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 这出闹剧以无涯仙尊谢邙一剑破鸿蒙,打败所有情敌, 抱得美人归结尾。 甚至还有番外一一给修罗场配角们安排了结局。 阿律多被亲儿子杀死夺位, 别羡鱼采药而死,顾元松走火入魔自戕, 裴有央卷入家族争斗丧命,人间皇帝因宫变被杀。 孟沉霜大脑发黑。 作者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接下来几日,孟沉霜每每都能从琼巧兔偷来的书册里发现几本讲他与谢邙故事的话本子,从旧到新, 垒起三四十本。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藏书阁中剩余的话本还不知有多少。 无涯兰山上只住了谢邙一人,这些话本是谁的收藏不言而喻。 丰富的收藏中又以欢喜大团圆和追妻火葬场为主, 基本见不到悲剧收尾。 其中几本大团圆结尾的话本, 最后几页有被撕去的痕迹,暗示着谢邙亲自翻阅过这些狗血爱恨情仇。 孟沉霜两眼发昏, 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道侣还有这种独特爱好。 那几日在玉台仙都的酒楼里,他还想着为了谢邙的心理健康和说书人的生命安全,不能让谢邙听太多话本说书。 现在一想,谢邙恐怕听得高兴得很! 一只琼巧兔蹦过来,顶了顶孟沉霜的手,示意该给它顺毛了。 孟沉霜开始用手指给它梳毛,没一会儿,便透过窗看见莫惊春端着药碗往听雾阁来,孟朝莱陪在他身边。 孟沉霜把满地书册织梭挥手扫进床底,以免被发现。 吱呀一声,孟朝莱伸手为莫惊春推开门,送他进屋后,抱剑站在一旁,凤眸始终注视着孟沉霜。 魔君燃犀的身体好力量恢复地差不多了,谢邙设下的天玄铁链能束缚他的行动,但孟朝莱总还是不放心莫惊春一人来见魔头。 而且……他很久没有见过师尊了,他害怕自己忘了他的样子。 就算是假的,当做一副画,回忆番故人也好。 - 无涯兰山秋阴不散,雨雾朦胧,青鸾长鸣划破山间的薄翠,顺着阵法开口展翅向下而去。 裴汶独自架青鸾车而来,飞光破开雾色,落在谢邙眼前。 修竹翠林掩映着一方空亭,谢邙独自坐在亭下石桌边,鹿鸣剑横置膝头。 裴汶一撩衣袍下车,步入亭中,在谢邙对面坐下,脸上带笑,下意识地往桌上伸手,手到半途却发现石桌上空空荡荡,无酒也无茶。 他只得收回手,用扇子敲在手心感慨:“谢南澶啊谢南澶,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连杯水也不给我喝。” 冷昼萧萧散雨声,谢邙看着他,没有笑,也没有半分寒暄的意思:“只有你一人来?” 裴汶回头看了眼青鸾车,四只大鸟正埋头互相梳理着被水沾湿的羽翼,少顷,他将头转回,答道:“我想着还有你搭把手,就没带辑案台执吏,左右不过是把魔燃犀押回天上都,我虽法力低微,但谢督领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谢邙一言不发。 但裴汶自己一个人就能说上半个时辰,他又朝东边望了一眼:“你怎么约我到这来,魔燃犀不是被你关在寒川恶牢吗?” 谢邙:“我换了个地方安置他。” “哪儿?”裴汶问,天气冷,他没打开扇子,只抓着扇柄上坠着的毛球抚弄,“你还在兰山上修筑了其他囚牢?” “没有。”谢邙言简意赅,他微微偏过头,扬了扬下颌向裴汶示意方向,“我让他暂时待在听雾阁。” 裴汶顺着看过去,望见远处被梧桐兰草掩映着的听雾阁,奇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大发善心,居然容许魔头住进自己家里?” 随后,他又隔着窗,看见屋中孟朝莱与莫惊春的身影:“孟阁主下山这么久还未归,他是找到闯入剑阁结界的贼人了吗?” “还没有。”谢邙平淡的目光终于微微闪动了几下,“你知道这件事?” “自然。剑阁虽避世,却也将山中灵脉与天上都神阵钩连,常年上奉灵气,他们山中出了险事,天上都于情于理不能不过问几句,只是孟阁主不愿让旁人插手罢了。”裴汶思忖片刻,“剑阁什么发现都没有吗?” “略有一些。那些贼子是冲着沉霜坟冢去的。”谢邙模棱两可地说了些话。 孟朝莱近日和他谈起过这件事,询问他是否知道孟沉霜当年是从何处学得古秘术,然而谢邙同样不知情。 眼下只知道,那群贼子和潜入无涯兰山盗取孟沉霜尸骨的是同一批人,但他们没有从剑冢中带走任何东西,被夺走的玉道骨幻身则被抛弃在雪席城附近,完好无损,连道骨这种天宝都没有被取出。 孟朝莱在长昆山守了数十日,确认贼子不会再发起第二次入侵后,终于松弛了精神,下山来接莫惊春。 贼人们想从孟沉霜那里找到某样特定的东西,但至今尚无收获。 比起这样东西是什么,谢邙更在意另一件事——为什么是现在。 过去七十余年里从来无人作祟,为什么如今孟沉霜以魔君身份出现,毒手便伸向了他的尸骨坟冢? 