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绪起有半分钟没讲话,截在询问之前开口:“哥,给我辆车。” 跑十几圈,手指被风刮得凉透了才停下来。 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心脏跳到嗓子眼,喉咙烧得慌,周绪起蹲在台阶上,咔哒一声点燃烟。 烟头的火光时暗时亮,烟灰欻欻往下掉,肾上腺激素极速下跌,腹部攒起来的火逐步冷却。 他吐出口烟,脸扎进膝盖,细长的手指烦躁的插进翘起的头发里。 单手抱头。 江进盘腿坐下,一边尝试向他燃着烟头借火一边瞥了眼抱成一团的小屁孩,说:“怎么了小绪。” 借火成功。小屁孩眉头拧得很深,脸上的情绪很复杂,不能简单描述。 江进咬着烟嘴,一边抽烟一边劝诫:“小孩子不要老是抽烟,年纪轻轻的。” “老了就是肺癌ICU的重症患者。” 周绪起貌似被逗笑了,眉头解开一点,懒洋洋的嗯了声。 江进挑眉,“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眉头又拧起来了。 江进不急,慢吞吞地伸长腿,面前飘出道雾。 周绪起咬着烟嘴,目光没有焦距的落在任意一点,不知在看什么,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不远处在训练的商阔。 半晌,问出句:“江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嗯?”江进一愣,不动声色地瞟了眼不远处。 抖了抖烟灰,“有。” 周绪起没声了。 “怎么了?”江进摸了摸他的发尾,没有起伏的问,“又喜欢上谁了?” 又。 周绪起:“......” 悲伤情绪有那么一瞬间破了。 ---- 爱大家~
第87章 87 黑幕降临,秋季的夜晚和白天不同,终于有了点凉意。晚风拂过,冰凉的手指毫无血色,指尖发白。 周绪起腿蹲麻了,慢吞吞抽完最后一口,手指一翻,时暗时亮的光点湮灭在掌纹中。 “我去,”江进条件反射,猛拍了他手掌一下,熄灭、皱缩的烟头掉落,他好长时间没骂过脏话,“傻逼了吧你,用手灭烟头。” 江进顶着副“家门不幸”的表情,拽过小屁孩的手,摊开的手掌足够宽大,手指修长有力,每根指头上都覆盖层厚茧,小拇指除外。 是只年轻男性的手,倒有点不像富家少爷的手。 “我去拿药箱。”江进拧眉盯着手掌正中的鼓起,白色的,面积不大。 “哥,不用了。”周绪起叫了他一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边拍边说,“我先走了。” “走去哪儿去。”江进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许久没说过脏话,今天倒是被他逼出来了,“给老子回来。” 周绪起没理,身手利落的翻过几个障碍,挥了挥手,发动引擎,“江哥,再见。” 路过商阔时,顺便和车队打了个招呼,“商哥车我开走了。” 商阔点了点头,听到远处江进的声音,眼底浮上疑惑,刚要开口,眼前只剩车屁股了。 “......” “周绪起你他妈手伤了还开摩托,不要命了是吧!”江进瞪着赛道旁边空空如也的闸门,踹了一脚台阶。 看见不远处的人影过来,转而瞪了他一眼,“你也不会拦着点。” 商阔:“......” 周绪起走得快,摩托驶上冷清的公路,树影和月光在沥青路上纠葛交缠。 迎面刮来一阵风,他缓缓吐出口气,瞟了眼压着纸巾握在摩托把手上的那只手,细细密密的疼痛由掌心蔓延到指尖,浮起的青筋在手背上很显眼。 原来—— 他掀了掀眼皮,月影晃动。 谢致予当时是这种感觉。 有点疼,针锥似的,火辣辣的。 周绪起在小区门口被拦下了,神色不耐的看了眼那人,发动机被迫噤声。 “有什么事?” 黑发里挑染了几根银白,黎明穿着机车服,拦车的手放下,仿佛不怕危险般往车头前又走了一步。 “就是想来看看你。”他眼睛里总带着沉沉的阴霾情绪,像某种不友善的蛇类,抬手撑住车头往前凑了几厘米。 周绪起自认为自己活这么多年,在各种生活的重压下培养出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礼貌或是虚伪,但这点子礼貌虚伪在这恶心人的话和更近一步的动作下全部坍塌。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滚开,傻逼。”他一字一顿。 “绪哥?”有人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谢致予单手拎着书包,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外套,拉链拉直,遮住了底下的夏季校服短袖,仅仅露出一点蓝色的衣领。 他往前了几步,在路灯的阴影里终于看见了局势的全貌。 周绪起握着把手的手攥了攥,麻木的疼痛蔓延开来,水泡好像破了。 谢致予一秒不带停顿,迈开长腿就走了过来,抬腿,一脚踹开了拦在车头的人。 毫不拖泥带水,动作带风。 “滚。” 黎明向后退了几步,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几秒,笑了。 一副领地被侵占了的样子。 有意思。 “小朋友——” “上来!”周绪起懒得听这疯子逼逼,对着底下喝了一声,寻到机会拧着车把驶进小区。 黎明被拦在小区外了。 车速缓慢,耳边刮过呼呼声,谢致予双手环着身前人的腰,胸膛和脊背紧紧相贴,隔着几层衣料汲取温度。 脸埋近稍显僵硬的人颈窝里,暂时的避风港抵挡了外界的狂风。 