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致予拉着周绪起拐了个弯,来到行政楼下的医务室。 校医室门口有排三人连坐的不锈钢长椅,椅子的正对面是半包围行政楼的绿化带。 周绪起困惑地看向停在门口的人问:“不进去?” 眼前人眼睫毛动了动,阳光在他脖子上铺开一角,似乎衬得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更明显。 谢致予貌似在组织语言,片刻,他才开口说:“绪哥,你还生气么。” 周绪起愣了,眼皮跳了跳:“啊?” 生气?生谁的气? 王衡?那确实是有点儿。 但谢致予这意思是问他还生不生....他的气? 那是..... 周绪起明白过来,咳了一声问:“小孤僻,你觉得我还在生你的气啊?你都和我说过三遍对不起了,还不放心?” 谢致予“嗯”了一声。 “我没生气了,”他话说到这里又停住了,回想起自己这几天的表现,叹了口气说,“好吧,本来还有点生气。” “不过,现在不气了。” 再说他也没资格生气。 谢致予听到他的回答面相上的冷仿佛柔和了一点。 他顿了顿,凑到人耳边轻声说:“看到我弟弟这么乖,是个人都气不起来。” 说完,一溜烟跑进医务室,怕被打。 谢致予站在原地,阳光展开在他旁边的绿化带上。 周绪起从门边探出个脑袋来,“予哥,往里边走。” 谢致予看着那个脑袋莫名其妙被戳中笑点,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笑你。” “.....” 校医瞧着眼前的人眼熟,想了一会儿,想起来说:“你就是军训那会儿晕两次的.....” 周绪起打断她的话:“欸欸欸姐姐,姐姐,给我留点面子。” 校医忍不住笑了一声:“叫什么姐姐,我这个年纪你该叫我阿姨。” “那不能啊,”他说,“老师瞧着年轻,可不是姐姐么。” 校医被他逗乐了,扯回正题问他:“来校医室怎么回事?” 周绪起动了动手臂,指了指身边的人,“被球砸了。” 谢致予说:“先看他,他左手手肘那里好像扭到了。” “这样啊,”校医朝周绪起示意,“手抬一下。” 他依言抬起手,校医两只手握着他带着淤青的手臂动了动问:“这样痛吗?这样呢?” 他摇了摇头。 校医又扭了几下。 “不痛。” “没扭到,”她下了论断,转身去医务室后边的桌上拿了瓶药水,“你这伤先凑合着擦擦,消消毒。” 周绪起接过来。 “你呢?砸哪了?” 谢致予伸出手,指了指。 校医看了一眼:“一样,擦药就行。” 周绪起又说:“他背后也被砸了。” “一样的,”校医说,“先擦这个药水消消毒,之后回去了你们自己找点正骨水什么的擦擦,我们医务室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学校都像一中一样,医务室形同虚设,要什么没什么。 周绪起应了,校医又说:“你们打球弄的?” “嗯。” “这是打球还是打架。” 周绪起笑了说:“打球。本来想打架的,但不巧被李主任拦住了。” “你们这群学生真是。”校医失笑。 门外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走了进来,周绪起拉着谢致予往休息室里走。 两人在校医室床垫邦硬的床沿边坐下,谢致予抽了根棉签沾上红药水给他擦淤青。 周绪起目光放在垂着眼帮他涂药的人密密的眼睫毛上,有点想伸出手去拽一拽。 垂着的睫毛突然扬起,谢致予涂好了药,拿着棉签问:“还有别的地方有伤吗?” 周绪起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了,我帮你擦。” 擦完手臂,他叫谢致予脱衣服。 谢致予:“?” “你背上不也被砸了么。” 眼前人沉默片刻,“没事,那不用擦。” “为什么?” 他动了动肩:“没什么事,多余擦药。” 周绪起不信,球飞过来砸得有多重他们是有目共睹的,说:“你脱不脱。” “....”谢致予摇头,“不。” “你脱不脱。” “不。” “....” “你不脱也得脱。” “谢致予——” “你给我看一下会死啊。” “好好好,我就看看严不严重行吗?” “别。” “谢致予!” “.....” 谢致予誓死捍卫衣服,周绪起被他整无语了,两个大男人脱个衣服怎么了。 “你行。”他抓起他的短袖袖子蹭干净额头上闹出来的汗,站起来一言不发往外走。 “……” “欸。”谢致予袖子上湿了一块,他没管袖子上的汗,连忙伸手拉住要走的人。 周绪起挣了挣,没挣开拽着他的手。 “我,”谢致予犹豫了下,才说出原因,“药水会弄到校服上。” 红药水类似于紫药水,颜色跟打了重度色素一样,而且染色性极强,一旦沾上很难洗掉,更别提弄到校服背后,顶着一片红走出去多尴尬。 周绪起皱起的眉松了,“你早说啊,我就看看严不严重,不给擦药行吗。” 谢致予顿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行,你坐着。”他动作很快,回到床边一把掀起刚扯了半天没扯动的衣服。 校服宽松,一掀就起。 少年人脊背上出现抹很浅的青色,在肤色的对比下,青色越来越突出,怎么瞅怎么扎眼。 