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迹道:“过段时间放假了就回去。” 段尘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待会儿和姨妈说,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言从逾这边点好了菜,顾迹接过的时候顺便扫了一眼,顺口问道:“你不是喜欢吃土豆吗?怎么不点?” 言从逾停了下,“你不是不吃土豆吗?” “呦,小同学还挺贴心。”段尘在一边笑道,“这小顾就是这点挑食,土豆多好吃啊,他就不吃。” 顾迹笑着哼了声,又道:“表哥,再随便加道土豆吧,他喜欢吃。” 程灼酸唧唧道:“顾哥,上次吃饭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当时说,跟你吃饭的时候,土豆不准上桌。” 顾迹不置可否,“谁让这顿饭是请小言吃的。” 段尘笑着看着他们斗嘴,又道:“就这些了吧,我让后厨加急,先给你们上。” “表哥,帮我拿一个打包盒。”程灼举手,“我打包些回去给景因吃。” 段尘道:“行,等会让服务员送过来。” 家常菜上得快,不一会儿桌上就上满了,这里的菜口味偏重,色泽看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顾迹没动筷子,先看着言从逾,“你尝尝,怎么样?” 言从逾这样被顾迹看着,有些难以平静下来,随便夹了面前的一道菜,“……好吃。” 顾迹放下心来,要是请别人吃饭发现不合口味就尴尬了,幸好小言也喜欢吃。 “辣吗?”顾迹倒了杯水放在他旁边,“我看你耳朵有点红。” 言从逾忽然轻咳了声,掩饰般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低声道:“……没,还行。”
第十章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了雨,一开始还是淅沥的雨点,然后逐渐有了下大的趋势。 雨声砸在窗户上发出了响声,顾迹不经意扫了一眼,却在看见窗外漆黑的夜色时陡然愣住,记忆中浮现上辈子最后的那晚,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虽然获得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但在那场大雨里也是切实死过一次。 濒临死亡时候的感觉并不怎么好,顾迹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顾迹?” 听见这道声音,顾迹的意识倏地回神,看见桌上的暖色调下的家常菜,偏过头看见言从逾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言从逾坐在顾迹旁边,注意到他刚才盯着窗户看了半天,像是发呆,可脸色看着却不太好。 “怎么了?”言从逾轻声问道。 顾迹轻轻呼出一口气,“没事,好像下雨了。” 言从逾把对方刚才的情绪看在眼里,觉得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只是窗户外面又没什么异样,除了刚才忽然下了雨。 ……下雨? 顾迹不喜欢下雨天吗? 程灼坐在对面看得真切,他虽然偶尔有些迟钝,但他也不是傻子,看出了顾哥状态不对,刚才有一瞬间顾哥的情绪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很落寞。 现在看过去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程灼本来想说什么,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没说话。 顾迹现在的确对下雨的晚上有了点心理阴影,并不是害怕,只是会让他反复想起上辈子最后的夜晚,心中压抑又沉闷,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似的。 但此刻身边有朋友陪着,像是在提醒他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顾迹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段尘拿着两把伞进来了,提醒道:“外面下雨了,还挺大,你们吃完了就早点走吧,免得等会路上不安全。” 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好也可以走了。 “谢了表哥。”顾迹道,“那我们就走了。” 段尘摆了下手道:“注意安全。” 大厅里吃饭的客人也走了不少,还有一些在等雨停。 出了门之后,雨水被风吹得进了屋檐里,一股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顾迹下意识扶了下自己的右腿,转而才松开。 雨天里痛入骨髓的记忆似乎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言从逾站在旁边,担心地皱了下眉。 刚才撞到腿了吗? “我去把车开过来吧。”言从逾拦了下顾迹,开口道:“你刚才喝酒了。” 从门口到停车的地方有一段距离,经过刚才的事情,言从逾觉得自己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不太放心让顾迹独自去。 顾迹愣了下,“我没喝酒。” 因为怕程灼喝多了又犯错,所以他们这顿饭一瓶酒都没上,他就喝了两杯橙汁。 言从逾道:“你吃了啤酒鸭。” “……”顾迹沉默了。 吃了啤酒鸭能开车吗?顾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也没法现场拿出手机百度一下。 程灼乐了下:“哪有让新朋友当司机的,还是我去开吧。” 顾哥状态不对还是歇着吧,这顿饭是给言同学赔罪的,自然也没有让他开车的道理,三个人里面就剩他了,幸好他前几个月刚拿了驾照。 顾迹犹豫了一下,看着雨幕心里也有些抗拒,便把车钥匙递给了程灼,“小心点。” 