在衣领处嗅了嗅,烟草味混着凉夜的风充斥鼻尖。 “你抽烟了?”询问的声音比往常音调低,莫名发哑。 周绪起熄了火,摘下头盔,顺手折起沾染了污迹的纸巾,动作一顿,“喝酒了?” 他闻到酒的味道,不是劣质啤酒,像是度数很高的..... 哐当—— 玻璃磕到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喝了。” 周绪起放下杯子,微微泛黄的液体晃动,杯口散发蜂蜜被热水冲泡后的香甜气息。 谢致予盯着压住玻璃杯的手几秒,开口:“手怎么了?” 周绪起的手在发颤,幅度微小,不仔细看根本看出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语气漫不经心:“开车开太久,用力过度。” “过来。”谢致予不信他,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过来。 周绪起侧身,不动声色的把手往后藏了藏,“没事。” “你先喝了。”指了指桌上的蜂蜜水。 “我先去洗澡。” 谢致予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扯了过来。 周绪起猝不及防,跌到沙发上。 “怎么弄的?”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谢致予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更加冷淡。 见他不回答,带着疑问的尾音上扬:“哥哥?” 周绪起一僵,缓解尴尬一样的做小动作,舔了舔唇,开口:“不小心烫的。” 谢致予熟悉这种疮疤:“烟头?” 沉默一两秒,“嗯。” “......” 防水创口贴盖住难看的破口,谢致予简单处理了一下,叮嘱:“不要碰水,可能会感染。” “嗯。” 手指覆上温热的杯壁,捧着杯子慢腾腾的喝掉蜂蜜水。 周绪起腿在沙发和茶几的死角展不开,憋屈地曲起,看到蜂蜜水剩了个杯底,站起来拎过书包。 “绪哥。” 拎书包的手一停,“怎么了?” 谢致予靠着沙发,薄薄的眼皮抬起,褶子浅,指腹摩挲着温度未褪的杯身,开口:“你答应过我。” “?”书包带垂到地砖。 “哥,”谢致予叫了他一声,吐字温吞,“我们回到以前吧。” 当那件事没发生过。 我们回到以前。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周绪起垂着睫毛,书包在瓷白的地砖上投下漆黑的阴影,压下鼻尖的酸意。 谁都知道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它存在,它矗立,像座大山挡,一动不动。 缄默良久,“好。” — 周绪起随手擦了擦头发,毛巾挂在脖子上,听到敲门声,手机丢到桌上,开了门。 门外的人怀里抱着枕头,白色的棉质短袖,长裤,呈现出居家的柔软状态。 “怎么了?”他问。 手指叩紧软绵绵的枕面,谢致予抬起眼,陈述:“我睡不着。” “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周绪起下意识要拒绝,视线蓦然被眼前人眼下的青色绊住,颜色有些重,在肤色的映衬下更加明显。 中药喝多了过补。 谢致予的药停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拧着眉:“之前的中药没有效吗?失眠多久了?” 明明记得有效来着。 谢致予微妙的犹豫了一下,答:“有一点,不多。” 不等对方开口,“你说过,睡不着可以来找你。” 周绪起噎住了。 他确实说过。 “小g——”猛然住嘴,话头拐了个弯,“那我陪你一段。” 说着走出房门向客房走去,“睡着了我再走。” 未脱口的称呼传进耳朵,谢致予垂下睫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跟上去。 “睡吧。” 周绪起开了床头的小夜灯,啪嗒—— 昏黄柔和的光亮在黑夜中微弱的亮着,恒久,不灭。 借着光看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床上的人呼吸逐渐绵长,侧脸融在黯淡的光点中显现出少有的暖意。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谢致予如此平和的状态了,安静的,像水一样。 所有伤感、难过都消失不见,余留波澜不惊的水面。 对不起。 小孤僻。 周绪起背抵着床板,稍稍弯曲的脊背像一把弯曲的尺,棱角锋利,能够承受超乎想象的重量。 他闭了闭眼,腿搭在床边。 独自消化完混乱的情绪后,安静的睁眼注视了床上的人许久,久到控制不住伸出指尖勾勒他的面部轮廓。 在即将碰到高挺的鼻骨时,清醒过来,收回了手。 他不止一次对来到这个世界感到莫名其妙。 漆黑的眼睛盯着闭合的眼帘,光在下眼皮投放阴影。 但这是第一次他强烈的想离开,即便抛弃富家子的身份也找回属于他的生活,只有这样,他才拥有属于自我的资格去谈爱。 没有家庭束缚,没有鸠占鹊巢。 他又怕离开,他离不开,也不想离开。 周绪起无法否认内心的心动,那是压抑不住的心跳。同时又猜测少年人的心动出于好奇、依赖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看了暖意融融的侧脸很久,嘴唇碰了碰。 “你喜欢我吗?” “予哥。” 片刻,得出答案,自言自语:“不喜欢就好。”
174 首页 上一页 88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