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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伊莱说，“我不可能这样做。” 系统很费解。 [弗朗西斯并不会因此覆灭，还可以保存大部分有生力量；但如果宿主这个时候使用卡片，宿主就有很大可能在与伪神对上的时候失去性命。] 不划算，在系统的计算机制中，简直不划算到有点愚蠢。 伊莱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不太在意自己的性命，你不是知道的吗？” 沉默，好似永远没有边界的沉默，因为他们都知道伊莱说的是真话。 伊莱对活下去的欲望不那么强烈，从前他被圣水折腾得昏迷吐血的时候都能笑着去安慰别人；在得知系统能够在他死亡之后回溯时间线之前就毫不犹豫地出入各种危险之地。 他出入危险之地可以称得上有点肆意了，但并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有那么强的信心。他就是单纯地想要去做，然后就去做了，并且不去考虑“我这样做了、我会有什么风险”。真的病得很严重那段时间他会想：我死了之后我的家人会很伤心。仅此而已，而不会想到“为了不让我的家人伤心、我要努力活下去”。 这其实是很不正常的，他拥有很多很多的爱，也同样爱很多人，有很多想要去做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有蓬勃的生存欲望。 他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系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 “我的计算方式和你的计算方式不一样，系统。”伊莱垂着眼睛，他抬起手，看乖乖呆在自己手指上的荆棘指环，“是否会对上伪神、是否会对上教廷、是否会落败、是否需要监察者方舟来拯救自己的生命，对于我来说这都是未知的未来，思考它们没有意义。我能够抓住的现在是艰难抵抗大雪的弗朗西斯，如果使用这张卡片能让弗朗西斯变得好一点，我就会去使用。” [为什么？] 这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伊莱向后一仰，陷进柔软的被子里，他的意识是很清醒的，眼皮却一点一点地合上，他转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嘟嘟囔囔闷在被子里，只有系统能听个分明。 “因为我爱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奇迹一般的小少爷这样说。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狭小的空间内。 这里依旧只有主神和凛冬。 主神光团中围绕的黑色锁链越来越多，以至于乍一看都快要变成黑色了。它独自悬浮在铺天盖地的光屏之前，凛冬坐在不远处，身体已经变成了半透明。前往序号零世界还是对他造成了伤害，现在他看上去简直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他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路，]主神缓缓飘向凛冬，[你的出现并没有改变序号零世界走向倾颓的结局。] 凛冬越过主神，看光屏上无数个伊莱以无数种方式死去，紫宝石一样瑰丽的眼睛望向养育自己的土地，其中的光辉随着生命流逝一点点消失。之后序号零世界被彻底侵蚀，最后在世界意识的最后反扑之下崩塌。 这就是伊莱在大雪中使用监察者方舟之后的未来，教廷将大雪停下引为神明的慈悲，并且将大雪降下的源头摁在弗朗西斯身上，被拯救的人们将矛头指向真正的拯救者，功绩自然而然地归向卑劣的小偷。 与黑暗时代一模一样的结局，简直就像是一个诅咒。 “不，你已经观测不到未来了。” 然而凛冬否定了这个一眼就能够望出来的未来，他看着其中一个画面，唇角勾起一个笑容。 主神身上波动的光辉一顿，它顺着凛冬的视线锁定其中一个光幕，那上面显示的是正在佛斯城行政署中休息的伊莱。它分析不出来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个时候凛冬一挥手，画面拉近，最终凝聚在床边柜子上叠放着的斗篷上。 紫色宝石与秘银构成的饰品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闪发光。 “变数已经产生了。” 凛冬说。
第209章 或许是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伊莱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甚至有点不知身处何时何地的恍惚感，他偏头看玻璃窗外，依旧是灰白色的一片，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刻。 好在有系统。 [宿主本次睡眠时长为十四小时二十七分钟。] 那真的是很长了。 伊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运转。他掀开被子，披上斗篷，走过去打开门，动作一顿。 走廊空荡荡，门边的墙壁上倚着一只半精灵，见他出来也不意外，而是站直身体，视线在他领口的饰品上顿了顿，然后很冷淡地说：“醒了？” 他很自然地略过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但是有系统。 [半精灵艾萨克在门外等待的时长为十小时五十六分钟。] 系统升级就是带来了一点弊端，原本伊莱可以不去想、当作不知道，现在明明白白地放在眼前，还是让他有点别扭——或者说，苦恼。 衣领上的鸢尾花熠熠生辉，耳垂上的精灵之心碎片虽然没能带来什么明显的触觉、但当意识到的时候存在感依旧高得有点吓人，斗篷可以换掉，鸢尾花饰品会和斗篷一起放进衣柜里，但精灵之心碎片会一直呆在他的耳朵上。 伊莱问：“你要去哪里？” 艾萨克回答：“你要去哪里？” 