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玉一指自己鼻子,“赐婚?我?” 云秋眨眨眼,脸色也微微变了,“是……四公主?” “那能呢?”小白赶紧道,“四公主挑中的是忠节水军里那位和将军,陛下赐婚给我们公子的是五公主。” 五公主?! 云秋脸上一下笑开了花,要不是怕曲怀玉起疑,他甚至要原地蹦两蹦。 曲怀玉满脸的不可置信,“五、五公主才十三岁!” 小白挠挠头,看着曲怀玉。 曲怀玉的生辰在春日里,这满打满算下来,今岁也是虚岁十七的人。云秋好笑地睨他一眼,轻轻碰了碰曲怀玉手臂: “可我们小瑾也不大呀?” 曲怀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事儿没落到你头上!你才不着急,我江南的生意已经耽搁了好几天了!怎么会这样啊……” 云秋好笑地看着他,倒没多说破什么,只让他赶紧回家去领旨谢恩,不过他也提醒道:“小瑾你再不愿,面上要记着顾及皇室颜面,别给老将军惹事,好不好?” 曲怀玉呜了一声,抿抿嘴,还是丧气得很,他拍拍云秋的手,“唉……饭钱算我欠你的……” “这有什么的?”云秋挥挥手,美滋滋看着曲怀玉乐。 点心站在旁边,实在不明白为何云秋要笑成这样。 ——明明曲怀玉并不想要做驸马,怎么公子作为他的朋友还美成这样。 点心想了想,还是给话问出来。 “嘿嘿,”云秋也不好解释说这是曲怀玉和五公主前世的遗憾,只能含糊道,“就是想着我有小和尚了,看着小瑾娶妻也高兴呀!” 点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勉强相信了云秋给出的理由。 “那公子,只有我们俩的话,刚才点的那些菜可能有点多,我去找掌柜退掉两个?” “不用不用,照旧上来就是啦,”云秋笑盈盈的,“小瑾有门好姻缘我高兴,我们敞开了肚皮吃,吃不完的再带走,晚上给小和尚下酒。” 点心面上应下来,心里却忍不住在偷笑。 ——也就他家公子,敢拿剩饭菜给宁王世子下酒,还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不过既然是下酒,点心还是偷偷找掌柜多添了一味卤味,到时候李从舟来了真要喝酒,他就到后厨添上一料炸花生米,也不算怠慢了。 只是今日在金莲池上,到底还是有些闹事的,皇帝和惠贵妃都要问一问,李从舟也要回府禀明白宁王,所以到云琜钱庄时,已时子夜。 他由远津伺候着净了手,又在小家伙要转身回王府休息的时候,压低声音拦住了他,“去问你点心哥哥寻个铺就是了,别来回折腾。” 远津都惊呆了,就从没想过自己能在云琜钱庄上住。 倒是点心烧好热水回来,十分自然地拉过他,“你晚上就跟我睡一屋,枕头被子都给你找了新的,成不?” 远津啊了一声,连忙道谢。 倒是李从舟和点心点点头,自己接过那壶烧开的水轻手轻脚上门、推开门进屋。 点心说了,云秋本来是一直等着他的,可是夜渐深就和衣那么歪在架子床上睡着了。 李从舟轻手轻脚走过去,伸手挑开帘帐—— 发现云秋怀里紧紧抱着他那只塞了聘书匣子的枕头,自己枕靠在另一只枕头上,独自个儿霸占了整张床。 也不知梦到什么好事儿,他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唇瓣的梨涡都深了几分。 李从舟原本是不打算叫醒云秋洗漱了,只是在帮他脱外衫的时候,还是不小心给人吵醒了。 云秋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反应却是给怀里的聘书揣揣好,然后又咕咚往李从舟怀里一撞,声音尚未睡醒、黏糊糊的: “你回来啦……” 李从舟是故意挡着云秋的光,所以姿势有点儿别扭,他瞧着云秋这般宝贝这聘书,想了想觉着好笑,故意逗他道: “要不要给你刻成铁券或者‘没奈何’呐?” 铁券是皇帝颁发给开国元勋的特权凭证,也便是民间所谓的免死金牌,一块瓦似的大铸铁,正面写敕命优待或免罪的缘由、背面写开国辅命等字。 重的逾百斤、轻的也有几十斤,由皇室和元勋家中各贮一半以防作假。 至于那“没奈何”,说的是一个传闻—— 说有位将军一生穷惯了,好容易老来功勋还乡、得天家赏赐了家财万贯,他总是怕贼偷贼惦记,就给家里的所有金银熔炼成一枚巨大的球。 球重千斤、万金,就算是家里真遭了贼,贼也拿这金银巨球“没奈何”,因此而得名。 李从舟这本是打趣,没想到云秋很正经当一回事。 他抱着那小匣子又多看了两眼,然后仰头对李从舟道: “你再给我誊抄个十……不一百份!这个有印鉴的,我就用水银封箱锁好、藏到解当行最下面的内库里。” “一百份?”李从舟奇了,“这么多你是要用来糊墙?” 云秋横了他一眼,心想糊墙的话一百份哪里够,要不是怕李从舟手疼,他刚才很可想要一千份呢。 “你想呀,我随身的荷包里面要绣一个吧?田庄下面要埋一个吧?然后钱庄和解当行里都放上,酒楼的千层岩里面也要……唔唔?” 李从舟摇摇头后,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这里也要摆、那里也要摆,这要是一不小心被人看见了,那还不人尽皆知? 