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乐于和洋娃娃分享玩具和小点心,如果分享妈妈的话,好像也可以吧? 嘉嘉一手攥着小围裙,一手牵着小眠礼,去找妈妈。 陶妈妈听到这个请求,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明白过来。 她并不知晓小神明的来历,甚至不清楚祂「非人」的内幕,只大概知道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跟着同样刚脱离“大孩子”这个范畴还不久的哥哥。 做了母亲之后,对幼儿的恻隐会比其他人多上好多倍。 家里的小兄妹向来是被放在手心里疼爱的,能得到全世界最好的蜜糖。相比之下,又可爱又孤单的小眠礼实在叫人心疼。 她再次蹲下来,和孩子们视线平齐,看向眠礼,表情很认真:“小礼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哦。不过呢,这件事情还要跟卓先生商量,毕竟他才是你的监护人,需要得到他的认可才行。如果他觉得不合适的话……那,小礼就只在我们家喊我妈妈,好吗?” 限定条件听起来有些复杂,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听什么本来也就只捕捉最后一句。 陶映嘉率先欢呼:“那我妈妈也是你妈妈啦——!” 眠礼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陶妈妈正笑吟吟地望着祂。 小神仙难得局促,张了张嘴,有一个音节堵在喉头,呼之欲出。 “M……” 可是,可是为什么喊不出来呢? 祂是那么想喊一句妈妈,为什么会在这时,想起父神疏离的眼神? 在那层层冰封的冷漠之下,还有什么? 祂看不懂的,是什么? 小男孩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 尽管愿望鲜明,克服心理障碍并不如想象中容易。 陶妈妈料想到这种结果,捏了捏祂软乎乎的小脸蛋:“没关系的,小甜心,你才是这么小的小朋友,最大的事就是要开心。无论什么事儿都不要逼迫自己。等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哦。” 又是听起来很哲学的话。 眠礼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懵懂地点了点头。 这茬就这么过去,饼干烤好之后,陶妈妈把不同口味分装在不同的盘子里,喊来在书房工作的陶爸爸一起吃,还打包了一些让眠礼回家带给卓燦。 陶映嘉把所有焦糖味的都给了眠礼,再沾点奶油给陶绵尝一尝。 陶映嘉总叫眠礼洋娃娃,可眠礼看来,小陶绵才是真正的大号娃娃。 眠礼也想喂陶绵吃饼干,陶妈妈拿来婴儿专属的软饼,看着他们小孩照顾小小孩,觉得有意思极了,拿出手机拍照。 “来,小家伙们,看镜头——” 眠礼扭过脸,望见她的眸子,含着笑。 她的眼睛是近黑的深棕色。 和燦燦很像,是这个人种的人类最常见的瞳色。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时,怜惜又和煦。 和父神完全不一样。 父神的,是很浅很浅,看起来非常冷的蓝。 终年不化的雪山或冰川,爱也好恨也好,世间万般情感冰封其中,永世得不到救赎。 祂错失了一个喊妈妈的机会。 为什么,眠礼想,即便是这么好的陶妈妈,乃至全世界最好最好、让祂愿意放弃神力留在身边的燦燦——为什么他们仍是都不能替代父神呢? * 把祂送来之前,燦燦说了,今晚要去找卢卢。 大人们要做什么,眠礼不清楚,也不是很感兴趣。 反正,大人们总有大人们的正事要做,小朋友就留宿在别的小朋友家里。 这段时间两边跑得多了,陶妈妈给两个男孩在卓家和陶家各准备了一套可爱的连体睡衣。 在卓家是小兔子和小熊,在陶家则是小猫和小狗。 兔兔和熊熊的有耳朵,猫猫和狗狗的有尾巴,一晃一晃的,好玩儿极了。 现在猫猫礼和狗狗嘉正一起趴在床头看绘本。 儿童床是单人床,不过小朋友们个子都小,还算宽敞。 也不止他俩,陶绵躺在前面的枕头上,仰脸挥舞着小拳头,咿咿呀呀也不知想跟哥哥们讨论什么。 陶映嘉对充满表达欲的妹妹的心声好奇很久了,问猫猫礼:“你不是能听懂小动物说话吗?那你能不能听出来小妹在说什么?” 众所周知,卡密酱是有读心术的。 只是祂还从来没在人类幼幼幼崽这儿用过。 祂伸出小手指,被婴儿更小更小的拳头握住。 几秒种后,小神仙睁开眼,遗憾地摇了摇头:“听不懂。” 祂能读人类的心,也能听懂动物的语言,前提是他们言之有物。 而婴儿?连婴儿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是些对陌生世界好奇的质询罢了。 无论是三五岁的幼年期,还是往后的上学、上班,看书就犯困,或许是人类通用体质。 绘本还没翻过半,眠礼已经眯着眼睛、头一点一点了。 旁边的陶绵呢,把拇指当奶嘴,早就睡着了。 陶映嘉作为这里唯一的“大”孩子,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照顾这两个小的弟弟妹妹。 收起眠礼手里拿着的绘本,很简单。 把小被子拖来给眠礼盖上,也很简单。 把妹妹从枕头上移走、还不惊醒她,就是个大工程了。 男孩跪在床边踌躇片刻,还是下床去找外援。 陶先生跟着他进来房间,看见小床上横七竖八睡着的俩小孩,笑着悄声问:“你以前一直想要弟弟的,这样算不算有一个?” 陶映嘉看看眠礼熟睡的脸蛋,红苹果似的:“可祂从来没喊过我哥哥。” 