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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驾驶席上，满脸凝重的曾月闲像是被什么牵绊住了，身体向前一倾，当他再度抬起头来，看向驾驶舱外，星光有一种流转出缎带的错觉，而他的大脑深处是无数个人的声音。 “我忽然有一种自己能把死星都压缩的错觉……我这人生来狂妄，但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狂妄到这地步……”曾月闲看向旁边的副舰长。 “呃，实不相瞒，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副舰长看向外面的星舰，还有王陵山，“我能感觉到自己，也能感觉到他们。” 仿佛自己的分化能力不再受困于某个躯壳，而是在这张网里汇聚成流，万物一体。 当林憬看着顾墨镕，他的视线透过这具人类的躯壳，看到了那个在深渊里蛰伏已久，早就想要冲破桎梏吞噬一切的厄运II。而林憬看到的，意味着其他人都看到了。 厄运II的形态，连同它的想法就像一本书，林憬借用所有人的能量，把它翻开，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人类的面前。 顾墨镕看起来就像悬浮于宇宙之间的神明，而人类是如同蝼蚁般卑微的弑神者，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那就试试看。”顾墨镕垂下眼，笑了。 当他再度抬起眼帘时，某个序幕被揭开，那双眼睛深沉得仿佛要与暗黑宇宙融为一体。 在顾墨镕的面前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点，像是压缩到了极限的黑洞，林憬的内源网络猛地被吸引，被不可抗力拖拽着朝着那个暗黑色小点偏移。 随着夜瞬星进入凝聚态，这种拖拽感忽然就被切断了，这是他的阻断。 而且不是他一人的阻断，是在这个内源网络里所有人和他一起进行的阻断，让这个黑色小点瞬间与周围世界的联系被切断，林憬的内源世界恢复如常。 顾墨镕看向夜瞬星，曾经夜瞬星也不过自己的手下败将，唯他的想法马首是瞻，可现在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不遗余力地阻止他。 “在一个虫群里，如果有任何一个alpha做出了背叛虫母利益的行动，就会被其他alpha蚕食绞杀，死无葬身之地。”顾墨镕看着夜瞬星，那股阴鸷的感觉让人胆寒。 “抱歉，我不是虫族。”夜瞬星冷淡地回答。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顾墨镕近乎严苛的“秩序”并不是出于人类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而是一切以虫母为中心，虫母利益至上——这才是虫群的生存法则。 那个暗黑色的小型黑洞忽然膨胀，附着着黑色的闪电，它来到了夜瞬星的面前，要将夜瞬星一鼓作气吞入其中。 黑洞是被压缩到极限的强大能量，面对它的牵引拖拽，夜瞬星面不改色，果断地使用阻断，凝聚了无数人内源发动的阻断力量超乎顾墨镕想象的强大。 他制造的黑洞无法继续推进。 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凝实压缩的能量竟然正在被推拉和瓦解——周凛霜的崩毁强势渗透，能量通道无法支撑，摇摇欲坠。 顾墨镕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黑洞一边扩散一边消失，即将支撑不住，而周凛霜提起粒子矛，直冲而来。 他闪现在顾墨镕的面前，那可是盛燎云的“瞬移”，可这能力明显并非盛燎云施加在他身上的，而是他自己施展出来的！ 灭顶的恐惧感涌上顾墨镕的心头，他忽然意识到林憬的能力已经成长到超乎了内源共享，而是——分化能力的共享！ 只要在林憬的共享网络里，每一个人类都拥有比肩神明的力量！ 周凛霜气势惊鸿，眼神冰冷尖锐，粒子矛仿佛要刺穿一颗钢铁星球。 他的分解力渗透向顾墨镕的四肢百脉，从指尖到发梢，从血液到细胞。 顾墨镕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死！绝不能死！ 这样熟悉的濒死感，除了周引颂，这是第二次！ 顾墨镕的反应能力是极快的，但是当他试图避开的时候，他感应到有另一股力量把他挪向尖锐的矛心。 这绝对是盛燎云的“瞬移”。 从前在对位较量的时候，盛燎云何曾成功对他实施瞬移？就因为进入了凝聚态吗？ 不……是因为盛燎云使用的是在场所有人类的内源，以群体之力撼动被厄运II控制的顾墨镕。 粒子矛已经触上了顾墨镕的腹部，哪怕隔着外骨骼，他也能感受到粒子震荡产生的灼热。 一旦死在这里，他的深渊即刻封闭，再也不会有人将它开启，厄运II也会彻底被封锁在里面。 ——这就是人类真正的意图。 呵呵，顾墨镕，看到了吗？无论林憬对其他人有多么地契而不舍，你对于他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虚伪的人类，终于彻底放弃你了！ 一道黑色的裂隙出现在了周凛霜的粒子刃之前，强大的引力将那把粒子刃骤然吸了进去。 周凛霜在惊险的一刻利用“瞬移”撤离，只要再晚上哪怕万分之一秒，他的外骨骼会被粉碎，整个人也会被完全吸收进去。 厄运II从那道裂隙里钻了出来，它散发着强烈的光泽，能量的震荡让围绕在死星上的星舰剧烈颠簸，不安感笼罩上参战的人类。 周凛霜分解不了厄运II，但不代表他不能分解裂隙。 