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人倒是其次,”主管平静解释:“水牢最恐怖的点在于,人体遭受过毒打后又长时间浸泡在脏水里,伤口绝对会被感染,而且肢体被泡久了之后浮肿腐烂、犯痒发疼,那才是最要人命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些小主管为了让那些消极怠工的员工牢记教训,还会往水底恶意倾倒蚂蟥、毒蛇之类的生物。” 陈浩面色发白,连退几步,迟年脸色也很不好,胃里翻腾,不太舒服。 教授抬手摸了摸迟年的脸颊,抬眸看向主管:“够了。” 主管适时闭嘴,又说:“这里关的还都只是些消极怠工的,赌徒那边更惨更腌臜,就不领您们看了——我已经通知小主管去找迟斌了,很快就把他送到您们面前来。” 主管这么说着,领着他们换了个距离水牢不远不近,又大棚遮荫的休息亭小憩。 陈浩一路上都在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心有余悸:“好险,差点就被魏泽峰这狗东西害惨了。” 他本来就是个不上进的性子,要真入了这行,消极怠工的人员名单里必有他的一席之地,到时候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迟年:“年年,还好有你。” 迟年轻叹了口气,看向教授:“主要是老师神通广大,要是只有我自己,就算知道你失联被拐卖,也没能耐把你救出来。” 没钱没势,除了报警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报了警,这种跨国的案件,华国警察也鞭长莫及,很难处理。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推搡叫骂声传来,几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皮肤棕黄的小主管,手里头正牵着根粗壮的麻绳,绳子另一端系在另一个人的上半身——连同双手一起捆缚住。 被捆的那人下半身都是湿的,走路踉踉跄跄,喉咙里还哀嚎着什么。 迟年大概能猜到他就是迟斌,他的亲生父亲。可才分别一年之久,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就已经完全找不到记忆中那个身材高大、扯着皮带头能把他骨头都抽裂的男人的身影了。 那人被鞭挞着踉跄走近,最后被一脚踹跪在几米开外,也没让他靠太近,怕熏着贵客。 这才一年,迟斌就已经枯瘦如柴,皮肤黝黑,半长不短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头上,胡子也很久没刮了,衣服脏的根本看不出原色,周身飞舞着腐烂气息招来的麻苍蝇。 下半身是最惨的,腿已经完全浮肿了,依稀可见那些斑驳的青紫痕迹、刀伤、棍伤、甚至还有些虫子兽类的咬伤,发炎红肿流脓流血,惨不忍睹。 迟斌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被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 迟年只是静静看着,并不同情,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当初他没有偷偷跑掉,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就是他自己的真实写照。 真恶心啊。 迟年嫌恶地别开视线,目光落在轻握着他手腕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微凉的手,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他现在的心绪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迟斌自作自受,就算是死在缅甸这种地方也纯属活该;可另一方面,生为人类的同理心让他没办法直面现状凄惨的迟斌。 他本来想像那些爽文小说里的主角那样,在迟斌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份,让他知道自己逃离家乡后过得有多好,想看他感受到反差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表情,然后冷冷地踹开他试图求救的手,拽着教授潇洒离开。 可当他真的面对被折腾到只剩一口的迟斌的时候,却又产生一种‘都已经这样了,干脆随他自生自灭’的无力情绪。 迟斌的现状已经足够他自己反复回味一辈子了,不需要更多的刺激,他这辈子就已经毁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迟年想,就当是报答迟斌当年的‘不杀之恩’——迟年很清楚,当年如果他不是个带把的,早就被迟斌掐死在黑诊所了。 至于所谓的养育之恩,迟年自认为从不亏欠迟斌什么——迟斌养着他,只是为了留后,也需要一个任打任骂的发泄对象,他们之间每一笔账都已经在他无数次的哭喊求饶、痛苦挣扎中清算了。 何况在他开始干兼职之后,迟斌从他这里或偷或抢的钱也早就超出了他的‘养育费’,两不相欠。 所以,没什么好恨的,也不值得浪费更多的同情怜悯。 迟年闭了闭眼睛,轻转了转手腕,反手握住教授的手掌。 小主管说:“主管,人已经带到了。” 主管则看向迟年,想从他表情里读出一些什么,可迟年只是沉默地看着桌上交合的双手出神,神情空白,既不愤恨,也不同情,让人琢磨不透。 最后还是教授说:“带走,别把人折腾死了。” 等迟斌离开,教授才轻轻把迟年揽进怀里:“不舒服吗?” “......还好,”迟年摇摇头:“只是,忽然感觉以前的那些憎恨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现在跟迟斌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已经没有什么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了。可当那些恨意消失的时候,又有种莫名的空茫,好像有一大块情绪空缺了,不知道该填补些什么。 