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的确不好办啊。”芙蕖摸着怀中狐狸崽崽软乎乎的皮毛,若有所思道,“肯定是褚岫捅出去的,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一向虚伪得要命,最看重自己的脸面。而养小奴这种事宗里是明令禁止的,他如此自爆,何苦呢?” 看来……戎铃枝嘴角微微抽了抽,说:“他应该察觉了什么,准备跟我鱼死网破吧。” 话音未落,门外便跑进来一个熟悉的人,正是前几日与他比试的杨桐。 他看了眼坐在芙蕖身旁的戎铃枝,神色复杂地说了句:“小师弟,大师兄让你去一趟。” 周缨找他? 戎铃枝心中漫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时他混进青阳宗,便是周缨帮他登记的,此刻找来,难道是要斥责他?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芙蕖,后者却只能向他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说:“小戎啊,你放心吧,你大师兄只是长得凶悍,不打人的。” 戎铃枝:!!! 还有打人这一说? 他更加担心了。 虽然周缨对师兄弟们非常友好,但是一想到他冷着脸厉声指责自己的模样,少年便有些难过。 他对陌生人一向没心没肺,从不在意旁人的生死。可是对于身边亲近的人,心里却柔软得像水一样。 昆吾峰的师兄们对他很好,尤其是周缨,温柔体贴,就像是个真正的哥哥一样,让饱受亲人薄情的戎铃枝有家的感觉。 他们会耐心地教他练剑,指正不对的地方,也会关切他的身体,问问他想不想回家,想不想娘亲。 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如同镜花水月一场梦。 他不敢去细想,此刻他们知晓了真相,是否待他如初,还是同那些别的峰看热闹的弟子一样,只等着他被逐出宗门。 戎铃枝想着,慢慢敛起睫毛,心中怪难过的。 他看着走在身前的杨桐,身姿挺拔如竹,阳光迎面照过来时,将他的背影镀上一层金光。 少年低下头,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师兄,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 “那你为何要说谎呢?”杨桐仅仅这么讲了一句。 便听他的小师弟怔怔地看过来,露出受伤的神色,勉强笑着说:“如果不说谎的话,大概我们并没有遇见的机会。” 他们是天之骄子,是世人敬仰的青阳宗弟子。而他若不撒谎,若不偷偷混入青阳宗,估计如今还被褚岫困在孤峰之上,收到他一遍遍的虐待。 最后成为祭阵的材料,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可是说谎似乎就是件错事,戎铃枝并没有狡辩的余地。 但意料之外的事情却是,杨桐没有训斥他半句话,只是抿唇看着他,唇边带着几分笑意,“那便好了,相逢即是缘分,何必问询来处呢?小师弟,没有人怪你,我没有,大师兄也没有。还是那句话,昆吾峰的师兄弟都是最亲的亲人。” 戎铃枝微微愣神,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紧抿着唇,才隐约明白,并没人怪他? 夕阳遥遥,挂在群山之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消多时,戎铃枝便随着杨桐来到了周缨的院子里。 戎铃枝刚想低头认错,却被周缨的声音打断。 他略深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欲言又止地望着少年,最终却因为不善言辞,只憋出来一句:“你最近,便不要离开昆吾峰了。宗里的那些谣言愈演愈烈,总归是有影响的,你待在昆吾峰我们才能保护你。” 话音未落,身后其他的师兄便涌了上来,一个个关切地看着戎铃枝。一句话没多说,先是往他怀里塞了一堆东西。 什么保命的法宝,什么快速传音的法器,甚至还有一个师兄知道戎铃枝嘴馋,特地去山下买了最好吃的一家糕点,一路捂在怀中,交给他的时候还是热的呢。 戎铃枝被他们弄得不知是哭是笑了,心里又涩又甜蜜,哑着声音问了句:“师兄们不会觉得我卑贱嘛。” 一言既出,众人都沉默下来,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心中都有千言万语,但在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说,那不是嫌弃,不是厌弃,不是嘲讽讥笑,而只是单纯的心疼怜惜。 最终,是周缨打破了僵局,他像长辈那样,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抚了抚戎铃枝的发丝,说:“可是,你才十六岁,你有选择嘛?” 好像并没有选择。 他这一路好像都没有选择,只是被命运推着走,却从未有人问他是否有过选择。可是此刻他却觉得是幸福的,是羁旅的人找到了家的感。 少年勉强弯了弯唇,强制压下心中肆意疯长的爱意,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桃花眸氤氲着乖巧的笑意,放软了声音撒娇:“我想去吃山下的那家馆子!” “我也想去吃,大师兄~”别的师兄也学着他的模样,拽着周缨的袖子撒娇。 听到这,少年的小表情顿时变成矜骄,捋起袖子豪气道:“今晚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都行!” “就是——” 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眉间红痣的清冷少女抱着一只白色狐狸崽崽走过来,笑盈盈道,“不准喝花酒。” 