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听不见了。” 在场的人们都是一愣,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后,最终都把目光看向了医生。 时颜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 他平静地接受新一轮更详细的身体检查,检查结果是因为压力而导致的失聪。 时颜看到医生打出这一行字,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为自己感到担心,只是礼貌地说:“我想要休息一会。” 这个要求自然会被满足。 时颜忽略了那些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一个人回到了病房,呆愣愣地坐着。他清醒过来时,甚至不敢闭上眼。 他害怕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从私人飞机失事,到客运航班失事……的原因,是因为他吗? 他害死了多少人呢? 几百人? 几百个家庭因为他支离破碎,他可真该死。 他要怎么赎罪呢,他怎么承担得起? 这是对他警告吗? 警告他不要再轻举妄动,世界线变动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后果,他是那只煽动翅膀的蝴蝶? 时颜陷入了更加严重的梦魇,伴之不明原因的浑身疼痛及干呕,医生检查不出原因,也拿不出治疗方案。 最终也只能归因于压力太大。 节目组把手机还给了时颜,可时颜却连碰都没碰,他怕自己又看到什么不能承受的消息,他根本不敢看那则客机失事的后续。 他把自己关在病房里,一整天一整天不说话。 直到第三天中午。 病房门被毫无预兆地被推开,进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小阮总。时颜应激似的,往后躲了躲,他这时候已经想起阮默柏是阮梓凡的哥哥。 阮梓凡注意到病床上人的动静,赶紧跑进来:“时颜,你不用动!” 时颜还没开口,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却也因为自己听不到声音,不知道有没有说出来。 他着急地看着阮梓凡。 阮梓凡被吓了一跳,伸手握住人的胳膊,惊讶地发现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脆弱,随时都要散架似的? 阮梓凡来之前只听说时颜的耳朵听不见了,也不知道人会哭成这样,只能跟哄孩子似的轻轻安慰:“别着急,你会好起来的。” 老天爷看了都得说一句感天动地兄弟情。 时颜反过来被阮梓凡安慰,心情过于复杂,他想说些什么,结果被阮梓凡不知从哪里拎来的一大份便当给噎住了。 “你看,我特地偷了我哥的病号饭给你吃!”小阮总一边把打包好的餐一份份拿出来,一边说:“我哥身强体健用不着吃那么好,回头把你的病号饭给他就行,你吃这个!五星级酒店大厨直送,还有滋补汤品,色香味俱全!”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哥也在这家医院!” “他坐的航班……” 小阮总说着突然失声,对着时颜一无所知的脸说:“哦,我忘了你听不见了,你多吃点!” 说着,还用上了肢体语言。 这下时颜看懂了。 可他哪里吃得下,阮默柏那一场飞机失事说不定跟他有关系,时颜没来得及拒绝,饭勺已经被塞到他手里了。 时颜:“……” 真的不用对他那么好! 他太有压力了! 小阮总是今天一大早被人从岛上打包过来的。 他哥飞机失事,虽然有惊无险,但父母总是担心的,于是在手忙脚乱了三四天后总算想起了家里还有个小儿子。 虽然护工照顾周到,但总要有个家里人才放心。 于是连夜派人把小儿子接到了医院,阮梓凡对着在病房也要办公的哥哥实在生不出什么照顾人的自觉,老实了半天就把亲哥的营养餐卷走了。 因为小阮总得知时颜也在这家医院。 时颜也太可怜了。 一个要做歌手的人,居然失聪了,相比之下他真的很难心疼亲哥。 不过小阮总也不能太厚此薄彼,所以把时颜的病号饭拎去给亲哥了。阮默柏一看寡淡的清粥小菜,就知道又是弟弟在作妖。 他倒也不是挑食,他只是心累,爸妈把人送来可能不是照顾他的,而是来气他的。阮默柏问:“怎么回事?” “我最近长身体,饿得快。” “明天开始让人做双份。”阮默柏懒得多说,疲惫得捏了捏眉心:“我下午还有个会,你自己玩会吧。” 阮梓凡是听话的好弟弟,等亲哥吃完饭立刻就去了时颜的病房。他主动承担起了照顾时颜的工作,并且跟节目组保证一定找最贵的专家替时颜治耳朵。 热心小阮总去而复返。 时颜的良心备受煎熬,他原本只是听不见声音,现在还多了一重心理压力,简直身心俱疲。 不过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时颜斟酌了一下午要怎么开口,直接说你哥飞机失事可能跟我有点关系? 这好像有点吓人。 或者说你哥飞机失事本来可以避免的,是他没及时想起来提醒才酿成的悲剧? 怎么说都感觉听起来像是脑子不太好。 时颜在良心被摧残了一下午后,终于鼓起勇气,拍了拍正坐在他床头玩游戏的阮梓凡。阮梓凡手上动作没停,抬头,下意识道:“怎么了,饿了?” 时颜艰难地开口:“你哥……” “我哥没事,他饿不着。” “飞机……” “你看到新闻了?没事你别担心,我先给你去拿饭!” “啊?” 时颜茫然地看着突然走掉的阮梓凡,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话还没说完,这人怎么走了? 刚才阮梓凡说了什么? 嘴巴动太快了, 他一点也没看清! 这操蛋的小说世界,对聋子真的太不友好,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小阮总:我偷哥哥的便当养你啊!
