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犹豫了片刻,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虞倦。” 轮椅的声音和人的脚步很不同,虞倦没留神,他抬起头,看到周辉月进来了。 住在这里的几天,他们仿佛会有意无意避开对方,就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大多数时间都当彼此不存在。 所以昨天周辉月说在等他的时候,虞倦还有点奇怪。 后来想想,可能因为周围是深山老林,太过危险,而自己现在还没有得罪周辉月,顶多算是和他上学时期遇到的那些富家子弟一样的待遇,而主角又凑巧保留一点善良的本性。 主角的本性里有善良吗? 虞倦想了想,决定放弃这个疑问。 其实书中没有提过这个时期的周辉月是什么样子,顶多是配角的侧面描写,不过一般复仇都伴随着黑化,主角也不例外吧。 轮椅往前滚动,停在桌子旁,周辉月看到桌上的泡面,叉子都丢进面汤里了,很明显不打算吃了。 这几天泡面剩的越来越多,也就代表虞倦吃的越少。 虞倦站起来,就听周辉月问:“你想吃什么?” 他怔了怔,反应了一下,周辉月是在问自己。 祖父母去世后,还未成年的虞倦固执地拒绝了所有亲戚,决定独自生活。到了高三,为了节约时间,他终于还是搬进了学校宿舍。但当时大多数宿舍人都住满了,老师给他安排的是顶楼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没有和人同住过,从不要求别人做什么,也不喜欢别人说为了自己而做任何事。 所以他说:“不用。” 轮椅的方向挪了挪,挡住了虞倦的路,周辉月说:“糖很好吃。” 虞倦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顺便。” 周辉月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虞倦的意思。他的性格高傲,做任何事都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谢,只是他想做,于是便做了。 周辉月语气平平地说:“如果你饿死在了这里,作为你的未婚夫,也是我的失职。” “虞倦,你的要求不是很高吗?” 听起来像是质疑虞倦的言不由衷。 虞倦:“?” 也是,借口都找了,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 周辉月动作很利落,很快就煮好了双人份的饺子,将另一份推到了虞倦面前。 大约是时间掌握的不错,饺子皮没有煮烂。 虞倦夹了一个,看周辉月面色如常地吃了一个,克服心理阴影,才咬了一口。 饺子还不错。 虞倦想,一个小说主角,的确要有基本的生存能力,才能算得上合格。 忽略了本应该是“未婚夫”的三个字。 * 从紫金山庄回去后,孙七佰立刻将昨天虞倦出门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苏俪。 苏俪坐在梳妆台前,做着出门前的准备,顺手接通了孙七佰的电话,随意地问:“怎么了?” 对待自己的雇主,孙七佰看起来是很老实的:“太太,虞家那个小少爷出了一趟门。” 苏俪换了一个手镯:“哦?虞倦?他出去干什么了?” 前几天,路水城来见和她见面,客客气气地说虞倦去了紫金山庄,要待一段时间再回来,问她的意思。 苏俪本来是不想同意的。后来想想,虞家不可能孤注一掷,将筹码压在周辉月身上,没有必要,她太了解虞家夫妻俩,从不会做这种风险的买卖。而周辉月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周恒甚至不再提起这个儿子,只觉得他是丢了自己的脸。事情到了这一步,苏俪反倒觉得不必闹得太过分,脸面上不好看,连着周家都颜面扫地,也显得自己这个妻子做的不称职,解决不了家庭问题,便也应允了。 白城人只知道苏俪将周辉月安排到了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听起来是很照顾,却并不知道那里早已年久失修。苏俪每周要出一趟远门,说是去探望周辉月,实则是出门旅游。 而现在,虞倦去照顾周辉月的消息放出去了,外人都说苏俪能说服虞家,维持这桩婚约,对待不是亲生孩子的周辉月是尽心尽力、仁至义尽了。 孙七佰当然做好了准备,他调出了昨日的监控录像,发了过去,无所谓苏俪究竟看不看:“小少爷估计是待得闷了,去周围山上玩了、我去附近的安山村打听过了,他去的就是那,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的是新鲜瓜果。” “嗯。”苏俪点了下头,“他的年纪不大,被他妈妈硬留在那,想也知道无聊。” 说话间并不把虞倦放在心上,只是路水城手中的提线木偶。 孙七佰也顺着她的意思:“虞小少爷心高气傲,的确待不住,我看他烦大少爷烦得很。” 苏俪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她费尽心力维持这个家庭,所以才得到这一切,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又淡淡地问:“那他呢?” 苏俪口中的“他”只有一个人,周辉月。 孙七佰回答道:“腿断了,动不了。电话记录每天都查了,拨出去的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苏俪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别真让他真什么事,到时候反而不好办。” 孙七佰希望周辉月永远不会痊愈,也不会死去,永远待在这里,这样他可以付出很少的精力,赚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苏俪意兴阑珊地给孙七佰打了一笔钱:“辛苦你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苏俪回过头,看到门是虚掩着的,有人站在外面。 