一句话点了戎铃枝的穴道:“……” 好好好,就那么一次,要记一辈子是吧? 一个讨厌毛茸茸的师兄看着芙蕖怀里的小狐狸崽子,嫌弃道:“师姐,你天天抱着它干嘛,又脏又臭,别回来又乱拉乱尿。” 陆殿青:“……” 会不会说话? 气愤的小狐狸用传音和戎铃枝嚎道:“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他才臭,他才乱拉乱尿,他全家都乱拉乱尿!” 戎铃枝差点被他吵死,连忙捂住耳朵。 下一秒,便看见芙蕖挑了下眉,好整以暇道:“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的师兄们,你真正的名字了。” 剑修们挤在一处,连同芙蕖都和他们在一条线上。璀璨的夕阳落下,他们像是要融进光里一样。 而少年站在另一侧,伸出了手,眸光清亮,笑意浅浅:“我叫戎铃枝,铃铛的铃,树枝的枝。”
第112章 在山下跪着 褚岫彻底发疯的那一天,乌云压顶,天幕阴沉得似乎随时都会倾倒下来。 雨水像是从盆中倒出来的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在浮玉殿的屋檐上,水滴飞溅,甚至连空气都是雾蒙蒙的。 戎铃枝随意地拢着封眠的道袍,站在廊下发呆,同系统说:“这雨下得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大啊。” 他伸出手,秋意的寒凉顺着雨珠落在他小臂上,冰得少年倒吸一口凉气,裹紧衣服,一路跑进了殿内,还不忘带上殿门。 “冷死啦。”他跑回床上,往自己舒适的被窝里一扑,裹着厚厚的锦被看起了话本,露在床外的脚一晃一晃的,小模样惬意得不行。 抱着话本看饿了,便蛄蛹着往床外边挪挪,啃起了封眠按照他口味特意准备的糕点。 不一会儿,又觉得口渴,便叫唤着:“封眠,我渴啦,没水喝!” 没过片刻,殿后的屏风里便绕出一人,正是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封道君。 他刚刚似乎在后面修剪花草,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去后,动作自然地来到桌案边,替他斟了一杯温茶。 这仍旧不够,戎铃枝娇贵坏了,连喝茶也不愿意伸手,直接抬着下巴示意封眠喂他。 封眠在他身侧坐下,微凉指节触上他的下颌,像是碰触一件珍贵瓷器般,轻微抬起,淡淡道:“张嘴。” 面对少年时,他总是有无限的耐心与纵容,总是满足他任何的条件。 而戎铃枝自然享受这种被伺候的感觉,像只小猫一样哼哼两声,晃荡着晃荡着,那只脚便翘进了道君怀中。 “你又想做什么?”道君看似在问,实际早已有所动作。 握住少年的小腿,步步上移间,摩挲着他敏感的肌肤,戎铃枝登时受不住了。 挣扎着想逃,又被拽到了床上。 此刻的他哪里有刚刚的嚣张劲儿,眨着眼想要蒙混过关,却被深谙他性子的道君所察觉,非但没有放过,反而越发过分。 …… 所以,当戎铃枝听见褚岫的声音时,他正被封眠压在身下。 男人神色清冷,容颜皎皎,乌发散乱地垂着,与他耳鬓相磨。 唇齿相触间,勾得气氛更加暧昧。 戎铃枝艰难地避开他强势的吻,才得到一丝喘息的声音。 他听见隔着漫天的大雨,男人模糊的呼喊声,似乎从山下传来:“道君,我对您是真心的,那个小奴不过是我思您过度的产物。我做错了事,甘愿受宗门惩罚,但请道君不要……不要厌弃我。” 纵使是褚岫这种目中无人、唯利是图、阴狠毒辣的人,在面对求而不得的神祗时,亦是会忍不住卑微到尘埃里。 雨水从他阴鸷俊美的眉眼间滑落,竟然也有几分苍白脆弱。 他抬头,透过连缀成片的雨幕看向山顶,浮玉殿的地方,似乎在乞求那山巅的神能够看他一眼。 可自始至终,也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仅仅是他的声音一遍遍于群山间中回荡。 良久,也未能得到那人任何的注意,反而引来了一些宗里的弟子。 他们三五成群地驻足在褚岫的不远处,纷纷议论着: “这位褚道君可真是痴情啊,为了封道君宁愿下跪,他性子骄傲,做到这种地步是真的不易啊。” “可惜封道君修的太虚剑意,且道心坚稳,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 鉴于褚岫平日对他们不错,这些碎嘴的弟子议论起来并没有特别过分,只是说了些实话。 可那一句句“道心坚稳”“不近人情”却如同一根尖刺,狠狠地卡在褚岫的心中。 但他又没有任何的办法,甚至连反驳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雨水从眼睫滑落,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若封眠当真是高贵不可攀折的神祗,他倒也不会想要发疯。 但,封眠却走下了神坛,与那最轻贱之人搅合在一起。 原来,修太虚剑意的封道君也会动心,只可惜并非为他。 褚岫在心中癫狂地笑着,不住地想: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戎铃枝身败名裂。 要他被所有人抛弃,要他对他摇尾乞怜,要他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 那些宗门弟子聊着聊着,话题便来到了这段痴恋中绕不开的那个替身小奴。 “不知道褚道君这么一说,那位还会不会留着那个小奴在宗里。” “若我肯定不愿意,一个冒牌货替身,只是也会感觉倒胃口。” “这下就等着看笑话喽,假的毕竟不是真的嘛。” “不过,褚道君因此受罚,能放过这个叫容一的小奴嘛?” “褚道君人还是不错的,应该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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