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绪起摇头,“水就行。” 商阔去休息室拿了两瓶水,回来看到周绪起坐在台阶上点烟。 “接着。”他顺手将罐装的矿泉水丢了过去。 周绪起松开打火机,叼着烟单手拉开拉环。 “江进接了个单子,出去拍片了。”商阔简洁道。 周绪起应了声,拢着火帮他点着烟。 一大一小坐在台阶边缘,腿长长的往地下坠。 深秋的风在城郊更加寒凉,周绪起褪了校服外套搭在腿上,撑在台阶上的手臂肌线条明显。 看了会儿在赛道上乱飞的摩托,他吐出口烟,“我们语文作文题题目是选择。” 商阔没出声,听他说。 周绪起说完这句却哽住了,他也不知道他突然冒出这话的意义何在。 目光放远,远远的落在空无一物的天空。 天上的云变换成各种形状,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被风一吹,烟雾全都散开。 他的想法很简单,给谢致予介绍几个女孩子,让他多认识些人,知道更多了解更多,对他错误的依赖就能逐渐减少。 不止许孟,今天乔婷和他撞上也是在说这件事。 周绪起喉头滚了滚。 很好不是吗? 这才是正轨,长得好,学习好,人缘好,情到浓时来场少男少女的青涩爱恋。 而不是和他,男性,兄弟,一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 灰白色的易拉罐猛地凹陷,里面透明的液体溅出,滚过青筋爬满的手背,滑到指缝。 商阔瞟了眼瘪下去一块的罐子,神情若有所思。 周绪起惊觉失态,随意的抹了把眼,开口声音低哑:“哥。” 商阔:“嗯。” “如果,”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着说,“如果你需要做一件对方目前不喜欢但是你认为对他好的事,你会去做吗?” 商阔是平头,风吹过来发型纹丝不动,他转了转今天早上江进给他戴上的耳钉,想了想开口,“对方。对方是你.....我很在意的人?” 周绪起:“嗯。” 商阔说,他皱起眉,“看这件事为那个人好的程度。这个问题,具体情况不同,我的回答也会不一样。” 周绪起捏平凹陷,将罐子恢复原状。 “不过,”商阔嗓音粗,声调淡,“是我的话,我不会强加自己的意愿在我在意的人身上。我做一件为他好他却不喜欢的事。” “会让他难过,不高兴。” 他是个随性的人:“所以我不会做这件事。” 周绪起捏罐子的动作僵了僵,“哥。” 他擦掉戒指上的水渍,意味不明的说:“这不一样。” 商阔不以为意,“有什么不一样。” 周绪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垂下眼不断用指腹去抹银戒表面,“我.....希望对方好有错吗。” “没错,”商阔拧着眉,说完顿了顿,他不会讲大道理只是说,“但你认为的好只是你认为的好,他不一定认为这是好的。” “他以后会知道的,”周绪起神情固执,“他会知道这样才是正确的,对所有人都好。” “最重要的是对他也好.....” 后一句的声音逐渐压低,低到连风都听不清。 商阔一噎,偏头看过去,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时愣了愣,他头一回在周绪起脸上看到这种复杂痛苦的表情。 思绪滞塞,在他印象里的周绪起,随心所欲,少年张狂,总是姿态懒散的笑着,总归不可能是现在这副纠结痛苦的样子。 商阔空白了一瞬,蓦然发现一直看着长大的小孩性格好像有些变了,虽然不知道他在为什么事挣扎,但顾虑良多的状态实在和原先那个人不像。 “你......” 他抬手揉了揉周绪起的脑袋。 周绪起被脑袋上的力道压低了脖子,又抹了把眼睛。 商阔觉得费劲,问了个问题,“为对方做这件事情会让你开心吗?” “不。”周绪起用袖子在脸上糊了一下。 商阔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 爱大家~
第95章 95 天色是平静寻常的灰蒙,坐在台阶上,一眼望过去,望到寥阔曲折的赛道,关卡众多,有曲有直。 赛车过后的热血冷却,凉风吹过少年紧实线条流畅的臂膀,校裤由于坐姿往上缩了一截,露出脚踝,坠在空中的腿没有支力点,名牌球鞋晃了晃。 手心里烟头燎的创口好全了,周绪起在上面摁了摁,突然双手撑在膝盖两侧,手掌抵着台阶边缘,粗糙的沙砾感磨着掌心,他重心下压,脑袋随着脊背一起低下去,额头靠上膝盖。 商阔沉默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拧着眉又闭上了。 掌心火燎的灼烧感早就消失了,明明不疼,周绪起眼眶却热得发烫。 呼吸艰难的喘了几口气。 他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孤立无援摸爬滚打的这么多年让他习惯性的顾全大局,考虑所有人的想法,规划最恰当最有利的求生路线,永远倾向于做出最恰当最有利的选择。 在原来的世界里。 血脉亲情,他考虑周池的想法。 学习生涯,他考虑老师的想法。 课余生活,他考虑朋友的想法。 四处兼职,他考虑雇主的想法。 他考虑房东的想法、周池学校老师的想法、考虑菜市场卖菜大妈、邻居家大爷、街口的流浪猫、家教小孩的想法...... 