她朝门外的人招了招手:“过来。” 门推开来,是她的儿子周知,比周辉月小五岁。 周知的个头很高,高中生,和周辉月长得没有半点相似:“妈,你刚刚是和看着周辉月的人打电话吗?” 苏俪笑着点了下头:“别担心,妈妈都处理好了。” 周知被说中了心思,臭着脸:“我没有。” 苏俪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知道你前段时间不高兴,但是光哄你有什么用,重点是要解决这件事。” 周知一愣,脸色越发难看。 在周辉月真正出现前,那个人只是一个遥远的名字,他是板上钉钉的周家继承人。偶尔看到认亲节目,大部分儿童都被拐卖到偏远的地方,他对那些孩子没什么怜悯,只是觉得到时候也可以居高临下地施舍那个所谓的哥哥。 他没想过周辉月就那么突然的回来了。 苏俪哄他说:“医生说他站不起来了。小知,他是在外面长大的,不认识几个人,你爸都不看他一眼,他怎么和你比,你是你爸亲自养大的。” 周知出生后,即使周恒再忙,苏俪费尽心力,软磨硬泡,也要让周恒参与周恒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瞬间。 没有人会对路边一棵被风雨折断的树产生多余的感情,除非他用心浇灌过这棵树。 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周辉月回来后,周恒的确可能会考察他的能力,觉得他更适合继承公司。但是他已经折断了。而周知是他用心培养大的孩子。 想到这里,苏俪继续说:“他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别为了这些小事烦心,读书是最重要的。你爸爸的生日快到了,想好送他什么礼物了吗?你要用心点。” 周知这段时间心情很差。 亲子鉴定的报告过后,外面的风言风语就多了起来,但周辉月还未做好准备,没有正式回来。有人匿名给周知发了邮件,上面有关于周辉月的所有经历。 周知去了周辉月的公司门前,凑巧周辉月下车,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他抬起头,瞥了一眼,看到了自己,视线却在下一秒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周辉月是无需他施舍的人。 周知大脑一片空白,直觉这个人会抢走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连课都上不下去,这段时间莫名其妙逃了很多课,和狐朋狗友出去玩,幸好父亲不在家,母亲又愿意为他遮掩。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不必再担惊受怕,担心别人的比较,他想要见一见周辉月了。 看一看没了公司,失去双腿,还能不能那样高高在上地无视自己了。 苏俪站起身,手搭在比自己还高的周知的肩头:“我做的事,全都是为了你。” 周知知道,苏俪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她将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打发走了,放在一个僻远的庄园,让他永远不能回来。 周知知道母亲不想让自己趟这趟浑水,但他还是迫不及待想要想要去那个地方。 房间里的灯光亮极了,将苏俪满身的首饰照得璀璨无比,她就是这个家最不可缺的主人。 她说了一句没有人会怀疑的假话。 这句话是骗周知的,苏俪只为了自己。 * 接下来的一整天,虞倦都忙着和人打电话,解决快递的事情。 小卖部的老板定期会去城里进货,虞倦给了他一笔钱,托他把定制的轮椅带回来。当然,这玩意不能明目张胆通过门口的摄像头,到时候孙七佰一定会找上门来,就像今天早晨那样,知道自己昨天出了门,就要来一探究竟。 虞倦又买了一辆昂贵的山地车,特意加钱选了包装方式,可以把轮椅装进去,一起运进来。 山地车很好解释,无聊想要出去逛逛,用车总比走路方便。 唯一的缺点是虞倦不会骑车。 问题不大,虞倦想,骑车有什么难学的。 洗完澡后,虞倦躺在床上,翻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 他太久没有出现了,加上路水城放出的消息不是退婚,和虞淮的话冲突,现在群里的人非常迷惑,虞家到底是想怎么办。有人已经跃跃欲试,找虞倦私聊了。 虞倦就当没看见,人在深山,已经失联。 前几天这些人已经隐晦地聊了很多,或许是得不到回应,场面越演越烈,直接在群里开始艾特虞倦。 “你哥不是说你退婚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虞二,听说你去找未婚夫去了,还不回来,你要在那待多久啊?” “周辉月不是才出了车祸,你高中一毕业就给人当童养媳去了?” “有这么个未婚夫,你也是够可怜的,说不定这人以后就站不起来了。” 有人故意起哄:“我们还没见过周辉月的样子,你给我们讲讲呗。” “一个站不起来的废物有什么好讲的。” 在一阵刷屏后,虞淮姗姗来迟,惺惺作态,看似是为了制止:“够了。” 所有人都以为,虞倦会为了自己的脸面,将周辉月贬的一文不值。 虞倦本来是真的不准备搭理他们的,他内心毫无波动,终于在他们的话题转移到周辉月有多废物后还是在回复框打下两个字:“挺好。” 虞淮拿着手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虞倦真的会出现,还是回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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