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已久的人就在面前,顾长雪反而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都憋不出。 片刻后还是顾老爷子先纳闷地发起牢骚:“咋不喊人,也不上来抱一下?” 他似有些不悦地板起脸,雪白的眉须遮掩着深邃的眼窝,掀起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但下一秒,他又叹息着展颜。依旧精悍有力的手臂一展,将顾长雪带进怀里:“臭小子。” 他含混不清地咕哝了几句什么,最终还是放缓了他的大嗓门:“感觉到没?我是真人,可不是梦。多难得才能重逢,咱们就别搞近乡情怯那一套了。” 他这么说着,眼眶却有些发红。再度用力地箍了顾长雪两下,才把人放开。 顾长雪依旧说不出话。顾老爷子仔细打量着长大了、变得有些陌生的孙子,同样怀着满心的话想说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相对无言到最后,顾老爷子哑着嗓子问:“快大年三十了?” 顾长雪低低应了一声。 顾老爷子又问:“多大了?” 顾长雪飞快抬眼看了爷爷一下:“二十四。” “这么大了啊。”顾老爷子像只是单纯的感慨,又糅杂沉积了太多复杂难明的情绪,“高考我错过了,十八岁成年生日我也错过了。” 从前只有他腰那么高的孙子现在长得高挑清俊,比他还要高,可是想藏眼泪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坑着个脑袋,恍惚间与过去瘦小的身影重叠。 所以他在心中口中反反复复酝酿了良久,最终还是吞下了那些有关“这些年你过得怎样?吃没吃苦?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的问话,转而抬起手,重重揉了下顾长雪的头:“走,我们去买年货,回家过年。”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尾声 不夸张地说,抓住孙子的手那一刻,顾老爷子连三十晚上的菜谱都想好了,甚至还考虑了一下要不要邀请与自己有过“同住一块怀表”之情谊的阿犇。 脚步刚迫不及待地迈出去,方济之推门而出:“嗯?你们俩都在?刚好,有几件事需要跟你们做交代。” 方济之没管老爷子幽怨的眼神,几步走回办公室,拿出一沓文件来:“颜未雪让我调研时间回溯、人死复生的事,目前来看没查出什么问题。但我还是保持疑虑——之前我就说过,时间不是那么好操控的,人死复生也需要支付等同的代价。现在的问题是我找不出这代价的支付方在哪……总不能是湮灭吧?” 顾长雪压下心中的情绪,和颜无恙一同翻看文件。听到方济之继续道:“之前被派去元无忘那儿寻找潘多拉魔盒的队伍也回来了,表示并未在世界中找到匣子的痕迹。倒是白木深那边……黑塔碎片不是曾被神明封在藏宝阁中么?借着那里残余的能量,我们的人进行了检测,确认那块黑塔碎片只是仿品,污染程度比之真正的黑塔碎片还差那么些距离。” “……怎么还有人制作这种东西的仿品?”顾长雪条件反射地皱起眉。 “谁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方济之轻啧,“反正灯塔这边已经成立专项组调查这件事了……希望别又另起风波吧。另外,之前接受融合改造的守灯人我都召回了,准备陆续给他们动手术,解除和怀表的融合。” 顾老爷子不太明白详情:“为什么改融合了还要再改拆开?” “怀表的材质特殊,融合会造成基因损伤。”颜无恙替已经利索地回头继续忙碌的方济之解释,“最直接的影响之一就是和人类产生生殖隔离。”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在乎要不要孩子,但大家还是比较希望能保留人籍的。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紧急情况,我会尝试看能不能做出可以达到同样效果的外接设备——大概就这么些事,我说完了。”方济之在办公室那头遥遥赶客,“你们买年货去吧。” 办公室门后立马飘出一只点头哈腰的役鬼,客客气气将三人送出塔楼。 一直到上了街,老爷子还在小声问:“什么叫生殖隔离?” 他本也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人,去习字、去了解阅读障碍纯粹只是为了孙子,生殖隔离着实戳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颜无恙看了眼猛然低头、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大小还是个明星的顾长雪,一边递去帽子口罩,一边给老爷子做解释。 等顾长雪做好便装,按着还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反省自己不该睡那么久,那俩人已经跟亲爷孙似的走出老远,完全把他这个正牌孙子抛在了后面。 “……”顾长雪无语半晌,想追上去,又清楚前面两个都不是心大到会忽略他的粗心之人,眼下这种境况多半是那两人故意为之,想避开他单独谈谈。 他索性慢下了脚步,嘎吱嘎吱踩着长街上化了大半的雪水,顺着熙攘人群一路向前。 雪还在下,路上的行人举着花花绿绿的伞挨挤在年货摊前。 街道口有商贩炸着鸡条、煮着关东煮,喷香温暖的气味顺着风飘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他在一处挂着布老虎的商铺前停下脚步,本想买点老式玩具难得回顾一下童年,就听旁边站着的一对母女正低声对话:“我都带你出来买响炮了你还一脸哭样!