校服从背后一路掀起,前端拉到肚子上,谢致予一只手撑着床垫,另一手摸了摸锁骨下方的某个位置,一片平坦摸不出任何异样。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疮疤的模样。 周绪起用手指摁了摁,“痛吗?” “不痛。”谢致予睁开眼,稍稍动了下肩,肩胛随之微微起伏,显得突出的骨头瞧起来有些伶仃。 周绪起曲指用指节在上面蹭了蹭。 谢致予感受到触碰觉得痒,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身后人出声:“嗯?” 周绪起回过神来,放下衣服说:“看起来有点严重。” 他不以为意:“没什么感觉。” “行了,走吧。”周绪起拉着他出了休息室,把红药水还给校医。 中途来的女生正坐在椅子上捧着杯子喝药。 校医问他们:“擦好了?” “嗯。” “行,你们走吧。”校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 两人一道出了校医室,爬三楼往一班走去。 高二一班,年轻的物理老师正在里边讲课:“小木块沿着平面滑动.....” “报告。”两人一前一后地打了报告。 “哟,”吴量听到报告声,停下在黑板上比划的粉笔,看向站在教室门口的少年。 “回来了?”他说。 周绪起应了,“老师那我们先回位了。” 吴量没做声,看着他俩蹿回座位,途中问了句:“我们绪哥打赢了?” 周绪起给他这么一叫僵在原地。 “那,”他顿了顿,“那可不。” 全班哄笑。 “好,”吴量把粉笔丢回粉笔盒,拍了拍手上的灰,指着黑板上的题,“那这题你来做吧。” 周绪起拉椅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向黑板,眨了眨眼,在心里估量现在的自己“会不会”这道题。最后他拉开椅子,笑了两声说:“老师我不会,让我同桌上去做吧。” 谢致予:“?” “哟。”物理老师估计是被他卖同桌的行为无耻到了。 他说:“你问问你同桌愿不愿意?” 周绪起手压住已经坐下了的人的肩,朝他眨了眨左眼,做了个口型——予哥。 谢致予转过脸不为所动。 周绪起咬咬牙,用力捏了捏他的肩——予哥,求你了。 谢致予顿了几秒,拍开他的手。 “谢致予你愿意吗?”吴量看着他的动作说,“不行是吧,那周.....” “行。”谢致予突然站了起来。 周绪起眼睛弯起,双手撑着椅背看向讲台上的人说:“看吧。” 吴量:“.....” 谢致予上台看着题目思考了一会儿,唰唰写下解题步骤。 抬起的手肌肉线条流畅,隐隐浮动的青筋纵横藏在皮肤下,延伸着没入淤青里。上臂微掀起的衣袖上细看能看到片湿迹。 吴量瞧见这缜密的步骤,看了眼台下:“多亏你有个好同桌。” “那是。” ---- 爱大家~
第45章 检查 办公室背后的走道鲜少人烟,墙边挨着几张缺胳膊残腿的破桌椅,喧闹声从办公室旁的一班侧门传出来,隐隐约约能听到点儿哀嚎:“要命,就多放了一天怎么作业多了半面黑板”“这假还不如不放”“那不能,假还是要放的”“作业也太多了吧”“予哥,数学两张卷子啊,会不会太多了” 半晌,讲台上一个平得没有起伏的声音压下嘈杂:“本来有三张,现在两张是我私自给你们减了一张的结果。” “我去,予哥大恩人。” “我去,朵姐不是人。” “我去,我不做人了。” “.....” 台下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跟群连串的炮仗一样。 周绪起站在办公室侧边,背靠着一摇就抖的破桌子,听到这,有点想笑。 仍然长满绿叶的树从楼下蹿上来,枝繁叶茂地长在教学楼边,从树杈缝隙间抬起头来能看到一小片白得发蓝的天空。 他握着手机放在耳边,睫毛垂着安静地听着对面传来的声音。 “小绪,我那天给你打电话话都没说完,你怎么就给我挂了。” 他随口“嗯”了声,解释说:“爸,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再跟我.....”他顿住,没继续说下去,“我那天是真的有别的事。” 周哲问:“不是故意挂我电话?” “不是啊。” 周哲得到肯定的答案,结合对面人毫无异样的语气,暂时没再继续纠结儿子还生不生气的问题,说:“明天中秋,你怎么着都得回来一趟吧。” 周绪起意识到他说的是“回家”,没怎么停顿地回了句“行”。 周哲又说:“那个....你莫阿姨已经搬进咱们家了。” 教室里的喧闹声不小,周绪起走了神,或许是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对于这个消息该给何种反应,他一时沉默下来。 周哲见他不搭话,捏了捏鼻梁接着说:“所以你等会儿和致予一块回来啊,我叫你王叔去接你们。” 周绪起手撑上桌子边缘,残破的桌子立即发出吱咯吱咯的响声,他连忙撤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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