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勒修失神的看着镜子,咬牙握拳抵在了镜面上。 很早之前,金缪就和他说过,血族不要随意给出承诺,一旦给出承诺,违背承诺,就会遭到反噬。 ——因为他切身实际的体会过。 他在“约定”这件事上吃了很大的亏,但他仍旧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了他约定。 他忽而觉得塔约德死得太轻易。 他很喜欢金缪睡着的样子,可是……他睡得太久了。 管家告诉雷勒修,他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雷勒修选择了后者。 两个月后,寒冷的冬天接近尾声,迎来了春天。 “金缪……” 沉睡中的血族不会做任何梦,他们睡着是什么样,醒来还会是什么样,但金缪最近感觉好像经常听到这道声音,很耳熟,忽远忽近,听不真切,蒙了一层雾般。 “金缪,花开了。” 拨开云雾,这道声音霎时间到了他耳边。 金缪倏地睁开了眼。 他躺在柔软的棺材里,感觉手臂沉甸甸的,低头一看,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发顶,棺材顶部缓缓合上,在它完全合上之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抵住了边缘。 刹那间,一切仿佛静止了。 这是……什么情况? 金缪轻挑了下眉梢。 “修?” 他怀中的人慢慢抬起了头,呼吸很轻,轻到仿佛在担心刚才只是幻听,他看到金缪睁开眼。 “金缪……你醒了?” 金缪舔了舔唇,口腔里有股甜美的味道,这段时间以来,他在睡梦中都能感受到这香甜的味道,他找到了那散发着香味的源头,雷勒修指腹上有一道口子。 他坐起了身,雷勒修也随着一道起了身,那目光似烈火烧灼一般,要把他烧透。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很暗,豪华的棺材够大,但睡两个人也稍显拥挤,两人腿挨着腿,金缪屈腿,背靠在棺材上,食指勾了勾雷勒修的下巴:“趁我睡着占我便宜来了?” 看出他表情有点不对,金缪那轻佻散去了几分,“怎么了?等很久了么?” “金缪——”雷勒修出了一声,眼神舍不得从他脸上挪开。 他很少露出这种露骨热情的眼神,金缪眯着眼,抚摸着他头发,“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事儿还一定不小。 金缪醒了。 老管家被叫到了书房,他敲门进去。 房内,金缪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唇边挂着笑,看向老管家,“听说你跟人说,我死了?” 老管家看了眼角落里的雷勒修,又看向金缪,道:“我只是说,你或许会长眠。” 他着重了“或许”二字。
第200章 钥匙 “或许”,这两个字涵盖的可能性那就太多了,老管家做事周到,这种不确定的话他很少说,要么是失误,要么是故意的。 “毕竟我并不确定先生要休息多久。”老管家道。 “是吗?”金缪道,“看来你年纪大了,忘性也大,我的贵宾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老管家:“抱歉,先生。” 金缪说这声道歉不该和他说,老管家又对雷勒修道了声抱歉。 雷勒修:“……” 此刻再没反应过来他被这管家戏耍了一道,那就真是没脑子了。 这管家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真假参半,他一时脖子上顶着的挂件烧得慌,整个人隐没在窗帘边上的阴影中。 金缪看不到雷勒修,也能听到他那发沉的气息,他和老管家一来一回,雷勒修只字不吭,管家这事干得是挺缺德,金缪想起他睁开眼那会儿,雷勒修就躺在他旁边,这是打算跟他一块儿长眠不醒了。 老管家出去了。 房门合上,房间里静悄悄的。 “躲那儿干什么?”金缪道,“过来坐。” 半晌,雷勒修抬脚挪到他身旁,金缪靠在沙发上,仰着脑袋,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脸上什么表情都一览无余,紧抿的唇角,略带几分难言的神色。 金缪扶额轻笑,问雷勒修:“我要真醒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你睡多久,我就在你身旁守多久。”雷勒修语气平平,底下藏着的情绪有多浓厚,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真,他是真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修,以前我怎么没发现……”金缪握住他手,说,“你这么好骗。” 雷勒修:“……” 金缪瞥了眼雷勒修指腹的伤,那只手很快不着痕迹的躲在了身后。 金缪站起身,抬脚朝门外走去,雷勒修闷头跟在他身后,也没看他去的是哪儿,直到金缪一手撑着门,拦在了他面前,“要一起?” 雷勒修抬起头。 门内是浴室,浴缸里放满了水,水中呈现着玫红色,他停下了脚步:“我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怎么?在担心我溺水吗?”金缪解开了衣扣,不太避讳在雷勒修面前脱衣服。 