伊莱突然有点恍惚，好像自从他决定和艾萨克不要隔得太远、以保证知晓彼此存活之后都是艾萨克在迁就他的行动，他们在大雪中来回奔波的时候艾萨克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沉默得就像个无关紧要的影子，但是艾萨克之前是很繁忙的。 于是伊莱问：“你不要去看看教廷在做什么吗？” 艾萨克没有回答，他微微低着头，看伊莱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说：“你要去救西西莉亚·洛浦吗？”伊莱一愣，听见艾萨克接着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暗夜精灵王血脉赋予他卓绝的听力，以至于他站在大厅都能够听清楚会议厅中的交谈。大雪之下教廷自顾不暇，如果要去解救被教廷俘虏的大小姐，这的确是最好的机会。 伊莱有时候是很了解艾萨克的，而艾萨克有时候也很了解伊莱。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半精灵绿眼睛中沉郁的阴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相当稀薄，透露出点冷淡的认真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伊莱歪了歪头，干脆转了个身，脊背抵着门框，唇角一勾，笑盈盈地问：“雪这样大，瑞兹连跨越弗朗西斯南北境都费劲，我怎么能够去到教廷圣殿呢？” 他习惯性一问。 “你可以。” 艾萨克回答。 伊莱的眼睛骤然一眯，冷意一闪而过，这个时候他唇角的笑容没有了。艾萨克的拳头紧了紧，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怎么样，总之他像没发现伊莱这一瞬间的失态一样，略微错开伊莱的视线，陈述道：“就像那个时候从镜湖底去到暗夜森林一样。” 艾萨克总是理智又冷漠的，他会忽略掉龙骨构筑的传送阵与他们最终的落点有偏差吗？不会。他早就猜到伊莱有超脱这片大陆的能力，传承解锁得越多，这个猜测落实得越深。这是他第一次挑明，结果显然不怎么好，弗朗西斯的小少爷抱着双臂，无形间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远。 当然，原本也不近。 艾萨克因为拉远的距离而感到心脏被攥紧似的疼痛感，又知道这种疼痛再所难免。 伊莱的秘密太多了，他爱这片大陆，却又隔着一层膜，艾萨克要撕开这层膜，走到伊莱的面前，告诉他：我们的灵魂才是契合的，我们认知维度相同，我要做你的共犯。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伊莱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 与艾萨克认为的，伊莱现在恨不得赶紧离他八百米远不同。此时伊莱没什么负面情绪，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艾萨克，在心中与系统对话：你说艾萨克猜到了多少？ [取决于暗夜精灵[艾萨克]对监察者凛冬了解多少。] 传承的解锁会带来一部分记忆，这是绝大多数幻想种认知世界的重要途径，而艾萨克的传承来自于暗夜精灵[艾萨克]。凛冬的存在特殊，但凡[艾萨克]意识到了，就一定会留存在传承之中。与此同时伊莱恰好是由凛冬一半灵魂衍生出的存在，系统又和凛冬出自同一个主神空间，如果对凛冬足够了解，要发现伊莱身上的异样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们四个跨越时空交错在一起，说得夸张一点，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完蛋了。 伊莱轻轻叹了口气，眼睫微垂，略微有点苦恼。 [艾萨克]都能把凛冬本该消散的灵魂给拽回来了，大抵是知道不少有关于凛冬的事情。只是[艾萨克]为了拽回凛冬的灵魂耗尽自己的生命，伊莱不觉得艾萨克与自己的立场能够统一到这个地步。 他抬起眼睛看艾萨克，艾萨克接触到他视线的那一刹那一顿，喉咙一紧，不知道是该退却还是前进。 他们身高差不大，这个时候伊莱并不是直面前方或者微微仰头的，他略微低着头，为了看艾萨克，眼睛自然而然地比平时睁得更大一点，偏偏他的眼尾上扬，眼角尖尖，睫毛蝴蝶般一眨，落在艾萨克眼睛里，又清澈又勾人，这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伊莱。 弗朗西斯的小少爷唇齿一碰，每一个咬字都落在艾萨克大脑中的某根弦上。 “那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 艾萨克要不要陪伊莱一起去，实在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 伊莱坐在房间里抽卡，绿光蓝光都一晃而过，他现在没有去纠结不同品质卡的数量，只是飞快地地重复投入卡和抽出卡的动作，饶是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他依旧没有抽出目标的那张随机传送卡。 次数也没有用完，他太能攒了，每天签到的一次不说，得到的成就奖励也不少。 系统没见过这么能攒的，它简直“提心吊胆”，现在监察者方舟还没有被使用，它“生怕”哪张占据内存大的卡被抽出来之后自己全盘崩溃。 现在可没有主神空间去修它了。 它可能是有点“紧张”，说起了本来不应该说的内容：[宿主不说那句话，半精灵艾萨克也会前去援救西西莉亚·洛浦。] 伊莱抽卡的动作一顿，看向站在窗边的艾萨克，他现在抽卡都靠的是意识调动，在艾萨克眼中应该算是在发呆，而艾萨克一直站在原地，看着窗外白蒙蒙的雪，没什么表情。 伊莱很难得出现了愧疚的情绪。 他最后那句话和最后那个动作都是故意的，他在利用艾萨克的喜欢，以求让双方的维系得更紧密一点。他原本是没有想过这样做的，但艾萨克知道的隐秘太多了，已经涉及到了系统和主神空间。情感的确虚无缥缈，但有些时候比任何保证都要更加坚韧——或许会超过利益的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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