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娜王妃拧紧了眉,最后深吸一口气,挫败地松开了手中的刀柄,“罢了,我跟你们走,别伤害我的孩子。” 李从舟点点头,却抬手就给那小戎王砸晕。 “你——!”荷娜王妃恼火地上前一步。 乌影拦了一下,替李从舟解释道:“孩子太小,若是哭闹起来引来更多的人,这不是不方便么?” “……”荷娜王妃攥紧了拳头,咬牙警告道,“你若是伤着他,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你们顺利走出王庭!” 李从舟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抱起小戎王就率先走向了王庭后花园的方向,荷娜王妃只得跟上,最后是乌影断后。 蔚蓝深邃的天穹下,王庭后花园里一片漆黑,只依稀有点点虫群的萤光在灌木丛周围起落。 令荷娜王妃心惊的是,即便没有灯光,走在最前面的宁王世子一步都没有错,像对他们西戎的后花园无比熟悉一样。 很快,李从舟就返回了他们来时的密道。 在确认无人发现后,很顺利地就将小戎王和荷娜王妃从皇宫里带了出来,而冯副官早就准备好马车,带着其余人等在王庭外的密道出口处接应。 看天色,丑时刚过,他们必须加快动作。 若是让西戎皇宫中的女官侍卫发现王妃和戎王不见了,那整个王庭乃至于特京沙漠都会戒严,以他们这一小队的人实力,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李从舟为保万全,还是让乌影给荷娜王妃、小戎王分别服了一味毒。 虽然受制于人无可奈何,可荷娜王妃给那毒丸子吞下去后,还是忍不住讽了一句,“怎么不用蛊?” 乌影给小胆瓶揣回怀里,笑嘻嘻的,“只有弱者才会用蛊控制人心,黑苗若真行的是义事,怎会百年来都无人追随,只能躲在暗处蝇营狗苟?” “再说了——”乌影一指小戎王,“这孩子才多大,您不仁,我可还想积点阴德,将来留着性命讨个漂亮媳妇儿。” 荷娜王妃:“……” 李从舟和乌影要守在马车内,所以外面吩咐行军的就是冯副官。他转做勤务已经有些年头,可真行军打仗起来也依旧稳健。 从王庭出发,避开一早探查好的西戎岗哨,将马车护在中间趁着夜色离开特京沙漠,只要平安穿过域外草原,就能返回黑水关。 李从舟撩起车帘、探头看了眼头顶的星辰,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荷娜王妃搂着儿子,看他这动作,冷哼道:“特京沙漠长近数百里,其中又有近百座沙山、盐湖。就算你们用的都是快马,天亮前,你们必定出不去。” 她冲着李从舟挑衅一笑,“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如何应对我西戎十二翟王的大军?” 李从舟没答,放下车帘凉凉看她一眼。 倒是乌影正和那条黑蛇玩得无聊,抬头看李从舟不开口,便分外好心地接了一句——毕竟对方再坏也是个妹子,怎能这样冷漠不搭下茬。 “这个您就甭操心了,我们自然是有办法脱身。” 荷娜王妃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逗着那沙漠黑蛇玩,心里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忍着——毕竟被那蛇咬上一口,轻则痴呆麻木变成废人,重则毙命。 “不过我还真挺好奇的,”乌影用指尖摸了摸黑蛇的脑袋,一脸无辜地询问道:“听说你原来是汉人的公主诶?那为什么要攻打自己的母国?” 荷娜王妃侧首看了李从舟一眼,心道这位世子还真是深藏不露。 ——明明才被认回王府没多久,就能知道她这么多事。 又或许,是她那位小叔深藏不漏? 毕竟宁王执掌银甲卫,皇室的事情他多半都知道。 但…… 荷娜王妃暗暗握了握拳,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更加可恶。 当年她娘和弟弟明明可以不死的,却被昭敬皇后那口蜜腹剑的妇人给弄死了,宫里人碍于皇后母族不敢开口就算了,连宁王这样的皇亲也要帮着骗人。 荷娜王妃撇撇嘴,“……自然是要复仇。” “复仇?”乌影来了兴致,要不是换了这身轻便的夜行衣,他真想从前襟里掏出包五香蚕豆来吃上两颗。 大概是他脸上那种“讲讲听、讲讲听”的表情太像小孩子,荷娜王妃盯着乌影看了半晌后,竟然啧了一声别过脸,不耐烦地反问道: “要是你的家人被人不明不白的害死了,你难道不想报仇么?!” “喔?”乌影偏了偏头,心大地感慨了一句,“那这么说来,我们的经历还挺像……哎唷!” 他抱住脑袋,愤怒地瞪李从舟,“你打我干什么?!” 李从舟看着乌影,话却好像是对车厢内另一个人说,“还真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乌影撇了撇嘴,转过身不理李从舟。 反是荷娜王妃听懂了他的暗示,戒备地看向李从舟,“你什么意思?” 不过问出这句话后,她又摇了摇头,否定道:“你们都一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会站在那个女人身边替她说好话,说什么都是我的臆想——” 小时候,她曾真心以为昭敬皇后待她好、当他是亲闺女,天冷加衣、生病亲自照拂,更一直带在身边教养规矩、读书识字。 即便有婧怡公主过世后移情的缘由,她也很感激皇后对她的照顾、敬她爱她如亲娘,那些流言蜚语更从未放在心上。 