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很少有人见过周辉月,更何况是听到他的声音。虞倦和周家有婚约关系,当时说周辉月找回来了,不知道会不会继承家产,虞倦凑热闹似的看过周辉月的照片,但不可能在这样的状况下认出来人。 在简单的交谈过后,虞淮不得不面对现下的状况,眼前这人无事生非,抓着自己不放,而自己还真没办法摆脱。他这辈子顺风顺水,只有他欺辱别人,从没吃过哑巴亏,此时不得不低头,开口问道:“我和朔先生并不相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我先道个歉。” 对方的手段强硬,虞淮根本招架不住,他现在又不敢让虞钊给自己兜底,怕父亲觉得自己太没用,让那个以助理身份进入公司的私生子上位。 周辉月的手臂搭在桌上,姿势显得轻松,他瞥了虞淮一眼,低声说:“虞倦。” 虞淮没反应过来,本能地问了一句:“什么?” 周辉月似乎很有耐心,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因为虞倦。” 虞淮难以置信,他几乎想要掀开眼前的屏风,想质问眼前这个人凭什么,虞倦又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无论他做了什么,凭什么要自己还? 但这话不能说出口,他装作勃然大怒,似乎立刻就要压着虞倦过来赔礼道歉:“是虞倦做了什么得罪您的事吗?我亲自……”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人强硬地打断。 屏风后的人说:“别再让他不高兴了。因为虞家的人、虞家的事。因为你。” 他的语调里有种漫不经心的戾气,像是虞淮这种人不值得被他在意,却又因为这样的人无意间触碰了他珍贵的宝物,虽然没有留下瑕疵,仅仅只是不高兴,就让他产生了无法压抑的暴躁。 虞淮目瞪口呆,他浑身都僵住了,从未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回想过去几个月,虞淮只堵过虞倦一次,还没讨到什么好处,乐子没找到,把自己搭进去了,到底是谁在那场对峙中获胜,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还有前一个星期,白非找上来,他花了点钱,找了个团队,操纵舆论风向,没料到白非那么废物,在大庭广众下发难就算了,还被人录下来了当做证据。 幸好……幸好这次可能没被发现。 虞淮有点庆幸,但又不由地看向这个面容模糊的人,仅仅是因为虞倦的一次不高兴,就让他在公司的努力付之东流? 他握紧手中的茶杯,按照他一贯的脾性,估计会把眼前这个人的脑袋砸破,但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松开了手,虞淮强忍着说:“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有隔夜仇?朔先生怕是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他最小,家里哪个不……” 那位朔先生对他没什么耐心,他重复了一遍:“不要有下次了。” 没有威胁,但胜似威胁。虞倦的不高兴可能只会持续三十分钟,虞淮却经不起下一次折腾。这一次的漏洞都够他补的了。 下一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比这次会更坏。 事已至此,虞淮知道挣扎无用,勉强挤出笑意,试探似的问:“请问您是哪一家的?和虞倦又有什么关系?万一他日后在别的地方受了欺负,我也好告诉您。” 那人略低下头,锋利的眼神似乎能刺穿虞淮叵测的内心。 他偏过头,看向窗外,平静地说:“虞倦的仰慕者,追求者。”
第53章 玩偶熊 迎新会结束后, 新生体验卡就算正式结束了,大一学生的日程越发紧张忙碌起来。 社团、学生会、各类学生组织递来的邀请不计其数,但虞倦全都拒绝了。他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 只觉得麻烦,参演舞台剧最开始也是因为舍长。 连高一林都加个游戏历史研究社,所以虞倦算是宿舍最闲的人。 每天上完课,虞倦照例去操场跑步。 他才出过风头, 加上特征过于好认,所以围观看热闹的人有点多。比如一般人传计院有个帅哥, 学校的帅哥没那么多,但也不会太少, 加上审美差异, 传也就传了。但虞倦不一样, 一见面看到那双绿眼睛, 就知道他是谁了。 偶尔会有点烦, 想戴口罩,但跑步不方便,虞倦就什么也没做, 对那些注视自己的目光熟视无睹, 他不是那类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我的人。 虞倦的耳朵上挂着耳机, 很轻地喘息着,就像往常那样不说话。 周辉月说:“我在收拾东西。” 虞倦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明天周辉月就要搬去自己租的那个房子,今晚要收拾行李。 然而对面似乎是安静的,没有别人。 虞倦问:“你一个人吗?” 周辉月“嗯”了一声。 虞倦脑补了很多。 比如周辉月还在复健中, 没那么方便,周家的佣人不少, 他一个人收拾行李,可能是因为苏俪的苛待…… 虽然几个月的相处下来,虞倦很清楚周辉月不是那类会轻易被人欺负的性格,但他还是停下脚步,做出决定:“要帮忙吗?” 周辉月笑了下:“要。” * 第二天是周六,虞倦起的很早,乘车去了周家。 出租车停在周家的大门前,他一下车,还未打电话给周辉月,门卫已经打开门,似乎早有预备。 