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总有对冲的时候,情感决定哪一方让步。 伊莱上辈子沉迷于数据构成的世界,这辈子平静表面之下波澜壮阔到让人分不出心思,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接触过别人的喜欢,第一次回应,竟然还是出于利用的目的。 伊莱想:我变成渣男了,统子。 系统不置可否。 伊莱轻轻叹了口气,艾萨克察觉到了这点动静,转过头来,刚好捕捉到伊莱的视线。他们短暂对视,又各自心虚,于是很快错开。纵观全局的系统看了,只觉得是一幅世界名画。 那么艾萨克在心虚什么呢? 此时,伊莱、系统乃至凛冬与主神都没有观测到的地方,Q版暗夜精灵在艾萨克的大脑里抱着手臂,神色冷淡,眼神平静,于是说出的话也十分能够让听的对象信服。 ‘你不要脸。’ 小暗夜精灵抿了抿唇,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 ‘你馋他身子。’
第210章 多么严重的指责。 艾萨克眸光闪了闪,权当没有听见。 暗夜精灵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待了一段时间,这场大雪在世界意识的驱使下落下,到底是带着点玄妙的力量。对于人类来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浩劫,然而对于一些幻想种来说却是机会。比如艾萨克的传承进一步解锁,带来的却不是更强的实力或者更多的记忆,而是一只小暗夜精灵。 小暗夜精灵睁开眼第一句话:‘凛冬醒了吗?’ 艾萨克旁观了伊莱进入梦境花园的全过程,又从解锁的传承中窥见过暗夜精灵的过往,当然知道凛冬是谁。那是一名与伊莱非常相似的人类青年,除开凛冬的个性相对来说更沉静之外他们实在太像了,其它区别也有,不过是凛冬比伊莱更“格格不入”一点——甚至这种“格格不入”在伊莱身上也是存在的。 艾萨克下意识地避开伊莱就是凛冬的可能,在暗夜精灵的问题之中保持沉默。 而他的血脉来自于这名暗夜精灵,说到底相似的地方半点也不少,他一沉默,暗夜精灵就意识到了他的想法,也陷入沉默。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甚至是敌意的。 那能怎么办呢?艾萨克喜欢伊莱,暗夜精灵对凛冬怀有情愫,好巧不巧在他们的认知中现在伊莱就是凛冬,于是板上钉钉的同阵营土崩瓦解,艾萨克想要把暗夜精灵逐出脑海,暗夜精灵费尽心思要取代艾萨克,二者各怀鬼胎互相拉扯了小半个月,这就是艾萨克一直沉默跟在伊莱身旁的原因——他只是话少,不是一句话都不会说。 艾萨克那小半个月的状态很差,来自黑暗时代的暗夜精灵到底比他强,他某些时候甚至不能够自控,偶尔冷静下来会想,如果他真的敌不过暗夜精灵这一缕意识,是拖着对方一起死亡,还是在自己消失之前将一切向伊莱全盘托出。 后来他又想,似乎也不必全盘托出,伊莱需要的只是能够一起重建世界树的对象,具体是他还是暗夜精灵没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想着,经历更长岁月、拥有完整传承、实打实是精灵王的暗夜精灵依旧没有成功吞噬掉他的意识。反倒是暗夜精灵从伊莱的一言一行、某一个微小的动作中意识到,伊莱不是凛冬。 他们长得再像,灵魂再相似,伊莱都不是凛冬。 是啊,凛冬的灵魂被拽回来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奇迹,时隔千年诞生的伊莱又怎么会是全然的凛冬呢? 纵然再不愿意相信,暗夜精灵还是放弃了针对艾萨克的攻击,他几乎是有点万念俱灰,想:如果没有凛冬,他留下来这点意识做什么呢?什么用也没有,他只是想再见凛冬一面,连话都不用说,能再次见到凛冬的笑就最好。 暗夜精灵很喜欢凛冬笑,这种喜欢甚至在他们相识的后期变成了执念。凛冬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显得像个事不关己的观察者,好像一阵随时可能消散的风,过去他总是怀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只有看见凛冬弯起眼睛笑的时候才觉得对方是触摸得到的。 现在他看不见凛冬笑了,凛冬不见了,留下伊莱。 说起来暗夜精灵来得不是时候,伊莱在大雪中奔波,总是冷着脸,清冷又锋锐。但是弗朗西斯的小少爷到底属于弗朗西斯,他就算是不笑,眼中依旧满是这片土地。 凛冬不一样,凛冬的眼中总是寻找,暗夜精灵不知道他在找什么,曾经好奇过,被凛冬岔开话题,后来知道了,凛冬已经死去了。 在暗夜精灵放弃攻击之后,他与艾萨克有过一次很短暂的交流。 当时伊莱靠着树干闭着眼睛休息,艾萨克站在风雪吹来的地方,很突兀地问:“你喜欢他?” 暗夜精灵沉默了很久,回答:‘更深一点。’ 单方面的喜欢太浅薄,单方面的爱又太自私。他或许是在针锋相对中年少慕艾,又或许第一面就心生情愫,说不太清。不过他比艾萨克好一点,感情产生没多久就意识到,意识到没多久就接受,接受没多久就满怀蓬勃期待地宣之于口。 暗夜精灵在精灵族中个性冷漠,但终究是遗传到了精灵族的艺术修养、有一些浪漫心思,他原本想在一片花丛中或者海边宣告自己的喜欢,但喜欢是很难自控的,于是表达出来的时机也很难自控。 