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先生折煞老朽了。”老人一叠声道:“是族长救了我们,我们——” “不是因为救了你们就可以这样没有礼貌。”温眠还在磨着手里的草药,草药质地坚硬,磨起来很费力气,温眠几乎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把手心都磨红了一块。 “更何况您本身的出发点就是为了他好。” 他解释道:“想必鹿老也能看出来,呦呦他出身灵鹿族,曾经也是你们中的一员。” 随着他的动作,草药一点点被碾碎成浅褐半透明的晶粉,在灯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温眠接着道:“但因为呦呦身体的原因,他在这里受到了一些不公平的待遇。” “它很小的时候曾被这里伤得很深,所以才会自己跑到福利院里,我只是后来恰好接手了这家福利院而已。” “呦呦是个可怜的孩子,之前在福利院里也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长到这么大性格不免有些偏激。”温眠笑了笑,有些心疼道:“其实单纯以年纪来说,他还是个幼崽,只是因为自己太强,可以强行跨越到成年期而已。” 老医师被这个消息震撼,没想到青年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离开族群,他没见过温酒的原型,只知道他也是灵鹿族的族人,而且血脉相当纯正,还以为是外出历练很久被族群认为失踪回来的强者,实力那么强的温酒,竟然还只是个幼崽。 他想起自己之前看见,温酒化作幼年状态向温眠撒娇的场景,觉得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眉眼都柔软了几分。 他作为医师,本能厌恶患者抗拒治疗的事情,但被温眠这么一说,就把温酒代入到那些不愿意吃药打针的幼崽身上,立刻释然起来。 怎么会有幼崽喜欢吃药呢,族长闹点小脾气也很正常。 他想起两个月前,叛军包围村庄,青年从天而降救了他们所有人的事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些震撼,有些汗颜,更多的是心疼与歉疚。 “那这么说的话……族长岂不是一直都过得很辛苦。” 温眠嗯了一声,道:“所以我来,是希望告诉鹿老,呦呦他虽然性格冷淡了一点,但是个很好的孩子,就算之前他再厌恶这个族群,也没有见死不救。” 他掩去小鹿崽更多是为了自己的事实,把幼崽的形象无限拔高:“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知道他的苦楚,多体谅一些。” 温眠知道自己这么说这么做有些过分,但他身为家长,一颗心都是偏在自己的幼崽身上,他不希望幼崽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任何受委屈的可能。 如果在这件事中注定要有一个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那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做。 药庐里的氛围安静下来,直到老医师消化掉了自己心里的震撼,“族长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现在又是我们公认信服的族长,不用温先生说,我们也会这么做的。” 他犹豫片刻,观察着温眠的脸色,小心道:“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就是族长他……”他一咬牙,说出那句自己怀疑了很久的话:“族长他身上,是不是有很多黑色的斑块?” 温眠抬起眼睛,认真地看了老医师一眼,见他这是单纯的疑问,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点头嗯了一声。 老医师身体一晃,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温眠有些奇怪:“鹿老这是怎么了?” 老人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停,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细看还有几分浓浓的懊悔:“我对族长小时候的事有很深的印象。” 他颓然叹道:“虽然这么说有几分逃避罪责的嫌疑,但老朽发誓,这一切都是真的。” 听他这么说,温眠下意识挺起腰杆,放下手中的研钵认真道:“您说,我听着。” 老医师没有立刻说话,沉默许久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叹息一声,悠悠道:“我们灵鹿族人生性良善,与世无争,一直生活在莫迪森林深处。” “虽然星际上有很多种族非常在意幼崽们的天赋,也有因为天赋不足就抛弃幼崽的案例,但灵鹿族人多是木系异能,性格温吞,对幼崽们非常疼爱,鲜少出现这样的情况。” “十几年前,族内也有过生着黑斑的幼崽诞生,但我们都觉得,毛色并不能代表什么,一直把那孩子当成普通的幼崽对待。” “那只幼崽一路成长,并没有任何不妥,还因为实力出色而前往异星战场,在那里帮助了不少人。” 说到这里,温眠不由得有些好奇:“那这只幼崽现在怎么样了?” 老医师脸上露出一点骄傲的神色:“他喜欢探险,大概十年会回来一次,上一次回来的时候说自己想去隔壁星系看看。” 温眠点头,示意老医师继续说。 老医师道:“所以族长刚出生时,我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因为他一出生就没了父母而格外的心疼。” 温眠蹙眉,觉得老医师说的话和自己了解到的事实相差太多。 