这大过年的……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早恋然后失恋了!” “可不么,”女儿居然哽咽着承认了,“我追的爱豆——他好像要死了哇!妈!你也晓得的,就那个工作起来超级卷,我上次期末考复习时还试图拿他的日程时间背书的那个!” “哦,”一说期末考,母亲立马就有印象了,“叫顾……顾什么雪的对吧?” “……?”顾长雪打开微信扫码的动作顿时就卡住了。 女儿流着眼泪点头:“是啊,他之前就因为太辛苦连续昏迷了两回!这一次他好像又昏迷了……大家都在猜是什么原因,我看有个人爆料说他好像是得了白血病……” 顾长雪:“……” 胡扯,我得白血病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母亲十分机敏地教训:“这都是虚假消息。你别老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舆论爆料。” 顾长雪刚在心里表示赞同,就听这位女士笃定地说:“是胃癌晚期。我这是在一个新闻社的公众号上看到的,说他癌细胞扩散得非常严重,已经没法医治了。工作室一直秘而不宣,就是把他送去了国外接受秘密治疗……” 从人群后挤来一个提着两大袋年货的男子,跟妻子女儿分了点负重后也加入讨论:“你们这都是几号几点看的消息?落后了!我今早才刷到的视频,他已经在国内的私人医院不治身亡了,圈内好友都去看望他了呢!” 顾长雪:“…………” 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老板还在摊子后催促:“这布老虎你还要不要了?” “……要。”顾长雪绷着脸付了钱,将布老虎揣进怀里压惊。 · 因为这一段发生在货摊前的小插曲,丁家兄妹终于接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顾哥的电话,一路驱车顶着大雪赶到了别墅。 一进门丁瓜瓜就对着脸色很臭的顾长雪一个猛扑:“顾哥三思啊!虽然你说的这个‘给烂尾三部曲重拍简易结尾,做时隔多年的彩蛋售后’的确是能给你之前的昏迷打掩护,但有什么必要呢?因为太勤奋所以生病,又不是什么负面新闻!” 顾长雪抵开牛皮糖一样的丁瓜瓜,想起这对兄妹与灯塔相关的记忆已经被删去:“死不算负面新闻?” 他的确是有息影的打算,但他这顶多算是回归家庭、更换工作,不是归回坟墓、更换鬼籍好吧? 丁关雎叹气:“一些无良媒体在乱编而已。顾哥你要是想澄清,开个半小时直播,或者接个简单的一日综艺就是了。重拍结局花的时间不会短,你好不容易病愈,过个安稳的春节不好吗?” “就是因为想过个安稳的春节才要拍。”顾长雪拿定的主意很少会被外力改变,“不需要找太多原班人马,做成剧本围读会的形式就可以。用不了多少时间,恰好可以露个面,辟除谣言。” 这也是那三个剧本相关人员的愿望,尤其是司夜阑的愿望。和司冰河联系过后,他还特地给顾长雪打了几通电话,说了围读会的请求。 对此,方济之只嗤笑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之前司夜阑黑他哥黑得多狠啊,又是颓废地跪倒在死城前自扇巴掌,又是少改所什么的,也亏得司冰河不生气……不过这对兄弟相处的方式的确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顾长雪也不想深入干涉。会赞同这个提议,纯粹是觉得如今时间和结局既然已经逆转,也该给从前的烂尾一个完整的结局。 丁家兄妹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丁瓜瓜叹着气把拎来的春节装饰吭哧吭哧往储藏室运,丁关雎则留下和顾长雪商谈接下来的打算:“顾哥,你如果真准备暂时息影,我其实是支持的。你拼了这么久,的确该休息休息了。工作室这边一早就按照你的要求做了投资经营,即便你不拍戏,也足以支撑你的花销,供给那些你想资助的人。” 顾长雪的心思已经跟着丁瓜瓜一块走了,有点不确定颜无恙把诡面傀儡藏在了哪里,会不会被丁瓜瓜看见:“听你们的。” “澄清和息影肯定还是我们工作室发正式的声明……”丁关雎絮叨了一些手续,“除此之外,顾哥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么?” 顾长雪盯着走廊另一端和顾老爷子聊起来的丁瓜瓜:“有空问问你哥有没有想过改名吧。” “嗯?”丁关雎愣了一下。 “从我雇佣他到现在,他的每一天几乎都在为我考量,将名字改成现在这样也是为了方便替我谈事。”顾长雪轻声道,“你问问他,如果不考虑我,他有想过想给自己取个什么样的名字么?” 丁瓜瓜的想法他并非不清楚,只是比起做这对兄妹的枷锁,他更希望做支撑他们走向更好的未来的港湾。 他回过头,伸手拍了下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的丁关雎的脑袋:“今年也留在我家过年?” 丁关雎从“顾哥这么说,是不是不需要我们了”的惶恐中猛然挣脱出来,用力点头:“嗯!” · 丁家兄妹办事的效率一贯很高。后面几日,顾长雪跟着安排走完了围读会的流程,工作室表示会在除夕前发来录播的样片,让顾长雪和YL编剧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剪辑或者修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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