给云秋折腾得喘不上气、只能靠在他肩膀上发懵后,李从舟才开口道: “爹娘都盖了印鉴,心里就是认同的,宫里母亲会与贵妃说,宫外父亲会给宗正令理由,便是真毁了、丢了,我家也认的、绝不弃毁。” 云秋想想,点了点头,但还是抱着那匣子不放手。 李从舟想了想,最后叹了一口气,“一百份可以,但我夹杂梵文、苗文和戎狄文写,这样就是别人发现了,也看不懂什么。” 云秋咦了一声,然后眼睛亮起来,“好呀好呀!” ——他都忘了小和尚博学多才了。 既然李从舟答应了,云秋就从床上弹起来去找纸笔墨,刚才连天的呵欠也不打了,认认真真卷了袖子给李从舟研磨。 子夜天晚,李从舟本来想劝云秋去睡。 可云秋刚才都眯了一觉了,这会儿也不太困,反倒缠着李从舟讲起来金莲池的后续,“五公主最后怎么又看上小瑾了?” “还有四公主,那位和校尉不是来晚了吗?错过那么多比选,还能选上啊?” 李从舟添了添笔,五公主的事情好说。 舒妃招曲怀玉去凉亭说话,五公主与他一问一答的事情曲怀玉没和云秋讲,但后来五公主回去以后就给淳妃说了这事。 淳妃知道曲怀玉,也知道他是辅国大将军的外孙。 曲家是马帮,商道在西南、在关中,江雁是大将军唯一的女儿,也是个女中豪杰,这样的人家不拘虚礼,倒也是个好去处。 淳妃没有强势的母族,也并不十分受宠,即便将来还有幸怀有龙子,生下来也不过能做王爷,轮不上去夺嫡夺权。 所以女儿的婚事,只盼着舒心顺意就好。 不过淳妃也没有立刻答允,毕竟今日来金莲池,她也是央告了许久才得到皇帝首肯,因此一切还是要以四公主为主。 若四公主看中的人选里没有曲怀玉,那她必定会为女儿尽力一试。 “没想到淳妃娘娘这般想得开……” 李从舟抬头瞥了他一眼,其实宫里的女眷多和睦,前朝生出那样多的宫闱斗争,也不过是贞康皇后一时心软、引了容妃那样的祸害进宫。 本朝有太后和惠贵妃在,自然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要有风波,也多是母族外臣挑唆的,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党争,也是因为文家和舒家疑心生了暗鬼,才惹出那么多的是非和风波。 “所以……”云秋听出来李从舟话里的话,“四公主选和校尉,也是有舒家的考量在吗?” “一半一半吧?”李从舟好笑地看他一眼,“太复杂的党争、家族负累你也不用听,就知道四公主也很中意和校尉就是了。” “至于和校尉嘛,他心里主意多,不是个那种会被家眷左右的人。” 云秋哦了一声,然后挑眉看他,“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很看不上为家眷左右的人?王爷不就是这样的么?” 哦? 李从舟用笔尾敲了云秋脑门一下,“父亲听母亲的,是因为母亲本就和他一条心。而且母亲多智善谋,难道听她的有错?” 云秋哼哼,“这么说,我没你聪明,以后你就不听我的了?” 李从舟啧了一声,又敲他一下。 “还敲!”云秋捂住脑袋,“本来就不聪明,再敲真敲傻了!” 李从舟站起身,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哪就傻了,能在京城里办下这么多铺子、拢住这么多伙计的人要是都是傻子,那天下就没聪明人了。” “再说了——” 李从舟给云秋拽过来圈怀里,然后隔着他继续往宣纸上誊抄,“朝堂党争这事儿多烦心,你要是样样都精通了,不显得我很没用?” 云秋听了,却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是谁,三岁识文、五岁通诗文,七岁骑射,八岁就能帮着大师译……唔??!” 李从舟堵住他的嘴,不许他再念了。 等云秋用力拍他肩膀开始挣扎了,李从舟才松开他,额头顶着额头,笑道:“所以多巧呢,你会的我不会,这就是天生命定的。” 云秋撇撇嘴,最终只是转过头去敲了敲桌上晕染了墨迹的纸: “……这张要重新写!” 如此,两位公主的婚事定下,皇室想着喜上添喜,便都定在下个月赶在雪天来临前办完了喜事。 曲怀玉事情忙,但还是专程抽空来找了云秋一趟。 他看上去还是有些苦恼,不过不像那日一样丧着脸,也不知是真的高兴起来,还是大将军给他说通了道理。 日子是自己关起门来自己过才明白的,云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问曲怀玉来寻他的缘由。 “那批料子,我还是放心不下——”曲怀玉拉着云秋的手,“哥哥远在西南赶不过来,京城里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秋秋我只能求你了。” 曲怀玉还带着一位老管事,是跟着曲帮主多年经商的老人,现在调拨给他用,知道那批料子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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