程灼拿上钥匙打着伞就出去了,“这有什么,等哥哥我回来接你们。”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车就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刻意放缓了速度停下。程灼本想打开车窗说话,然后被淋了一头雨,赶紧关上车窗,声音从里面传出,“怎么样,我的车技还不错吧。” 顾迹笑了声,心中的沉闷渐渐褪去,“还不错。” 店里的伞没那么多,表哥就给了两把伞,刚才程灼拿了一把走,现在顾迹和言从逾共着打一把。 顾迹上辈子和林清然在一起了十多年,其实是习惯作为照顾人的一方。所以当言从逾举着伞先把他送到后座,打开门等他进去后,自己再从另一边上来的时候,顾迹还懵了下,才说了声谢谢。 程灼也看到了,感叹道:“小言,你可真细心。要是我的话,估计就得和顾哥抢伞了,顾哥肯定抢不过我。” 顾迹的注意力被程灼的话转移走,笑道:“我怎么抢不过你了?” 程灼厚脸皮:“因为我更强。” 言从逾在一旁也笑了声。 车内的空气干燥温暖,顾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很感谢这个时候还有朋友们陪着他,要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怕是不太好度过。 但煽情的话在心里想想就好了,顾迹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很快到了学校后,程灼问道:“小言啊,你住哪个宿舍楼?” 言从逾报了宿舍号。 程灼把车开到了宿舍楼下,“到了。” 顾迹笑着道了别,“下次再见,小言。” “再见。” 言从逾下了车,打着伞在宿舍楼门口站了会儿,连裤脚打湿了都没注意到,看见黑色的车子驶远,才抬步走进了楼道里。 …… 半夜里天空忽然响起了惊雷。 顾迹被雷声吵醒,宿舍里没开灯,一片黑暗。 他闭着眼睛,本想继续睡,却心里乱糟糟的,听着外面的雨声,没有丝毫睡意。 半晌后,顾迹起身下了床,走到了阳台上。 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只能依稀看到几道模糊昏黄的路灯。天空中偶尔划过一道闪电,雨点带着凉意地飘了进来,顾迹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 既然重活了一次,有些事情就该放下了。 上辈子做过许多后悔的决定,留下不少遗憾,却最终结束于一场大雨。顾迹现在有机会改变一切,却仍然担心自己做得不够正确。 他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看着外面的雨从大到小,最后竟慢慢停了下来,远方天空也泛起了鱼肚白,才转身进了屋。 * 清晨,每天上午有课的时候,整个宿舍都弥漫着痛苦的味道。 许景因闭着眼睛穿衣服,一边说了句:“小顾起床了没,你去叫他起来。” 程灼的头发睡得凌乱不堪,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扯着嗓子喊了声,“顾哥,上课了。” ——没回应。 程灼纳了闷,自从顾哥不去给林清然送早饭之后,每天早上都起不来似的,闹钟都吵不醒他。 他住下铺,下床方便,直接揉着眼睛走过去,一把撩开了床帘,“顾哥——” 程灼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景因望了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了?” 床上侧躺着的黑发男生,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安静地闭着眼睛,睫毛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露出来的皮肤却带着些不正常的红。 “他的脸有点红。”程灼觉得奇怪,伸手摸了下顾迹的额头,震惊道:“妈呀,这是发烧了吧?” “怎么回事?”许景因下床去找温度计,问道:“昨天下雨了,但你们不是开车回来的吗?” “不知道啊。”程灼也纳闷,“我们都没淋雨,昨天回来后就直接睡觉了,就没再出门了,我也没事,顾哥怎么就生病了呢?” 宿舍里是有个医药箱的,只不过因为长时间不用,早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许景因找了半天,才从柜子深处里翻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了温度计。 几分钟后,许景因看着温度上显示的三十八度,静了静,“是发烧了。” 程灼啊了声,“那怎么办?” 现在再去纠结为什么会生病已经没用了,只能先想解决方法了。 “上午有课,先给小顾请个假。”许景因道:“我去给他冲杯药。” 他拿出了药箱里的退烧药,扫了一眼保质期,“……过期了。” “……” 程灼也无语了,“这什么时候买的啊?” “我现在去医务室买吧,这样快点。”许景因道,“你把小顾叫起来,让他先喝点热水。” 程灼点头,坐到床边拍了拍顾迹,“顾哥,顾哥。” 顾迹一睁眼,就感觉眼皮沉重得不行,大脑一片昏沉难受,他看见程灼,微微撑坐起来,声线带着微微哑意,“……闹钟响了吗?” “你发烧了。”程灼拿过桌上的热水递给他,关心道:“待会我们给你请假,不用担心上课的事情。” 顾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没反应过来,“……我发烧了?” “景因去给你买药了,很快就能回来。”程灼感到奇怪,道:“昨天你也没淋雨,难道是吹了凉风,但也没多长时间。你怎么这么体弱呢?” 被程灼这么一说,顾迹就想起大概是因为他大半夜起来在阳台上吹了一晚上冷风,却没想到直接给吹发烧了。 他顿了顿,还是没把昨晚去阳台上思考人生结果反倒生病了的事情说出来,有点尴尬。 喝了几口热水之后,顾迹精力不济,眼皮也沉重,闭上眼睛又重新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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