就听老医师接着道:“但奇怪的是,随着族长的成长,越是到他年龄大了开始记事的时候,我们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态度,好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这只幼崽是邪恶的,无可救药的,他是天生的坏种,你要虐待他,你要杀了他,你要狠狠折磨他。” “什么?!” 温眠豁然起身,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掀起狂狼涛涛,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太多东西,眼睛死死盯着老医师,似乎要透过他的面孔看进他的内心。 老医师双手捂住脸庞,颓然叹道:“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越是靠近幼崽,这样的念头就越深,几次差点酿成悲剧。没办法我们只能尽量避开幼崽,虽然这样会让幼崽感觉自己被冷落,但和我们控制不住伤害它的性命相比,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为了避免更多的危险,我们交代家里的孩子不要和幼崽接触,因为我们发现,越是幼小的孩童就越容易受到影响,展现出来的恶意就越深。我们考虑过要不要把族长送到福利院去,但还没来得及联系,就出现了那件事情。” 老医师接着道:“等我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我们第一时间去到那崖底寻找,却找不见幼崽的影子,只能无功而返。” 他看着温眠,眼睛里有水光闪烁:“是我们灵鹿族对不起族长,他恨我们也是应该的。但好在兽神保佑,让族长遇到了温先生,不然我们、我们……唉……温先生,请受老朽一拜。” 他长长一叹,站起身就要朝温眠行个大礼。 他头发花白,面容沧桑,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要朝温眠行礼,吓得温眠赶紧去拦。 温眠攥着老人的胳膊低声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几乎族里所有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老人明白温眠的意思,道:“我之所以没有认出族长来,就是因为我这次靠近族长时没有感受到类似的情绪,加上族长表现出来的年纪不对,这才没有往那方面想。” 温眠思忖片刻,心说这样的手段和系统何其相似,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能影响整个灵鹿族群,但又为什么不把这样的手段继续下去。 是不是与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本书有关? 他越是思考,就越觉得事情扑朔迷离,乱麻一般紧紧缠绕,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两人对视一样,看见彼此眼中思索的神色,温眠叮嘱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呦呦,我怕他承受不住。” 老医师也觉得应该这么处理,想了想道:“但我要和族里的人说清楚,我们当年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继续错下去,族长已经够苦了。” 温眠点头,这样的结果对呦呦更好,他没什么意见,两人又聊了几句,温眠看看时间,记挂着房间里睡着的幼崽,起身告辞。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温眠只顾着与老医师告别,没有注意到门外渐渐散去的异能波动,与他之前和黑龙一起跨越过的空间裂缝所造成的波动一模一样。 温眠回来时,几只幼崽都乖乖坐在桌子前喝汤。 小助理守着砂锅,服务生似的伺候着各位小祖宗。小人鱼的尾巴已经比之前强韧很多,坐在硬木椅子上也不会痛,只是苦了呦呦,明明屁股疼得要死,但碍于面子就是不肯要个软垫,疼得屁股都麻木了也要用微笑面对生活。 几只幼崽互相对视着,除了坚持保持着成年体的黑龙,其他几个都是方便喝汤的小正太模样,互相打着外人听不懂的哑谜。 “继续瞒?” “废话,你敢让哥知道?” “这次谁被发现谁是蠢货。” “那影鹿你小心点,这事儿跟你有关,你别让哥知道你知道了。” “我不蠢谢谢。” “啧,你们听听,南宫狗蛋说自己不蠢诶,你不蠢你能a——”希尔瞥了眼老老实实看着锅的小助理,勉强把剩下两个字给咽了回去,但他想说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 你不蠢你能挨打? 温酒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希尔挂起来风干晾成咸鱼,要不是温眠突然推门进来,他肯定要和希尔打一架的。 温眠扫了一眼乖巧坐着的幼崽们,沉重的心情都少了大半,过去把呦呦抱起来放在腿上,自然道:“你们什么时候起的?” “在哥走不久后。”温酒红着脸,觉得自己单独被温眠抱起来的动作很难为情,但温眠的大腿确实比硬邦邦的椅子舒服多了,也就没有挣扎。温眠揉揉幼崽的脑袋:“时间还早,吃完就回去再睡会吧。” 幼崽们乖乖应着,谁也没说之前在药庐门口听见了什么,跟在温眠身后回去睡觉。 留下小助理自己在厨房洗碗刷锅。
第七十四章 第二天中午, 温眠做了很丰盛的一餐。 除了给小花豹准备的小排骨,还有诸如香酥小黄鱼、宫保虾球等照顾幼崽口味的菜品。温眠想了想,格外吊了锅鸡汤, 又做了些适合老人和孩子的点心,招呼小助理去请老医师过来吃饭。 小助理从温眠炖鸡汤开始就流了满嘴哈喇子, 闻言一擦嘴巴,乐颠颠地出门。 几只幼崽都还在睡,只有黑龙醒的早,出来帮温眠做饭。 温眠本来不敢让他插手, 但见他像模像样地剁排骨, 刀口丝滑利落, 指挥他切了几次菜发现确实做的不错后, 就放心地安排他帮自己打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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