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戛然而止,薄越抬头望去,楼梯口的沈策西穿着件白衬衫,衬衫扣子没扣严实,脖颈那一片露出了几块引子。 气氛古怪之际,薄越浑然不觉的开口问:“换什么味儿?” 沈策西:“……” 沈策西慢条斯理的把扣子扣上:“随你。” 阿大放下东西就去外边等着了,袋子里放的是一些药,薄越合上笔记本,看着沈策西把那些药一股脑的倒在桌上。 消肿止痛的,消炎的,内用外敷的,应有尽有,他让薄越自己挑几个用。 “你们这行不是靠脸吃饭?”他道,“自己记得按时擦药。” 薄越轻笑了声,摸上唇角:“沈总还挺为我考虑。” “我是为我自己考虑。”沈策西道他嘴角有伤口,影响美观。 薄越说不影响用。 说这话时,薄越神态语气都是一本正经的。 沈策西:“……” 那伤口薄越没说怎么来的。 薄越到了公司,公司里员工碰见他,都比之前拘束了不少,八卦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四处飞散,昨晚薄越办公室里动静不小。 一传十十传百,一晚上足够让整个公司都知道办公室发生了什么,或许还有添料,这些,薄越都不太在意。 在工作上,薄越可以说是一个无可挑剔的领导。 这事儿也热闹不过几天,没人敢明面上在薄越面前八卦。 “薄总,这是之前张经理一直负责的城东项目。”文特助把一叠资料放在桌上,道,“跟对接的人都联系上了,只是……这块地可能有点麻烦。” 城东的一块地皮项目正在开发,张经理留下的一屁股烂债还有的处理,薄越翻看了一下资料,从分析的结果来看,是有点棘手。 “时间约好了吗?” “明天中午有一场饭局。”文特助说着安排,“包厢已经定好了。” 该汇报的事儿汇报完了,助理退出了办公室,顺道带上了门,薄越桌上的手机嗡得震了下,收到了一条新短信。 [沈策西:今晚几点下班?] 问他几点下班,这话就相当于是一句暗示了,暗示他今晚可能会来,薄越转了一下手中的笔,打字回消息。 [薄越:不一定,活多就得加班] [沈策西:加班费多少?] [薄越:没有] 沈策西回了他一个问号。 薄越说,没有加班费。 [沈策西:你们老板压榨人呢?] [薄越:能者多劳] 沈策西觉着薄越就是被坑了,被坑了还不自知,从他的视角来看,就是刚出校园的单纯大学生,进了黑心大厂,没日没夜工作,还觉着这是正常的。 毕竟资本家都是剥削者。 廉价的劳动力。 他琢磨着要不把薄越放他眼皮子底下来,给他当个秘书助理什么的,这一想,他思绪一瞬活络了起来。 把人放眼皮子底下,那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沈策西:嘴怎么样了?] 薄越发来了一张图片。 唇角那一抹红,红得有些晃眼。 ——不影响用。 他又想起了薄越说的那句话。 接连几天,薄越都挺忙,唇角的伤也慢慢淡下去了,不留痕迹。沈策西尝到了点甜头,这甜头又吃不到嘴,心情都变得有些许的浮躁了起来。 城东工地,“笃笃笃”的声响不断,薄越戴着安全帽,和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在一块,三人身后还跟着好些人,空气中灰尘漂浮。 下午这个点儿,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盖,天色灰蒙蒙的。 他们拿着一张图纸,给薄越讲着,薄越听着,面上温和,时不时颔首应声,问一两个问题,提出安全隐患,那些人本以为他就是来走个过场,没想着他听得还挺认真,也听得明白。 装着沙子的推车从薄越身侧推过去,轮子碾过一个砖头,那人不小心撞到了薄越,东西都顾不上,连忙道歉。 昂贵的西装外套上蹭了灰,拍估计是拍不掉的。 “你怎么干活的?没见着人在这边呢?”包工头呵斥道。 薄越道了声没事,见那人脸色有点差,看着像低血糖,让人扶着他去一旁坐坐。 兜里的手机贴着大腿嗡嗡震着,薄越拿着手机去了一边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点水声,紧接着是沈策西那桀骜不驯的说话调子。 “几点回来?” 薄越看了眼手表:“很急吗?” 此刻,沈策西正在薄越住的别墅,刚洗了个澡,身上披着一件浴袍,脚下慢悠悠的朝外走去,忽而,他一顿,听到那头咚咚咚的声响。 “你在哪儿呢?”沈策西问。 薄越说:“工作,这边有点吵。” “上的什么班?怎么跟搞装修一样儿。” “在工地,盖房子。” “……你业务还挺广泛。” 他没把薄越的话当真,问薄越在哪个工地,薄越把地址发给了他。 还真是工地。 人的潜意识很多时候会先入为主,例如,薄越穿着衬衫,戴着安全帽出现在工地时,在沈策西的潜意识里,从视察变成了搬砖。 他那身气质和这儿满地灰尘格格不入,像一朵淤泥里的白莲,鹤立鸡群,身形也挺拔,肩宽腰窄,身形修长,他身后是修建的工地,尘土飞扬。 他站在那儿,莫名的很有男人味儿,好看得紧,让人想要把他那身衣服给扒了,再在地上滚两圈,骑上去,弄脏这朵小白莲。 沈策西夹着烟的手放在了车窗边上,风吹过,烟灰簌簌抖落。 薄越在跟一个男人说话。 沈策西有些不太能想到薄越来干这种活是什么样儿的,他那身皮囊气质,就不像是来干这种活的。 