所有人的内源亮起，为周凛霜供给能量，强大的能量对冲向那道裂隙，就像一个黑洞与另一个黑洞的对峙，周围的空间几乎要扭曲。 厄运II很清楚，真正让周凛霜如此强大的人是林憬，它朝着林憬吐出了巨大的能量，冲入他的内源，就像之前对付宇宙漩涡时候一样，它想要一举撑爆林憬！ 只要毁掉了林憬，就是毁掉了人类的中枢，这个强大的内源集合将荡然无存。 周凛霜转过头去，看向林憬的方向，用尽全力试图追赶上那股能量。 在那一刻，他的心脏停跳，血液仿佛要从伸长的指尖涌出去，那是一种迫切到足以穿透生命的渴望，压缩时间与空间，把即将被毁灭的瞬间拉回来。 沈沁流当机立断，释放了自己的能量之矛，试图与那股力量对冲，但是他的距离和厄运II与林憬之间的距离相比，根本赶不上。 所有人的呼吸哽咽在喉间，难道他们努力这么久，这如同神迹降临般的千百人合一也无法战胜厄运II吗？ 惊恐与绝望笼罩上心头。 林憬看着暴喷而来的能量，睁大了眼睛，他已经阅读到了如果这股能量进入身体，他的内源会爆炸……他甚至预判到了自己可以做的选择。 他可以使用瞬移避开这股能量爆喷，但是这股能量将会穿过死星的上空，击中另一艘星舰，以它的强度……那艘星舰上所有人都会内源爆裂而死。 他还可以使用周凛霜的分解，但这股能量足以让几十个人进入凝聚态，刹那之间根本不足以分解到承受级别之下，林憬的内源仍旧会被重创崩溃。 夜瞬星的阻断也必须使用在厄运II能量爆喷之前，现在也晚了。 还有谁的能力可以用？欧阳叠云的提线木偶、沈沁流的能量之矛、谢恩南的凝结、龙铄的沸腾……韩岚的操纵能量方向……就是这个！ 护卫舰里的韩岚感觉到心脏一阵牵扯，自己的能力被拖拽进了那张巨大的网络里，经由千百人的内源被无限放大，尽管厄运II的能量爆喷足以摧毁十几个进入凝聚态的精英，但在林憬的面前却像是忽然分开的海水，自他的身边奔袭而过，冲进无尽的宇宙之中。 静止的时间骤然流淌起来，林憬与死亡擦身而过。 所有人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终于可以呼出来，他们也经历了和林憬一模一样的思考和选择。 就连韩岚也对林憬佩服不已，这年轻人在那么危机的时刻竟然还能理智地思考，不但救了自己，还救了对面一整艘星舰的人。 但这并不是结束，厄运II的大半个身躯已经从深渊裂隙里钻了出来，它磅礴的身躯让所有人震颤，这比当初的厄运还要强大，它在顾墨镕的体内经年累月吸收的能量根本没那么容易被消耗掉。 它笑了，因为刚才那一发能量爆喷根本没有尽全力，但它却试探出了林憬的上限。 此时的周凛霜已经追到了林憬的面前，将他一把抱住，厄运II的能量触须惊险地从林憬的头顶掠过。 时间仿佛被切割成了一格一格，林憬阅读到了厄运II的全部，也看到了还未到来却即将发生的一切——厄运II的能量喷发，死星浩劫，他们将会全军覆没。 除非……他把厄运II吐出来的能量吞下去。 如果不想内源爆裂，唯有在瞬间把这股能量消耗掉，这便是能量守恒定律，宇宙中真正的秩序。 可是他能做到吗？他要怎样做到……刚才只是厄运II的试探，就如此凶险，如果它真的尽全力一搏…… 如果失败的话，所有人都会跟着自己一起丧命。 周凛霜的面罩轻轻碰撞在他的面罩上，逆着光，林憬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里仿佛酝酿着一次又一次的宇宙爆发，在摧毁中重塑，在死亡中重生。 爱意与保护欲疯狂生长，一遍又一遍对他说：我相信你。 哪怕是一起毁灭。 不仅仅是周凛霜，还有盛燎云和夜瞬星，他们的思想在那一刻抵达林憬的大脑，坚定地说：做你想做的事。 无数与他相连接的内源在这个浩渺宇宙里与他共振。 他们都在告诉他——我们从不畏惧毁灭，只害怕从未爆发。 厄运II身体最后的部分也脱离了深渊，发出了让死星都震动的咆哮声。 它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将足以吞没死星的能量吐了出来，这黑暗到压缩空间的能量密度让林憬的内心由衷产生恐惧。 那不仅仅是排山倒海的摧毁之力，林憬阅读到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有一种能免于毁灭。 他该怎么办？ 他的犹豫得到了无限的反馈——你可以分解这股能量，你可以转移它的方向，你可以把它传递给我们，你的选择是无限的！ 能量抵达了林憬的内源，它狂暴地冲击，在林憬的内源网络里蔓延。 细胞剧烈震荡，过度的能量让他的凝聚态越来越不稳定，它沿着林憬的网络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啊——”周凛霜进入了凝聚态的临界状态，他看到了即将溃散的林憬，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消耗这股能量，消耗得越快，才能为林憬承受更多。 顾墨镕和厄运II之间仍旧被深渊相连，他正一点一点失去意识，周凛霜的能量声势浩大地涌入他的深渊，斩天灭地地切断那股巨大的能量维系，黑色的闪电在深渊内迅速蔓延。 所向披靡、震耳欲聋！ 黑暗逐渐被驱逐，抱着膝盖的孤独少年听到了无数种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有千百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抬起了头，光线照进来，太过刺眼，他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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