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辉月想了很多,片刻后,他低声问:“就像基督山伯爵吗?” 是曾经失去一切,又重头再来的人。 虞倦怔了怔,他的眼睛瞪大了,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发现……” 周辉月说:“不小心看到的。” 背后给人起外号不好,但虞倦没有恶意,何况这个人也给自己起了。 虞倦抱着膝盖,含糊地说:“你叫我……扯平了。” 周辉月的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指尖垂落,碰到了虞倦的头发,他很慢地说:“遵命,大小姐。” 虞倦皱了下眉,但没生气,允许了这个人的冒犯。他正在哄周辉月,希望他不要伤心,所以此时此刻,周辉月在他这里拥有了特权。 沉默蔓延着,虞倦有点别扭地说:“就像那块翡翠吊坠。” 没有指明,他们却都知道是哪一块。是佩戴在五岁的周辉月的身上,没被任何人认出来的翡翠。 虞倦仰起头,看着周辉月,离得不算远,他却分辨不出对方的神情。 有一瞬间,虞倦后悔没有开灯了。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很游离:“但是我知道的。” 在周辉月过去的十多年人生中,没有一个人认出那块翡翠价值连城,虞倦只看了一眼,就辨别出来了。 很久,周辉月低下头,他问:“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虞倦没想过还有周辉月没有信心的这种可能:“有啊。你是我的未婚夫。” 好像因为属于虞倦,周辉月也变得不同。 他觉得有点奇怪,伸出手,打开了灯,然后朝周辉月看去。 他是那么平静的、深邃的注视着自己,眉眼间没有半点伤心和难过。 虞倦如梦初醒,站起身:“虽然周知没办法和你比,但你现在离我的一百条要求还差的远。” 虞倦的脸颊泛红,他抬着下颌,神情更加高傲。即使世上有无数颗绿宝石,他的眼睛也一定是最昂贵最好看的一颗。 周辉月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虞倦搭在自己肩膀边的手:“虞倦,对我更满意吧。” 虞倦像湖泊中的游鱼,只能远远看着,稍微靠近就会游走。 周辉月想要将他捞起来,放入窗户边的鱼缸里,困在自己的倒影中。 这么做不对,不好,不应该。周辉月知道,但他还是想了。
第24章 骗人 周知从紫金山庄中冲了出来, 一言不发,摔门上了车。 孙七佰站在外面,树下有几个烟头, 其中一个还未熄灭,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他愣了一下,踩灭了烟头,跟着打开车门。 他还以为周知最起码要在这里待几个小时, 或许要过夜。 周知往驾驶位踹了一脚:“开车。” 孙七佰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周知的脸色奇差无比, 眼眶通红,看起来不仅是没讨到好处, 反而气得不轻。 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在他看来, 至少现在周辉月不能暴露, 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夜晚的群山是寂静的, 开着大灯的汽车在颠簸的山路上疾驰。 除此之外, 只有周知又闷又沉的喘息声。 照理来说,孙七佰应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和汽车融为一体, 沉默着作壁上观。但他现在为周辉月做事, 而周辉月给的不止是钱,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失去的东西,所以他必须得知道更多。 车开了二十分钟, 孙七佰觉得周知的情绪应该稳定一些了,佯装关心地问:“怎么了?是里面的环境太差了……还是大少爷冒犯到您了?” 后座没有传来声音,孙七佰以为不会得到回答了, 他想找个机会问问周辉月到底怎么了,需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遮掩痕迹了。 突然,周知反问:“你不是说他们的关系很差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孙七佰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他怒气冲冲的吼道:“你竟然敢骗我!” 两句话连在一起,孙七佰明白过来,周知的确吃了大亏,但估计不是在周辉月那里,而是虞倦。 孙七佰想到那个小少爷的脾气,确实很差,虽然他好像一直游离在周家几个人的斗争之外,对周辉月也满不在乎。 但他也心高气傲,似乎对任何人都耐心不足,烦到他的人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孙七佰试探过几次,无外乎如此。 但,如果仅仅如此,会把周知气成这样吗?孙七佰觉得不太对劲,但他没有继续往下想。 这样也好。周辉月没有真的受到周知的侮辱,准确来说,孙七佰不希望老板不高兴,这样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工资。而他的妻子现在住在最好的医院,受到最先进的医疗手段的治疗,他不想这样的待遇降低。 将车开到市区后,孙七佰给苏俪发了个消息,等待她的指示。 孙七佰曾经纠结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把周知的事告诉苏俪。在他看来,两个选项都很危险,都很可能让他失去工作。 最后是按照周辉月的意思来的,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告诉苏俪。现在看来,这是正确的选项。苏俪是很爱孩子,但对她来说,孙七佰为她做事,就不应该有任何隐瞒,完全受她的掌控,她才能放心。至于小孩子的一点好胜心和调皮,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孙七佰知道,这不是误打误撞,而是周辉月真的很了解苏俪这个人,反而让他觉得周辉月这个人深不见底。 十几分钟后,苏俪发来消息,她定了今夜的飞机,让孙七佰陪周知坐车去机场,看着他上去。 