孟沉霜做下多重伪装,至今不肯与人相认,会否是因为这重重迷雾杀机? 裴汶想了想,说:“是不是故阁主的仇家,因为心中不忿,所以要刨他的坟?辑案台查案,一般都是这样从恩怨情仇、个人纠纷入手,最为有效。” 谢邙抬眼对上裴汶,他的目光让裴汶疑惑地怔了一下,随后便听谢邙淡淡道:“你也是他的仇家之一。” 裴汶敲扇子的动作停住了,凝滞的空气积压在两人之间,沉得像一方深不见底的黑潭。 少顷,他忽然摇着头一笑,笑声打破寂静,目中闪着光感慨道:“怎么能说浮萍剑主是我仇人呢?他明明是我的恩人。 “如果没有他杀死上一任裴家首尊与天尊,我哪有机会得到这天尊的位置,我应当知恩图报,感谢他才是。所以,此案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随时唤我便可。不过,你若是非要这样计算,那他的仇家着实是……” 太多了些。 两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味,然而不等裴汶说完,异变突生,一道强烈气劲忽然穿风破雨而至。 刀光乍现,以千军难当之威能奔袭向亭中人。 随之而来一道暴怒大呵:“狼心狗肺的负心汉,纳命来!” 刀锋自裴汶背后而来,带着悍然戾气! 他下意识抬手一挡,却被这大乘期的愤然刀意直接掀翻出去,整个人砸进亭外照夜兰花丛,骤然惊飞丛中喜鹊与啃花叶的琼巧兔。 锵!—— 玉猩刀与鹿鸣剑铮然相撞。 燕芦荻白衣飞身上前,谢邙却仍端坐高台。 他随手提起膝上无鞘的鹿鸣剑还手一格,刹那间神兵清啸,嗡然长鸣,气劲自刀剑相接处轰然炸开,如巨涛翻滚倾泻,自亭中扩散而出,一瞬竟荡开漫天风雨。 狂风吹得谢邙衣袍翻飞如墨,他看清袭击者面容境界时,却显出几分蹙目疑愕。 燕芦荻脸上紧绷,见一击不中,足尖点桌借力后翻,蹬上亭柱,一招花坼晓风再度向谢邙攻去。 谢邙终于起身迎战,剑气如龙纵横而出,于时寒声质问:“应家凌雪枝刀法?沉霜可从没教过他的抱剑童子这招。” “你还敢提尊上的名字?”刀光借风势而来,与燕芦荻的怒声一同砸在鹿鸣剑上。 谢邙借力旋剑,灵力暴涌而出,将燕芦荻逼退,却未用剑尖狠手直指燕芦荻:“七十二年自金丹至大乘?恐亦非你所能。” “与你何干!” 又一招临水疏影悍然出手。 燕芦荻飞劈数刀,步步向谢邙紧逼,刀锋寒意迫人,映亮他漆黑翻涌的双瞳。 天崩地裂的风浪自亭中奔出,迅速波及距离空亭不远的听雾阁,陌生的敌意刀光拍得窗棂直作响。 孟朝莱手中忘尘剑当即出鞘,但看清远处袭击者的瞬间,他却是表情一空。 眼见着鹿鸣剑将燕芦荻逼至亭外凄风苦雨中,孟朝莱出剑踏风而去,提声惊怒:“谢邙,不可伤芦荻!” 剑光刀光相撞,灵力骤然炸裂如雷,又把躺在草丛中的裴汶掀翻几转。 孟沉霜听到孟朝莱喊出的名字,恍然惊疑万分,拨开莫惊春给他施针的手,扑向窗边。 “你,你别动,还没结束……”莫惊春跟在后面喊他,然而孟沉霜充耳不闻,目光紧紧盯着山中缠斗的三人。 只见一白衣少年手持白玉赤文刀,刀光凛冽如水,他周身气焰却暴烈如火,深沉的恨与怒自刀锋流露而出,直指谢邙而去! 燕芦荻!?他怎么会跑上兰山和谢邙打架? 他不是该安生待在剑阁吗! 孟朝莱加入战场后,本意是要从谢邙剑下护住燕芦荻,可燕芦荻整个人陷入几近疯魔的状态,万般劝诫不回头,嫌挡在自己身前的孟朝莱碍事,凝聚灵力反手将他推出去,而后玉猩刀横斩向谢邙头颅。 谢邙抬剑格挡,炸裂的灵浪叠加在燕芦荻的攻击上,大乘与渡劫期的力量直接把孟朝莱整个人飞石般甩了出去,砸在裴汶身边,愣是砸出了一个坑。 刚撑着树爬起来的裴汶正擦血,被吓得整个人一抖:“孟阁主……你还活着吗?” 下一刻,孟朝莱摇摇晃晃地倚剑爬了起来,唇间抑制不住吐出一口血。 眼前是刀光剑影,身旁是吐血剑修,裴汶默了默,摸出另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孟朝莱:“孟阁主,我记得这位燕芦荻是故阁主的抱剑童子,他的修为很……很普通。” 何止是普通,浮萍剑主的抱剑童子好像永远是金丹期。 现在却一举大乘,如何不让人疑惑。 孟朝莱擦了擦血:“恐怕是强行破境。他在谢邙手底下撑不了多久。” 裴汶隔着雨幕审视战局,燕芦荻持刀猛劈,却如作困兽斗,谢邙挥剑游刃有余,虽然止不住燕芦荻的攻击,但也不愿伤及对方性命。 他若有所思:“故阁主仙去时,谢督领上剑阁劈灵堂,与他相搏的人,不就是燕芦荻吗?” 孟朝莱:“谢邙杀我师尊,燕芦荻欲杀谢邙,以命抵命。复仇这件事,他想了很多年了,我没想到他还不曾放弃。” 片刻后,裴汶忽然想到些什么,看向孟朝莱,问:“可孟阁主为何不为师报一剑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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