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毫无疑问,他也还差几个小时就要开始今天“蓝时”的轮班了。 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轨迹。 而那样暂时轻松,可以什么都不想的半天时间,只像是一段短暂的,含着淡绯桃-色的幻觉。 这个闲谈似的短问,似乎已经将一个本已存在痕迹的事物在表面上也轻松地分隔开了。 他一瞬间感觉到的怅然若失,仿佛将原本满溢的心脏空去了一小块,他还来不及深究这是由何而来的情绪,他眼前的少年已经对他摆了下手,开门离去了。 …… 系统017在沿路的安静中想要开口。可即使是这时候,机械音也陷入了全然的滞涩。 实际上,它刚刚在看到少年忽然那样笑了一下的时候,数据核心已经无意识地跳颤了一瞬。 当时它已经隐约有所数据预测延伸,而少年也的确很快起身,离开了那个之前平稳待着的地方。 洛梓昱笑的次数很少。 而每次,几乎也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除了和他交流时,偶尔不算笑的轻嘲嗤笑。 少年第一次笑,是在初次演台上的冷笑。 第二次,是“last dance”从台上下来,忽而露的笑。 第三次,就是刚才问那个问题时的笑。 那个年轻调酒师没能回答出来,而后的结果是,少年未多犹豫地离去。 如果年轻调酒师没有那种程度体贴耐心的好,如果年轻调酒师没有对少年偶尔投以克抑不住被觉察的视线,哪怕不是同时存在这两者,只存在其中一项,少年也许不会立刻选择离开。 也许是在最开始的开始,进入的那个标着舞团名的团体组织,实质盈利方式是舞者和赞助者交易的烙印般的印象,还是在咖啡厅内厅第一天轮班时最开始碰到的情形,少年没有办法剥离对类似的举动的感知性。 即使看上去更多地来源善意和关切,也许那类微妙的情感是模糊的,和那样赤衤果的暗示存在差别,少年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如若无事地接受。 宁是直白的恶与屈折,洛梓昱这样的性子大概耐忍程度还更高一点。 热牛奶和曲奇的甜味还存留在唇间,但少年已经不再回忆它了。 少年按时到达“阁”的后台的时候,走廊上的咖啡厅老板看到少年身影的时候显出了惊讶。 说实话,看到那种状态的少年,他预期中即使是今天电话请假他大概也会准得毫不犹豫。 “——洛小朋友。”老板站在窗边,墨绿色的瞳孔那么略阖了一下看他,难得在只残存余影的天光下显得稍有专注,“如果你……” 少年却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致意,便径直转身扭开门把手走进了更衣室。 被团在裤腰里面的兽尾已经闷不住一般伸了出来,慢吞吞甩动。今天因为少年状态已经从宿醉恢复,在路上的情绪也异常冷静,平稳,所以即使是昨天回去时未带上放在储物柜里侧角落的片剂,这个极难管控的兽尾路上也差不多算是老实,没有出来添乱。 不过这时候即使是拿到了之前的无心遗落,少年也没有现在吃的打算,他今天到周五还有四天的“条件”,能尽早完成就完成,以免夜长梦多。 少年更换了制服,这天的轮班是露天桌位,说实话,或许让少年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这种松口气的程度在平时工作日分配在外厅的程度可轻可重,而今天似乎无来由地是更重的一种。 “您的咖啡。” 他将客人的咖啡从餐盘放置在客人面前,转身时猫尾在身后自然地垂落。 客人的视线有一瞬间落上去,但没有更多举动,只是那么静看了一会儿。 轮班期间,外演台上的是那个非常年轻的新乐队。 现在这支大学生乐队演出的是另一首原创曲,活泼热闹,如同初升的红色日轮。 即使是在乐曲的高-潮阶段,那种满含希望的高喊也只让露天桌位的客人们想要微笑着和以掌声,而不是皱眉觉得喧闹。 少年垂首将桌位的餐点放上,然后走向另一侧桌位。 今天这支新乐队就像是开了一个特别的小专场似的—— 每一首曲子都是充满着活力的爆发,那种意气高昂,飞扬,奕奕的朝气,是很容易感染人的。 只是偶然经过,坐下来喝一杯咖啡,心情原本少许烦闷的客人都随之露出了不自觉的微笑。 洛梓昱没有说话,只是拿着记餐牌点单的时候,手指略微收紧了一些。 而在轮班结束,乐队也将近完成了演出时间,洛梓昱走到外厅往内厅的门口时,忽然被一道声音喊住了。 是那支刚刚结束演出的乐队。 那道声音喊他的是,“前辈!” 说实话,洛梓昱还没有被这么喊过,即使是在原本的商业舞团里,他也是最新的那个新人,团里的所有成员都是他的前辈。 而这些明显因为大几岁年龄比少年个高一些的大男生乐手前后快步赶过来,眼中的光投在人身上,似乎说明他们并不是因为年龄想要这么称呼。 最前面那个是主唱,站定之后,几人也卡壳了一会儿。 毕竟他们到底是个摇滚乐队,平时无论是在大学里还是路演的时候,还是很有距离感的范的。 乍一这急急忙忙冲过来,几个大男生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耳上都多少带点兴奋掺杂着一点微窘的红。 到底还是主唱开口了,毕竟在各种场合大部分也是他“开口”。 “前辈,我们是说,我们看到你昨天演出的视频了,呃,希望你不要介意,是在这工作刚刚碰上的另一支队伍录下来分享给我们的……”那主唱平常说话,也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经常言简意赅,此时倒是为了解释不引起少年的反感,难得多想了些措辞。 “我们……”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要积蓄起一些更多直接的勇气,“我们希望前辈能不要,我是说,不要就此离开,放弃!” 这样最难的开头说完之后,主唱似乎能较为顺畅地说出一些,他们本身,自身发自内心的想法了,几乎是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有点过于琐碎的感受来,“其实前辈别看我们这样,从刚组乐队开始,拆伙的打算已经不下二十次了……然后一直一直,觉得我们大概根本没天赋也好,大学应该都待在学校也好,参加海选没选上也好……” “好像就是强行,每天都吵着打着,到现在能获得一些零散演出的机会,看到前辈,前辈的那个单人演出——” 涉及艺术类的感知永远是共通的。 那种极致的美,极致的盛大落幕,即使只是从一个并不算清晰的视频,他们当晚也看到几乎失眠。 “我们觉得——无论怎么办,也要和前辈说上一两句话!如果,即使是最后,到最后,我们最终,我们这个队伍解散了,如果能留下,像前辈所表演的群舞原作那样,我们这支乐队一起留下的作品,那也肯定是这一生到老,吉他弹不动了都能引以为豪! “我们不知道前辈所在的原队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我们是说,如果他们看到,看到这个复现的作品,他们会想办法回来的!即使不回来,也希望前辈不要舍弃这一切,你的存在就像,就像——”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都好像太过结巴,零碎。 少年的那道身影就像是奔涌的灵感源泉,是歌者追寻的白鸟。即使无始无终的梦境,他们也恐惧看到他的离去。 清晨醒来时,他们收到那个视频的乐队小群里所有人都做了类似的短梦。 而这或许,就是他们放弃了对一个年轻摇滚乐队来说很重要的“脸皮”,这么急急忙忙地冲到少年眼前,试图说些这种语无伦次的话。 “我知道了,谢谢,别再说了。” 少年阖了阖眼,冷淡的少年音这样打断道。 他没有和这些满腔热情的乐手们即使只是说一句礼貌道别,只是径直沿着内厅,长廊离开了。 回到更衣室的少年,在金属长椅上一言不发地安静坐着。 “宿主,在你完成任务回到原世界后,补偿可选……”机械音觉得此刻自己无论如何,都该出声说几句话了。 只有它隐隐清楚,少年的那一次“last dance”中“last”的含义可能远远比所有其余观者理解的含义要更—— “别跟我说,可以是和他们相关的。”少年冰冷而斩钉截铁地打断了那道机械音。 那是轻渎,那是侮慢。 系统017的机械音立时戛然而止,不如说,它此时完全噤声。 一个复合功能科技复制品到底思维方式还是和人类存在本质上的差别,但它也能从此刻少年的语气分辨出,即使少年碰到了很多棘手的麻烦事,大部分时刻本身都并不算在乎,只是心情被影响,独自脑中思考怎么处理——而它刚刚触及到了,少年唯一的止线。 少年就那样不言不语,在长椅上待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离开。 …… 隔了这周末和周一,再到学校这样的地方,都有一种轻微的恍然时移感。 今天洛梓昱没有迟到,从正门走入,沿着楼梯走到楼层时,时间竟还相对算早。 也是这时候,往班级教室的门口走去时,忽然听到了一阵从各方向同时而来的接近脚步声,而后他就被一圈身影从右侧围住了。 这回将他强按在墙面上的力道并不太重,而那道由后接近,独特悦耳的声线似乎还带着一点古怪的柔情。 “Chaton,隔了这么多天,有点想你。” 而后,仿佛是很快察觉到了什么,发梢带着微卷的为首者此时长眉明显地蹙了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压着的人的侧面。 “Chaton好像心情不太好,有除了我以外的人在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吗?” 他的声音里像是有着疑惑,但很快又变得散漫。 “那今天就不逗小猫玩了,chaton心情要尽快好起来。” 这么说完,那为首者即轻易地放开了少年被压住的左肩。 随着话语落下,他便带着周遭的人群沿着长廊继续向前走去,走道如同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回复了之前的平静。 洛梓昱那双黑沉的乌眸仿佛什么都没看,被松开后就径直向教室门口走去,然后回到座位。 大个儿同桌看向少年时,几乎有一瞬间完全的茫然失措。 他现在别说是试图分享早点,他连触都不敢触少年一下了。 他担心这个样子的少年仿佛是,仿佛是……他不知道。 同桌忽地莫名有点鼻子发酸,他那么愣愣呆呆地坐着,像只快哭了的熊。 过了一节课课间,似乎睡醒了些的少年有气无力懒散地从抽屉右侧伸手扯了下他袖子。 “什么表情,要哭吗?丑。没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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