第六十八章 习惯 时颜望着被关上的病房门,收回了视线。 无声的静谧再次包围着他,时颜分明听不到声音,但却像是能够听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还有凄厉的质问。 为什么要改变剧情,为什么要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时颜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但那毫无用处,他现在根本就什么也听不见。可那些声音,又像是真实存在那样。 时颜拔掉了手上的针,下了床。 他走出病房,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回过神却看到一个接一个病人被推进医院,目的地是急诊室。 时颜看着血肉模糊的、昏迷不醒的那些人,一时动弹不得。 那些因为飞机失事而遇害的人,也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吗? 时颜愣在原地。 另一头,又有新的病人被医护和救护人员一起推进急诊室。 “十岁的女孩,现在没有意识,生命体征……” “让让!” 那一架病床和时颜擦肩而过,带着轻微的血腥味,时颜的身体也跟着往前侧方向转了一些,失神地望着前方。 “我说你让一让!” “我说话你听不见吗?” “笃笃笃……” “不好意思,他现在确实是聋子。”阮梓凡及时出现,单手搂住时颜的肩膀,低头替他道歉:“对不住了大爷。” 大爷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怀疑地抬头往时颜脸上看了好几次,试图找寻到恶作剧的痕迹,可时颜从始至终就是那一个表情,确实像是隔绝在世界以外。 大爷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手动调整了轮椅前进的方向,顺便收回了那一根在地上戳了好几下的拐杖。 “这就对了,您走不过就把轮椅拐个弯,非在这较劲呢?”阮梓凡就非多说这一句,得到大爷递过来的一记白眼。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不尊老啊? 阮梓凡腾的一下就生气了,追着轮椅往前走。 大爷也好生气:“你跟着我干什么?” 阮梓凡非要较劲:“你刚才还瞪我呢!” “瞅你咋地!” 老大爷总算忍不了,拿起拐杖又在地上“笃笃笃”敲了好几下:“你让人评评理,你们占理吗?” “你指他干什么!”阮梓凡叉着腰,气呼呼地对老大爷说:“我都说了他是聋子,听不见!” “聋子了不起啊,我还是瘸子呢!” “你……”阮梓凡接不上话了,毕竟他确实理亏,非常识时务地立刻道歉:“对不起了!” “这就对了。” 电动轮椅再次找回方向,老大爷心满意足地离开。 阮梓凡再次回头,时颜又不见了。 隔着围观的人群,阮梓凡在远处的长椅上找到了时颜,他找过去:“你怎么又跑了?” 时颜:“……” 也没什么。 就是虽然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但莫名觉得丢人。 回到病房。 小阮总手里拎着从亲哥那里偷来的盒饭,不解地问:“时颜你怎么跑那么远?还好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你,要不然你迷路了怎么办?” “你都聋了,问个路都听不到人说什么是吧?” 时颜满脸疑惑:“?” 他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说什么? 小阮总问了半天得不到回应,也疑惑地转过头。下一秒,二脸疑惑默契地转开了。 他现在是聋子听不见。 他又忘了我是聋子。 这怎么能说不是一种默契呢? 时颜再次面对豪华版便当,心理压力再度飙升,他现在应该赎罪,不应该连病号饭都六菜一汤。 时颜想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但是面对时刻忘记他现在是个聋子的阮梓凡,也只能忍住没说话。可是阮梓凡,他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懂了。 “时颜,你没胃口啊?” “那要不我替你吃?” “这个排骨看起来真香。” 阮梓凡说完试探着从时颜手里拿了筷子,把一整份便当都吃完了,完事还顺走了时颜的病号饭。 时颜:“……” 他就算是要赎罪,也罪不至此吧? 小阮总本人心满意足地回了亲哥的病房,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甚至十分贴心地等亲哥结束工作会议,然后把那一份青菜粥递给了阮默柏。 中午还有个配菜,晚上连个配菜都没有了。 阮默柏看了弟弟一眼,亲生的,他也没什么办法。 偏偏阮梓凡毫无自觉,还在感动:“对了哥,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看上的跑车刚好一千万,等车到了我载你去兜风!” 阮默柏:“……” 弟弟虽然也没什么大缺点,但非得是他亲弟弟吗? 阮默柏心累地:“明天就让郑秘书送你回家。” 那可不行! 时颜还没出院呢! “郑秘书也来了?”小阮总连忙转移话题:“我怎么没看见他?……哥你为什么非得让他当你的秘书,他从前上学时候跟我可亲了,现在都不跟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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