这话说得还没完没了了。 他一通电话拨了出去,那头,薄越道了声稍等,拿出了手机,他接了电话,没两秒,回过身,一瞥就看到了另一头停着的黑色小车。 薄越挂了电话。 “沈总。”薄越扒着车顶,弓腰看向车内。 他袖子扎着,结实的小臂上肌肉紧实,青筋若隐若现,只有沈策西知道,那肌肉底下蕴藏着怎样的凶猛。 能箍得人腰疼。 “这就是你的工作?” 沈策西这话里听起来没看不起的意思。 “你不跟我睡觉,跑来搬砖?” 单纯就是觉着离谱。 跟他睡觉,讨好他,不比干这些苦力活来钱来得快多了。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他还没搬砖的魅力大??? 男人眯着一双眼,那双浅色瞳孔都透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 薄越感觉他脑回路有时候还真是……挺有意思。 后面有拖水泥的车子摁了喇叭。 “唉!这里不能停车!”司机从窗户里探头出来,“让一让啊!” 薄越退开了两步,沈策西偏头,定定看了他几秒,才不爽地发动了车子。 “滴答”—— 一滴雨水砸在了地上,砸开了花,下雨了。 下雨对工地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下雨就代表不能开工了,前边砰的一声响,薄越转头看过去,是沈策西刚开车开走的方向。 这动静不小,出事儿了。 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薄越大步朝那边迈了过去,只见那辆黑色小车撞在了电线杆上,地上有一道长长的凌乱划痕,人还在车上,薄越上前去拉开了车门。 驾驶座上,沈策西抵着额头,低低骂了声。 薄越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得清吗?” “这是几?” 沈策西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我像傻逼吗?” 神色清明,不像撞的很重。 薄越收回手:“也不用,这么想不开。” 沈策西:“……谁他妈想不开呢?我这是意外。” 薄越看了眼车头:“嗯,很明显。” 沈策西:“……” 后面有人赶了过来,沈策西觉着丢人,下了车站薄越身后,这样好像就不是一个人,没那么丢人了。 车子撞得不重,只有前面扁下去了点儿,这条路太窄,刚才视角盲区窜出来一只猫,他打了方向盘,这才一下撞到了电线杆上。 车子打不着了,得叫人来拖。 沈策西只觉事事不顺,心情糟得跟这天气一样儿。 雨下得越来越大,工地里待着不安全,薄越去找人问了问,带沈策西去临时避雨的地方,和他一道来的那几位都已经先走了。 下雨天,连带着光线也变暗了,才下午三点多,天像是快要黑了,宽敞空荡的空间里堆了灰尘,薄越和沈策西身上都淋了雨。 沈策西给他助理发了消息,但雨这么大,来也得好一阵。 他看向了一旁的薄越。 薄越闭着眼靠在凳子上,手里拎着一件西装外套,没半点着急,肩膀那一块儿都湿了,若隐若现的贴在他身上。 沈策西本来气性挺大,看到他这样儿,又觉养眼。 “你穿西装来工地?” 薄越眼帘一掀,看到沈策西在看他手上的西装外套,他展开西装:“嗯,脏了。” 沈策西问他干的什么活。 薄越说监工。 监工,沈策西又觉挺合乎常理了。 他站在那儿哪哪都不碰,薄越看出他挺嫌这里面灰尘多,空气里泛着凉意,沈策西连那件湿了的西装都没脱。 “你一个人干这么多活干什么。”沈策西道,“不嫌累呢。” 薄越想了想,道:“为了……实现自我价值?” “实现自我价值的方法有很多种,干这种活又苦又累,你就没想换个工作?”沈策西不动声色。 薄越顺着他的话问:“换什么工作?” 沈策西踱步走到他身前,蛊惑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只要你提,我没什么不能帮你办的。” 他这话的指向性很明显,薄越也不是一个蠢货,自然听得明白。 “还是算了。”薄越勾唇,眸中有些许兴味儿,“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贪心,容易得不偿失。” 沈策西一顿,似没想到他会拒绝,绷着唇角直起身。 雨下了很久,他助理来的路上还堵车了,等了许久,沈策西想坐会儿,又不想坐那脏凳子,他碰了碰薄越的鞋尖,“你起来。” “嗯?” “给我坐会儿你的凳子。”沈策西说。 薄越把西装外套叠两叠,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上面很多灰。”沈策西说。 薄越不在意道:“反正已经脏了,脏一点儿,和多脏点儿,没什么区别——坐吧,沈总。” 沈策西心头窝着的火气似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他拉着凳子在薄越旁边坐下,“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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