他走进去,看到是周辉月停在门后。 天气有点冷了,周辉月的腿上有几片淡黄的落叶。 虞倦低头看着他:“你一直在等吗?” 出门前,他是给周辉月发了消息,但准备到了再给对方打电话。 周辉月抬起头:“算了时间,从学校到这里一个小时,差不多。” 周家和虞家差不多大,穿过正门的路,就是周家的主宅。虞倦一路上畅通无阻,甚至没见到几个人。 走到二楼,周辉月推开房门,里面布置简单,有一个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床尾。 虞倦:“?” 都收拾好了,找他过来做什么? 周辉月另拿了一个空的行李箱,说:“还有个地方的东西,我还没拿。” 两人又一起去了二楼的另一边,走进这间房间后,虞倦愣了一下。 这是一间陈旧的儿童房。 房间很大,贴着明黄色的壁纸,地面铺着地毯,桌椅和装饰童稚而小巧,堆满了各式玩具,每一件都很用心。 周辉月走丢的时候才五岁,周恒再婚后,苏俪也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招惹口舌,所以这个房间一直保存了下来。 虞倦看到那些曾经鲜亮的颜色都变得黯淡,是历经时光后的痕迹。 周辉月已经长大,为了精心准备这些的母亲康勉早已去世。 物是人非。 儿童房的家具尺寸都很小,虞倦只好坐在床上。 他几乎没去过别人的卧室,更不会坐在别人床上,现在都做了。 儿童房的布置简单,橱柜和抽屉里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童年时的习字册,一支小口风琴,拼到一半的拼图,那些很有孩童气息的小物件。 虞倦将这些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件一件拿给周辉月看,又小心地放入行李箱中。 橱柜的最里侧摆了一本扉页泛黄的相册,外面贴了周辉月的名字。 虞倦对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此时却抬了抬下巴,问:“能看吗?” 周辉月说:“可以。应该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下一秒,虞倦就翻开了。 他坐在床上,凑在周辉月身边,和对方一起看。 虞倦觉得有点新奇。 周辉月从小似乎就不大爱笑,照片中大多数都是熟睡的,一般婴儿在这个年龄阶段长得都不算好看,但此时周辉月的眉眼已经出具人形,看起来有点可爱。他清醒时很安静,不像普通的小孩子,三四岁的时候,穿着背带裤,手里捧着益智玩具,遇到困难也只是皱眉,不会哭闹。 偶尔也会出现康勉的影像,她很少抱着周辉月,大多时候为他摄像,但会牵着周辉月的手,好像很怕他会丢。 周辉月很平静地看着这些已经记不清的过往。 相册又翻了一页,里面的四五张照片是一组的,可能是康勉的恶趣味发作,让周辉月和比他看起来要大一倍的玩具熊的合影。 周辉月的神情淡淡,没有表达出抗拒的意思,但对玩偶熊也不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要贴着熊,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开心,但还是很听话地摆出各种姿势。 有一张是周辉月不小心摔到熊上,他瞪大了眼,康勉趁机抓拍了这个瞬间。 虞倦看到后笑了半天。 他看了一圈四周,从房间角落的毯子上发现了玩偶熊的踪迹,问:“是那个吗?” 一模一样。 虞倦跳下床,抱起那只熊。周辉月五岁时,它宛如庞然大物,虞倦是个成年人,这只熊也有他大半个人高,抱起来有点费力。 玩偶的材质很软,外面全是长而软的毛,虞倦可能是不知道这玩意会这么软,半张脸陷进去的时候有点惊讶,不由抱得更紧,像是和玩偶生气,看起来比四五岁的周辉月还要可爱。 “咔嚓。” 虞倦费劲儿地扭过脸,余光瞥到周辉月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自己和玩偶熊。 他咬了咬牙:“?” 周辉月认真地看着虞倦:“你刚才不是笑了半天?” 虞倦闷着嗓音问:“所以你这是报复?” 周辉月坦然地说:“不是。很可爱,想留作纪念,不能拍吗?” 虞倦:“……” 不知道说的是熊,还是自己。 出于理智,虞倦没继续问下去。 他皱着眉,似乎是思考要把这个大只的熊塞到哪里,行李箱不够大,最后决定:“我抱着它下楼吧。” 放开玩偶,虞倦重新坐回床上,继续翻看所剩不多的照片。 比起之前,康勉出现的次数变多了。她的脸色苍白,看向周辉月的眼神不仅是愉快和爱,也有惆怅与担心,再后来,她将那枚翡翠吊坠系在了周辉月的脖子上。 而现在,那枚吊坠正贴着自己胸口的皮肤。 虞倦怔了怔,下意识地捉住了胸前的东西。 再往后的几章照片似乎是在度假时期拍的,虞倦认出那是紫金山庄的后花园,当时还是精心打理过的模样。周辉月站在树下,和一旁高大的乔木对比起来只有一丁点的大小,直视着尽头。 还有最后的几张。 虞倦翻开新的一页,似乎也是在紫金山庄内,但是和之前的房间装饰都不太一样,这个房间很大,窗户的位置很高,显得很沉闷。 “这是……” 虞倦的话还未说完,忽然意识到照片上拍摄的地点是哪里。 和他临死前是同一间,布置是一样的。 屋里的灯很亮,虞倦猝然抬起头,直视那灯,眼前有一瞬间纯然的黑暗。 虞倦头晕目眩,眼前的恍惚是他的世界正在倾塌,自己好像正陷入过去的回忆,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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