教授认真说:“那以后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专心爱了我吧,年年?” 迟年:...... 众人:...... 迟年有些哭笑不得:“我觉得现在不是讲情话的好时机。”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教授忧愁地看向他:“今天到此为止吧,你的身体状况只能支撑到这里了。” 迟年现在的生理、心理方面确实都有些过分压抑,没什么继续参观的兴趣了,点点头:“回旅馆吧。” 陈浩举双手双脚赞成。 离开的时候还是坐的那辆豪车,陈浩坐在副驾驶,迟年跟教授腻在后车座。 回去的路上,迟年晕车晕的厉害,还下车吐了几次,教授给他找来清水漱口,又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蜜橘剥给他吃,迟年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蔫哒哒的,有气无力,也不知道是中暑、晕车、还是受惊。 他的身体一向很脆弱,随便哪一个都能让他难受一整天。 不过后来的路程中,迟年都没再受什么磋磨,不知怎么的,明明弹石路颠簸,他却靠着教授睡着了,睡得很熟,好像比睡在酒店旅馆的床上还要熟。 等迟年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彼时陈浩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是从泰国直飞S市的飞机,商务舱,等迟年醒过来的时候,陈浩已经落地了,拍了S大门口的照片,配了一堆流泪黄豆的表情:【终于回来了!还是国内安全!以后打死我都不出国了!】 迟年问他:【你打算回家吗?】 陈浩:【当然,我已经买好火车票了,晚上的,加班加点赶回去!】 迟年没再多问,收起手机,依旧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教授推开门走进来,见他坐起来了,快步走到床边,把托盘里的食物放下,抬手试了试他的额温:“嗯,终于退烧了。” 迟年有些茫然:“我发烧了?” “昨晚高烧不退,”教授垂眸看他:“我检查过了,不是身体影响,应该是受惊过度。” 这点让教授感到有些奇怪,毕竟昨天他刻意让迟年避开了那些过于‘血腥’、‘暴力’的画面,可迟年还是受到了惊吓高烧。 为什么?
第三百一十三章 电影 “你半夜发烧了,”教授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面色忧虑:“可能是昨天受惊过度。” 迟年没印象,只觉得自己一觉天明,睡得很香。 不过不可否认,昨天的缅甸园区一日游,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惊吓,再加上来回的路上颠簸劳顿,身体一时受不住也情有可原。 “现在不烧了,”迟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正常,精神也还不错,又懒踏踏缩回被子里:“我后来怎么退烧的?” “喂你吃了点药,”教授捋了捋他乱糟糟的头发:“吃完药后好了很多,很快就退烧了,就没去医院。” 确实喂了药,但并不是人类的退烧药,也不是从嘴巴喂进去的。 教授又说:“你身上的气味越来越好闻了。”喂药的时候,他已经隐约从迟年的身体里嗅到成熟的气味了。 显然用不了多久,他的小伴侣就要成年了,可以发情,可以交配,可以烙印。 迟冬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也没有打算追问,他说:“我好像有点饿。” “肯定饿了,”教授隔着他单薄的睡衣摸了摸他的小腹,瘪瘪的:“昨天拢共就吃了一顿,半路回去的时候还都吐掉了,小可怜。” 迟年缩了缩身体,小声说:“痒痒。” 教授应了一声,把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托盘挪到腿上,给他拆保温盒:“我给你煲了鸡汤,还有鸡汤底煨的虾仁鸡丝粥,昨天晕车伤了肠胃,这两天多吃点好消化的食物。” 迟年嗅到了香味,从被窝里钻出来,黏糊糊地靠在教授肩侧,看他美味的教授牌爱心早餐:“在哪做的?” 他们住的这间酒店规模不算大,顶配套房也就只有卧室、卫生间跟餐厅,没有厨房。 “借了后厨的厨房,很多厨具长得特别奇怪,研究了好一会,”教授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又把汤放到旁边晾着:“这个香米也不太好,不太适合熬粥,但短时间内找不到更好的了。” “很好吃,”迟年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大口粥,温热鲜美的粥水下肚,整个人都跟着舒坦起来:“老师好辛苦。” “嗯,很辛苦,”教授理直气壮:“要奖励。” 迟年笑盈盈地看着他:“老师想要什么奖励?” 十之八九是一枚吻。 “乖乖吃饭,”教授垂眸看他,眸中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等你吃完再说。” 等迟年吃饱喝足,教授收拾了餐具,又给他端来一小碟酸甜口的水果拼盘。 迟年美滋滋地吃着,时不时喂给教授一块,教授吃两块水果就要逮着他亲一口,亲的小伴侣唇角都是黏糊糊的果汁。 他向来喜欢把迟年身上搞得黏糊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迟年舔着唇角吃完了最后一块水果,忽然想起来:“老师,昨天是你送陈浩去机场吗?” “不是,”教授说:“回酒店的路上刚好路过机场,改签了机票,他提前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到了,”迟年把聊天记录给看他:“估计这次以后,阿浩再也不敢随便跟旅游团跑出去玩了。” 吃一堑总要长一智。 “到了就行,”教授说:“他救你的恩情现在已经还清了吧?” “算吧,”迟年笑道:“不过就算没有恩情,好歹也是朋友,稍微关心一下很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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