不会说话的陶绵也没有。 这么看来,他其实根本没有当哥哥的感觉嘛。 陶先生问:“那祂都叫你什么?” 陶映嘉:“……” 男孩思来想去,怎么最多的,是“笨嘉嘉”。 陶先生哈哈笑,想起孩子们还在睡觉,又赶紧捂住嘴,并且好好揉了一把儿子的头发:“也许以后是要树立点儿威风呢。你看,我就不怕你妈。” 陶映嘉想,事实真的如此吗?好像完全不吧。 他又想起在幼托班过家家时,陶绵当小宝宝,而眠礼和他则分别是爸爸妈妈。 好奇怪哦。 可是,又好像是很不错的感觉。 陶先生抱起婴儿离开房间,顺便关了主灯。 陶映嘉脱掉鞋子,把被子掀开一角钻进去,躺在眠礼旁边。 床头有一盏小夜灯,是眠礼之前送的,陶映嘉很珍惜,每天晚上都要盯着发会儿呆,想一想洋娃娃,才能睡个好觉。 现在洋娃娃就在自己身边。 陶映嘉想像往常午休时把眠礼当真·娃娃一样抱着睡觉,娃娃睁开了眼。 眼神看起来很清明,并无多少睡意。 祂问的很突然:“要是有一天,我走了,怎么办?” 嘉嘉实在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个难题,下意识重复:“怎么办?” 眠礼目不转睛望着他。 洋娃娃的瞳孔在夜灯的照射下更浅,像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往常那里多是欢愉,此刻,却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悲伤。 明珠蒙尘,是世间之憾事。 五岁的嘉嘉还不懂深奥的道理,他只是希望好朋友不要伤心。 他转过头,对上洋娃娃的目光,给出了回答,模样很认真:“那当然是去找你啦。” 眠礼并未因这个笃定而多云转晴,接着问:“如果很难、很难找到呢?” 嘉嘉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问,可这回他没多犹豫,格外坚定:“再难、再难,我也会去找你的。” 眠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突然钻到他怀里,紧紧地搂着男孩,声音隐隐有了哭腔:“一定——一定要喔!!” 就像他们每天放学时拉钩“明天也要见面”。 在这个只有小夜灯照亮的晚上,许下了“一定会找到你”的承诺。 那是年幼的孩子们之间,宝贵如珍珠一般的约定。 * 孩子有孩子的烦恼,成年人的烦心事儿只多不少。 蜚蜚的攻击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做得更加巧妙。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是他使的绊子,公司仍每况愈下。 卢颂撑着压力,没有裁员,仅是暂时停发奖金,承诺撑过这段时期的难关,会给大家补偿双倍。 虽然员工们很信任这个总裁,但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刻,人人自顾不暇,又怎样去体谅他人的难处。 卢颂想了很多方法,包括向总公司,也就是新岳集团的主体调动资源。 然而神魔控制的能力远远超出人类范围之外,小公司的指标依旧下滑,没多久,连员工的工资都快发不起了。 与此同时,高层董事们拒绝让渡利益。 卢颂四面楚歌。 他没办法,周末的晚上到卓燦家里,夜深人静,共商生计之大事。 字面意义上,全公司上上下下员工的,生计。 卢颂在卓燦家已经有了自己专属的杯子,靠在慵懒的沙发上,倒了点快乐水,却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他捏了捏鼻梁:“要不然……我卖一点车和房子,把这俩月大家的工资先垫上?” 他是从贫困家庭长大的孩子,不会像出生在富贵人家的纨绔一样大手大脚。 除了必要的,很少会购置多余奢侈品。 眼下打算开仓赈灾,竟然找不出多少能出手的东西,只有最基本的房和车。 卓燦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听见老板为员工考虑至此。 他坐直,瞪圆眼睛:“房子卖了,你怎么办?要是卖了也填不上窟窿,又怎么办?” 男朋友看着比当事人自己还着急,卢颂心里还挺甜蜜的。 他安慰道:“没事儿啊,我有地方住。” 他又开玩笑地问:“要是真破产了,卓主管能不能收留我?” 卓燦却笑不出来。 卢颂也好,公司上上下下的其他人也好,都是无辜的。 是谁的错呢? 小神明无辜,想要保护祂的自己应该也没错吧。 要是怪罪蜚蜚,可蜚蜚也是听命于姜宵。 且不说是不是姜宵的命令还不一定,就算是,一个父亲想让流落他乡的孩子回家,又何错之有呢? 或许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难题,错误找不到一个明确的起点,却能让所有在链条上牵连到的人们,陷入孤苦的深渊。 明明是自己的公司出了危机,卓燦看起来却更加慌乱。 卢颂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好啦,你看你这个苦瓜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最先被裁了呢。” 明明卢颂才是那个需要振作的人,却反过来安慰自己,卓燦搓了搓脸,调整自己的状态,拿起可乐跟他干杯:“裁了我,然后我来当老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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