雷勒修偏过头去,又忍不住看过去,白衬衫挂在金缪臂弯,他背后的伤都好了,不细看看不出受过伤,修长的后颈上,一根红绳挂在上面,金缪侧过了头,自眼尾睨向了他,那一眼颇有点儿勾人的意味。 砰的一声,浴室的门被拉上了。 金缪愣了下,从喉中发出了几声笑。 “慌什么。”他轻喃了一句。 他浸在了温水中,闭上眼,胸膛吊坠落在锁骨下,红绳贯穿而过,有些东西挂在身上挂久了,也就习惯了。 醒来的时间比他原定的时间短了。 金缪食指横在唇间,“雷勒修……” “怎么了?”门外很快传来回应。 金缪声音不大,这么快给出回应,只可能是雷勒修一直在门口留意着这里面的动静。 他又不出声了,门口的人也没离开,在一番沉默下,雷勒修叫了金缪一声,金缪也没回应。 雷勒修推门而入,便见金缪笑盈盈的支着脑袋靠在浴缸边上:“跟我聊聊吧。” 雷勒修:“……”怎么聊?聊什么?裸着聊?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发生的事太多了,但他们不是仅仅只有两个月没见,而是雷勒修眼睁睁看着他睡了两个月,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躺进了他的棺材里。 金缪不知道。 只是寻常人不会这么偏执,大概和生长环境有关,雷勒修身上有一股狠劲儿,而那狠劲儿在他身边时,大多时候都是冲自己来的,叫人挺心疼。 “在这儿待得习惯吗?”金缪指尖插入了雷勒修指缝,玩儿似的弄着他手指。 雷勒修手指蜷缩了下,半蹲在浴缸旁:“嗯。” 金缪趴在浴缸边,转而向他问起了手术的事,这些都是管家还没来得及和他说的,雷勒修说手术很成功,伊尔诺休养得也很好。 他顿了顿,说:“他跟我问过你,也知道我来找你了,你没去跟他道别,他很难过没能亲口跟你说声谢。” 雷勒修有些话没说出口,但金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吗?那下次见面好好说吧——你呢?” “什么?” “难过吗?” 金缪没头没尾一句话,雷勒修却是莫名的听明白了,在他的注视下,他舔了舔唇,不自觉的紧绷起了背脊。 “为什么躲着我?”金缪撑着浴缸,沾水的鼻尖凑到了雷勒修面前。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雷勒修说没有。 金缪:“那你看着我。” 雷勒修依他所说看向了他,金缪暗红的眸子里的笑意浑然天成的带着分钩子,这一眼,便叫他知道自己着了道。 金缪:“修,花开了。” 对他而言,眼睛一闭一睁的时间,对雷勒修来说,却是结结实实,每一分每一秒的度过的,难怪他一睁开眼,雷勒修会是那种反应。 雷勒修听到那话,眼眶霎时间温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金缪。 一呼一吸间,分不清谁靠近的谁。 水中沉沉浮浮,波澜四起,掀起了一层层的浪。 金缪洗完澡,在一楼餐桌旁用过餐,老管家站在他身侧,递过来几张请帖,“这段时间送请帖过来的人很多,能推的推了,这些都是还没处理的,对了——西瑞尔先生来拜访过一次,是雷勒修先生接见的他。” 西瑞尔,一个滥情的家伙,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桌上请帖有四五张,金缪打开看了眼,里面就有西瑞尔送来的请帖,邀请他去参加一个舞会。 以前金缪会参加这些活动打发时间,不过现在他显然没有太大的兴趣。 “雷勒修这段时间在做什么?”金缪问。 雷勒修这会在他房间里洗澡,没下来。 金缪这边的变故,消息灵通的人都能打探得到,前段时间庄园那边出了点麻烦,老管家手下事多,他道:“雷勒修先生这段时间帮忙解决了不少乱子。” 在交谈声中,一顿早餐吃完。 “下次别跟他开这种玩笑了。”金缪起身离开时,停顿了下,道,“他会当真的。” 虽然那模样很可爱,但是有点舍不得。 金缪回到楼上,雷勒修已经洗完澡了,裹着浴袍,因为这里面没有给他准备衣服,他站在房间里看着桌上花瓶里插着的那朵花,直到房门打开。 花瓶里的花有点蔫儿了。 金缪去柜子里翻了套衣服给他:“穿这个吧。” 雷勒修摸着质地柔软的衣服没动。 金缪说:“这件尺码,你应该能穿上吧。” “能。”雷勒修说。 金缪:“那换吧。” 雷勒修拿着衣服朝浴室走去。 “就在这儿换。”金缪开了一瓶酒,倒进高脚杯,坐在了沙发上。 雷勒修:“……” 窸窣一阵响,浴袍挂在了一边,雷勒修背过身。 金缪道:“你是不是瘦了?” 雷勒修摸了摸腰:“没有,我这段时间吃得比以前都多。” “听管家说你替我解决了点麻烦。”金缪问,“想我怎么谢你?” 雷勒修:“小事儿而已。” 他说他的管家已经谢过了。 金缪说他管家是他管家那一份,“我这一份,是我想给你的。” 金缪起了身,去打开了保险柜,雷勒修偏头看着他动作,见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串钥匙,走到了他面前,“伸手。” 金缪有着贵族的矜贵,看起来好亲近的性子,温柔得体,但这都是对外的,也许是第一次见雷勒修的时候,在那间杂物间,被雷勒修撞破了他的另一面,所以在雷勒修面前他也从来不掩饰他的性情,偶尔恶劣又霸道。 雷勒修伸出手,清脆几声响,他掌心一阵冰凉触感,金缪把一串钥匙放在了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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