那是个月亮很圆的夜晚,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山崖之下妖精与矮人打得不可开交,流火与魔法四处飞溅,高处的风将人类青年的长发吹到眼前,银白巨龙故意飞得很低,竖起耳朵,比偷听其他种类的巨龙说小话更全神贯注。 暗夜精灵红了耳朵。 他当然没有成功,凛冬拒绝了他。 暗夜精灵很难过,但是他并不泄气。幻想种的生命太长,暗夜精灵又有足够的信心拉长凛冬的生命,于是他一直以为未来还很远,他有很多的耐心,有很多的喜欢,总有一天他会打动凛冬,但是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凛冬死去之后暗夜精灵将他们的每一丝过往翻来覆去地咀嚼,到最后午夜梦回都是那个月夜。他绷着一张脸,声音平静,可能看起来很镇定,其实腿软得不行,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差点就要跪下去,简直和他平时的模样背道而驰,巨龙看了都要被吓得往下栽一下。 而凛冬愣了愣,手里拿着那把银白色的法杖,脸颊上还带着矮人的血迹。他不知道想了什么,轻轻叹一口气,说:“抱歉,我们不太合适。” 凛冬说不合适,并不是拒绝的借口,那个时候暗夜精灵紧张得大脑空白,没有意识到不合适这个回答避开了“凛冬是否喜欢暗夜精灵”这个问题,而是在思考具体哪里不合适。 暗夜精灵以为是种族不太合适,或者他们的相遇是凛冬的设计这一点不太合适,但是他不介意种族,也很愿意一辈子都当作不知道这个“秘密”。后来他又想,不是这样的,或许是凛冬的存在和整片大陆都不太合适。 这就不是他能不能介意的事情了,这是凛冬介不介意的事情。 一个简单的问句延伸出这么多的过去,过了很久,暗夜精灵没头没尾地说:‘就算他死去了,想到我们的过去,就算很难过,我还是会露出笑容。’ 艾萨克的手慢慢握紧,他听见暗夜精灵接着问:‘你和他呢?’ 那就很艰难了。 暗夜精灵和凛冬是一方怀着目的接近的不打不相识,再怎样也有互相接触的、供给情感发展的时候;他和伊莱就不一样了,他们过去要弄死对方的心实在情真意切,后续合作各怀鬼胎,要不是需要重塑世界树,看伊莱当时的架势,他们是真的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艾萨克不回答,恰巧伊莱睁开眼睛,他们短暂的交流到此为止。 从此暗夜精灵存在感越来越微弱,艾萨克默认某一天暗夜精灵的灵魂会消散,然后属于精灵王的传承全部解锁。新王诞生,旧王的痕迹抹除,听上去很残忍,但是对于幻想种来说世界的规律就是这样的。 他们不像人类,需要用文字和舆论来树立标杆,期待后人能够从前人的经历中获得某种东西。幻想种的传承就是联系过去与未来的纽带,如果没有“赋予人类天赋”的神明,这片大陆上绝大多数生物会认为他们才是被世界意识偏爱的存在。 不过这都是没有可能的可能。 艾萨克以为自己与暗夜精灵再也没有交集,直到刚刚,暗夜精灵说出那句指责。 暗夜精灵指责时的视角还有点微妙,他知道伊莱不是凛冬,但伊莱的灵魂中含有属于凛冬的部分,凛冬的灵魂又是被他拽回来的。所以,他现在看艾萨克,就像看要拱自家白菜的猪。 当然艾萨克是不可能承认伊莱是暗夜精灵家的白菜的,伊莱也不可能承认,凛冬大约也不可能。 真的是好复杂的四人关系。 这时坐在床边“对着空气发呆”的伊莱终于有了动静,他抬起手,在空气中轻轻划了一下,垂着眼睛,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艾萨克站直身,恰巧这个时候伊莱看过来,从艾萨克的角度他的眼睛被睫毛遮去一半,看不太分明。 艾萨克的喉咙动了动。 其实伊莱没必要故意深化他的喜欢,伊莱每一个动作都将在深化他的喜欢。 不知道艾萨克在想什么的的伊莱瞟了一眼面前紫光闪闪的卡,他不是欧皇,但是囤的抽数实在多,硬生生把这张卡片砸了出来,这个时候系统的声音还在耳畔。 [主神空间停摆,监察者降临之后我获得了部分监察者权限,可以做到将随机传送卡的落点确定在某个范围之内。当前状况特殊,主神空间恢复运行之后本系统不受监察系统处罚。] 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伊莱眨眨眼睛,唇角一弯,若有所思道:“你说……是先去救大小姐,还是先让这场该死的雪停下?”
第211章 游星王城,教廷圣殿。 神明的代行者并没能在这场仿佛要湮灭整片大陆的大雪中获得赦免,高耸的尖顶建筑被白茫茫的雪覆盖住原本的模样,绘有奇怪图腾的露天广场被大雪掩埋,凝结水池之上悲悯的十字女神像被镀上一层薄薄的冰。这是很罕见的事情,教廷圣殿应该总是一尘不染的,就像谁也不能触碰到神明的袍角。然而此时巍峨华丽的建筑群被冰雪侵蚀,像一种意味深长的象征。 只不过没人看见,这样大的雪,多隔一两米,连彼此的脸都看不见。 这样极端的天气条件为救援提供阻碍,但又能够为不速之客构筑十足的遮掩条件。 这个时候身着盔甲的十字骑士正在露天的空地上沉默地搬运着什么东西,艰难地走一步,留下很深的脚印,脚印又很快被覆盖。衣着单薄的修女站在风雪之中,手中拿着散发着显眼光芒的紫色炼金灯,似乎是在为十字骑士指明方向。没有人注意到某个错落的尖顶之上突然多出了两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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