每一件事每一件事,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考虑所有人的想法以求达到目的的本能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现在。 周哲、莫晚、周小少爷。 还有谢、致、予。 很多人名横跨在他心里,筑成一座高耸而无可跨越的大山。 那么坚牢。一头撞在上面,血肉模糊。 商阔看出了他的抗拒,不好多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停了下,说:“风凉,把外套穿上。” 周绪起抹了把眼,坐起来,若无其事的穿上外套。 商阔还想说什么:“小绪,如果有纠结的事,你.....别多想。随心所欲一点就成。” 周绪起大概待了不到两个小时,接到个电话就走了。 江进外拍回来,听商阔说:“小绪最近好像有心事。” “有心事?那小子......”江进放好设备,接过商阔倒好的水瘫在沙发上。 想到上次见面的反常,眼也不眨的将烟头按灭在掌心里..... “难不成是感情上遇到挫折了?”江进自言自语。 商阔不明所以。 江进解释:“他上次突然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说完又有点想笑,评价了句:“小朋友真纯情,竟然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商阔动作一顿,看向他:“不喜欢我?” 江进怔了怔,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当然最喜欢你了。” 商阔看着他弯起眼睛讨好的笑,哼了声揭过话题。 江进松了口气,继续说:“我猜肯定是关于感情上的事。十七八岁的小孩,迈不过去的坎儿,无非是考试成绩、父母家庭、情情爱爱。” “不过,”他伸了伸腿,“学生嘛,好好学习最重要,你说他老是招蜂引蝶干什么。” “真是不安分。”江进说完,歪了歪头,前额发滑下来遮到眉骨,看向商阔求认同。 商阔没点头,帮他把垂散的头发撩到耳后,摸了摸发凉的指尖,扯了张毯子过来盖在他身上,反问:“你读书的时候很安分?” 江进张口就来:“那当然。我典型的三好学生。” 商阔笑了声,顶着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真的?我怎么听…说你上学的时候三星期换一个女朋……” “听他瞎说!”江进条件反射的反驳,应激似的鸡皮疙瘩唰一下起来了,毯子都掀了,“哥,你别不信我信他啊……” “他不是一直和你一个学校吗.....” “.......” 为期两天的期中考试火急火燎的赶着秋末的尾巴结束了,接过接力棒的是一中高二级的各科任老师,一张张答题卡过机,电子评分数字化浮现在电脑屏幕上,电脑上自动跳动着录入分数。 周二开考,剩下周四周五周六上午正好让各科老师趁热打铁把试卷讲了。 学生哀嚎一片,不乏有人高呼:“老子最烦考完试后讲试卷了,不能等成绩出来再讲吗!” “啊啊啊我想回家!” 周绪起蹬了许孟凳子一脚,“喊什么!” 彭经延慢悠悠的补了句:“再上一节课就放学了,不急。” 谢致予感冒痊愈了,失去了含糊的鼻音。周绪起挺喜欢听他带着鼻音的语调的,让人感觉..... 特别软。 想起他感冒的原因,周绪起忍不住又蹬了前面人凳子一脚。 “绪哥!你干什么!” “干你。” 许孟大惊失色:“不要啊绪哥不要,别碰我!” 周绪起:“.......” 彭经延笑得不行,前排的温芮也笑。 周绪起叹了口气,看向她:“竟让我们芮姐听了这般污言秽语。” 眼神转回来,一拍桌子,“许孟!” 许孟立刻挺直腰板,大声应答:“是!” “还不向芮姐道歉!” “是!”许孟蹭的站起来,转身九十度鞠躬,铿锵有力,“芮姐对不起!” 温芮摆摆手:“平身吧。” “谢娘娘!”许孟坐下的时候被椅子杠了下,一个没坐稳跌到地上。 他哎哟了声。 空气沉默一秒,几人面面相觑,爆发出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绪起搭着谢致予的肩笑得不能自己,胸腔起伏,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在窗外的李肚肚。 “笑什么呢,这么好笑。” 周绪起摆摆手,继续笑。 直到谢致予朝他使眼色:哥,李主任。 周绪起笑容一僵,腿一伸,椅子吱呀向后挪了一厘米。 李肚肚幽幽的注视着他的动作,“周绪起,想跑啊?” “没有的事!”周绪起自觉把椅子挪回来,“怎么可能,李主任你在说什么啊.....我就在这儿坐着,哪儿都不去。” “出来。”李肚肚平静道。 周绪起更平静:“我和我的凳子长在一起了,出不来。” “出来!”李肚肚大喝,“别让我说第二遍!” “......”绪哥在一班所有人的注目下被闻风丧胆的李肚肚揪着耳朵扯出了教室门。 许孟弱弱开口,“你们说绪哥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致予淡定的收拾发下来的周末作业,“不会。” 办公室走廊拐角处。 隐隐约约能听到破口大骂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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