了他的胸口,瞬间血流如注! 裴负雪受了剧痛,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上,他张了张口,看着眼前那手里紧握着箭矢的傅容时,一时之间不可置信和痛入肺腑的伤痛齐齐涌上他的心头,“傅苒,你——” 还没来得及等他细想,傅容时面色严肃,狠狠推了他一把,厉声呵斥。 “裴负雪,走!” 随后他一把掀开了帐幕,营帐外近百数士兵手持利刃,裴负雪抽出长刀迎面和他们对上,兵刃交接的声音不停地响在半空,血腥气不断蔓延,傅容时被赵元宜护在身后蹙眉看着,满身都是裴负雪胸间伤口染上的鲜血。 这场意外来得太快,快到阿宝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见傅容时满身鲜血,登时目眦欲裂地扑上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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