被迫和亲时,看着从来规行矩步的皇后,竟然愿意为了她这个非亲生的公主去和文武朝臣抗衡、去和文家争吵,她也真的很感动。 但后来经人点拨后,她却越来越觉得—— 昭敬皇后根本是在下一盘大棋,利用对她这个孤女的照顾博得贤名,然后将她送去和亲赢得皇帝的敬重,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太子铺路。 何况、何况还有那个人的佐证:她娘亲和弟弟根本就是被昭敬皇后害死的。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和那人一样——正义的复仇罢了。 李从舟看着荷娜王妃脸上的神情变化,便大概给她心里的想法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他一扬眉、重新挑帘看着远处已经出现的大片草原。 “看来,您还真的很相信襄平侯的话。” 荷娜王妃抱着孩子往后缩,怎么这宁王世子好像会读心?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么——” 李从舟和在马车旁边策应的冯副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对着乌影点点头,最后才转过来看向荷娜王妃道: “顺便再告诉您一件好事。”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巨响,荷娜王妃跟着挑开另一侧的车帘朝后看去,竟然意外发现王庭的上空烧成了一片火红。 “你……”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李从舟,“你们竟然在王庭里面埋了火|药?” “那没有,您可给我们想得太万能了,”乌影解释道,“这不就是你们王庭自己的炸|药么?我们不过就地利用而已。” 就地……? 荷娜王妃倒是知道王庭有个贮存军|火的地方,但没想到这地方也这么轻易就被他们占领、利用。 不过她看了一眼李从舟,在言辞上不愿落下风,“枉你们汉人自称仁慈,这不——还是有牺牲?说说看,是哪位‘英雄’牺牲了自己,在那儿点燃这么多火|药?” 这回,李从舟还没来得及开口,乌影就抢先开口道:“您这人真有意思,竟然给我的小可爱们称为‘英雄’?” 原来是李从舟准备了大量的火油,以水囊盛之挂在马上,潜入王庭的军|火库后,就给整个区域都洒满了油。 最后由乌影放下一批小虫,在那些炸|药上方用绳索悬挂了一只油灯,等他们离开后,小虫失去了乌影的控制就会依着习性去扑火。 不消一刻,就能撞出火星落地,点燃那整一片的火油。 “轰——”乌影还故意学了一下那爆炸的声音,“哪儿就用的上人去牺牲了?” 荷娜王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算你们厉害!” 刚才李从舟说要告诉她一件好事,那看来就是这王庭军|火的事情,不仅让他们的军备损失惨重,而且那个地方发生爆炸必然会吸引翟王们过去。 要发现她和小戎王失踪,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而前面一里地就是域外草原,这里土地平坦、水草肥美,还有牧民们走出来大小通路,马车行驶在上面能提高很多速度。 荷娜王妃闭了闭眼,终于有种大势已去的挫败感。 可又想起来那个给她噬心蛊的人,她眼中那团消散的火又重新燃起,现在他们能处理西戎,但将来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呢,不着急。 “抱歉,”李从舟忽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刚才我的话没说完,您一心相信襄平侯,觉着倚靠他和那些不上道的黑苗就能颠覆王朝。” 他勾了勾嘴角,“但您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 荷娜王妃呿了一声,“在你看来襄平侯是谋逆,但在我看来他原本就是皇子,是先帝昏聩才会叫他出嗣,他只知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那看来您当真是对他深信不疑,”李从舟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告诉您——” “襄平侯方锦弦,根本不是先帝的儿子。” “你说什……”荷娜王妃惊骇地瞪大眼睛,整张脸也倏然变得惨白,还未等她追问出口,空中就传来了嗖嗖箭簇之声。 马车之后,远远传来了西戎人特有的呼哨声,还有数不清的马蹄音达达疾驰而来,李从舟啧了一声,推了乌影一把:“看好人。” 然后他就一跃出了马车,抢身上了一直跟在马车旁随行的他的大宛黑马,然后搭弓朝后、数箭启发。 ——也是他们运气不算好。 西戎的十二翟王虽是亲王,但并非像他们中原汉廷一样会固定在自己的封邑上固守,翟王们多数是在外游牧、巡猎,保持着他们祖先的传统。 追过来这一批人马,观瞧他们身上穿的服装和发式,李从舟猜测是西戎翟王伯颜氏。 戎狄语里的伯颜二字翻译过来就近乎是汉话的“白色”之意,西戎人尚白,这位伯颜氏祖上也出过许多任戎王。 瞧着对方带过来的人马大多数是骑兵,肯定是在附近巡猎时被他们的马车惊动,所以才会追猎过来,给他们当做了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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