孙七佰去周围的便利店买东西了,周知一个人等在候车厅中。 过了一会儿,苏俪的电话打来了。 周知死死地看着屏幕,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他终于接起了电话。 苏俪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宝贝,怎么了?” 周知本来什么都不想说的,但一听到苏俪的声音,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迫不及待地扑入母亲的怀抱,而他的母亲会为他解决一切麻烦:“妈妈,我真的……” “虞倦竟然说我不如周辉月这个残废。” 苏俪也没想到会这样,停顿了几秒钟,温柔地哄他:“虞倦不懂事,得罪你了,等他回白城,我让他亲自登门道歉。” “道歉不够。我恨他。” 苏俪轻轻一笑,似乎不明白两个高中生在半个小时里,能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 周知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虞倦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想让虞倦也尝到自己的感受,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于是,他异想天开地说:“妈妈,让我和虞倦订婚吧。” 周辉月会失去自己的未婚夫,而那么高傲的虞倦,也必须在自己面前低下头颅,他可以肆意羞辱对方,在几年后玩够了长大了再抛弃虞倦。 苏俪愣住了,她说:“你在想什么?我以为你看到周辉月的现状,会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残酷,一旦输了,就是万劫不复。虞倦的一两句话,就让你这么接受不了?” 周知却认定这是个好主意,着急地说:“我又没有真和他结婚,玩几年而已,到时候再解除婚约不就行了。” 苏俪的语气冰冷,她不允许自己精心养大的作品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当然,这个瑕疵指的是他代表的价值:“周知,一个人得罪了你,你不想着以后怎么报复回来,反而是要把自己搭进去吗?你还知道虞倦和周辉月有婚约吗?” 周知还不死心,他只是个高中生,的确想不到别的法子,而且苏俪也只是觉得他幼稚。 苏俪已经没了耐心,她说:“你爸爸快下班了,我得去接他。你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真是让我失望。” 话筒里传来“嘟嘟”声,电话挂断了。 周知认定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 他砸了手机。 “砰”的一声,周围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还有听不清的窃窃私语,像是观察着什么奇异的动物。 周知感到耻辱。 * 第二天,虞倦打了个电话给孙七佰,大发了一通脾气,大概意思是不管怎么样,这里目前都是他的住所,禁止外人随意进入。 孙七佰一如既往的打哈哈,推脱责任,说自己也没办法,听命行事,大不了下次会提前告知虞倦。 虞倦也没打算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承诺,只是试探这件事的造成的后果,但白城那边也没传来什么消息。他猜测大概是周知丢了脸,不好意思和苏俪说,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 至于和周知结下的仇,虞倦没放在心上。 打完电话后,天色还早,也不热,虞倦决定出趟门,和刘奶奶见一面,也完成对周辉月的承诺,去买一罐甜的糖。 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太一样,将车推出监控范围后,手机持续震动。 ——来自不愚山伯爵的通话请求。 虞倦点开了那个绿色按钮,手机屏幕在阳光下显得灰暗,他有一瞬的恍惚,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次无意的视频过后,每次出门,周辉月发来确定虞倦安全的消息就会更加频繁。 虞倦都会回复,表示自己没事。 直至上一次,周辉月说骑车过程中回复消息不太安全,可以采用更简单的办法。 语音通话好像是自然而然得出的最优解决方式。 周辉月说会担心虞倦出事,这是他的责任。 虞倦答应了。 但是在接起周辉月的通话邀请后,虞倦还是有很少一点的不自在。 怎么像是一步一步掉入布置好的陷阱? 周辉月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你到哪里了?” 虞倦回过神:“在下坡。” 他的话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周辉月也没有出声打扰,可能是担心他分神。但没有人挂断,好像这样就好,可以确定安全就行了。 山路错综复杂,虞倦不是路痴,这段路也走得很熟了,还是担心不小心迷失在深山中,所以一直开着地图。 “前方三十米处转弯,继续骑车通行。” 山地车转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虞倦看到了一条浅溪,以及几块凸起的石头,仅供人落脚。 虞倦说:“真是……太离谱了。” 周辉月问:“怎么了?” 第一次走这条路,地图提示他可以步行通过。 第十次走这条路,已经变成了能骑车通行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经凭空多了条路。这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导航软件的胡说八道。 虞倦单脚停住车,用手机拍下流淌的溪水,发给了周辉月。然后按照提示,进行路线报错,希望不要有倒霉蛋真的听信地图的鬼话,误入歧途。 周辉月看到图后问:“那你是怎么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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