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呢? 周日……他会在早上六点起床去晨跑,收拾一下,八点前到达家教小孩的家,同样教够四个小时,接着回家吃顿午饭,然后想想给小孩补习的进度以及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在家呆上一小段时间,很快踏进校门回校上晚自习。 如果是假期,诸如中秋国庆五一等一类小假,他在做着家教的活儿的同时,会去找些日结的小活来做,例如发传单穿上人偶服蹦蹦跳跳直播模特等等,甚至在商业中心给人唱过歌儿。如果是寒暑假之类的大假,他会去补习机构连着做上一个多月的补习老师,同时也当家教。在两者都不需要他的时间去找些另外的小活做。 生活没那么容易,他记得那段日子,学校需要上交学费的时间段是最为艰难的时间段。他和周池不是本地人,周池上初中学费住宿费加起来近万把块书费三四百,他自己这边也需要六千多的学费住宿费,书费伙食费另算。此外,每月房租水电三千多,上学的话水电用得少交得少点,也少不到哪儿去。 除了这些大费用,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小费用。 一个个叠加起来的数字不单纯是记账本上的墨水,它是悬在脊梁边上的铡刀,随时随地想方设法地喇掉活人的皮肉。 生活就像个无底洞,你努力多少它吞掉多少。 抛开别的不谈,他早已经过了这种固定繁杂的生活。 从前支撑着他的是,周池,活下去的想法以及出人头地的信念。 他习惯了忙碌地活着,特别累地活着,习惯了在不同的工作和繁杂的学习中寻找平衡点。 他有时候会问周池累不累,周池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会慢腾腾地说,哥,是你累了吧。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天降横财,生活大变样,老天爷一意孤行地将他曾经努力构建的生活抹去,不考虑他意愿地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他骤然失去了生活的原支点。 日子怎么过下去只有曾经试图撑起它的人才知道。 头顶的天花板好像在摇晃,耳边传来声很轻的响动,周绪起如梦初醒地把仰着头收回来,看向在身旁坐下的人。 “没走?”他问。 谢致予“嗯”了声,停顿了下,接着说:“刚刚朵姐找我。” 周绪起在桌子上趴下来,眼睛看着眼前人拿起笔准备写作业,问:“你不走吗?” 谢致予手里的笔划上几个数字:“我写会儿作业再走。” “哦,”周绪起说,“写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写完再说,”他手里的笔停下,转头看向趴着看他的人,“你不走?” “不走,我也写会儿作业。”听的人回答。 对于他这种回答,谢致予倒不觉得奇怪,和周绪起坐了一个星期的同桌,无论是从作业完成度还是听课记划重点的高效率来看,这人身上无疑透露着一种学习成绩很好的气质,猜不透为什么会有把卷子填满了还得零分的传说。 没再继续说下去,谢致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练习册上。 周绪起百无聊赖地看着身旁人搁在桌边的手,很长的手指,写作业也好看。 他换了个姿势趴着,手伸向那人搭在练习册旁的手,捏上中指指尖,揉了两下。 谢致予没注意他在干什么,视线放在题目上,跟入定了似的,拿着笔的手画出关键信息。 周绪起捻了捻他的指尖,视线没什么焦距地落在上面,指尖是微微向上翘的,指甲修整得干净整齐,给人一种十分温润的感觉。 他想起这双手在便利店的暖色系灯光下拿着货物过机扫码的场景,又想起奢华餐厅包厢内一对母子坐在灯光下的场景,手下没发觉地稍稍用了点力。 在被摸上第二个指关节前,谢致予正解到倒数第二步,手指上陌生的温度和几乎可以忽略的痒意让他回过神来,他条件反射地抽了下手,却被人拽着一路摸上两指指缝,某种奇异的触感让他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看到那只戴着戒指的手,他出了口气,尽力让僵着的手指放松下来,又不动声色地试图往后抽开:“怎么了?” 周绪起还在发着呆想那天包厢内的种种细节,想莫晚身上柔和的气质以及那身看不出牌子却并不廉价的长裙,手上也没轻没重地在人指间轻轻地蹭,没注意到身旁人的僵硬。 “予哥。”周绪起叫了他一声。 “嗯?”谢致予看着他搭在自己手上的手。 “你为什么,”他手滑下去,轻轻捻着人的指尖,稍微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你为什么要去做兼职?” 这种直白的问话不太像他以往体贴人的风格。 谢致予垂下眼皮和他对视。 全黑头发的人趴着显得有点乖巧,但眼底流露出的疲惫和探寻,带着一种熟悉的逼迫感席卷而来。这种压迫感,和他第一次见到周哲时感受到的一样,尽管那人已经尽量收敛自己的气息,表现得温和有礼又慈祥。 他垂着眼皮,喉结轻滚了下:“我……” 周绪起等了会儿,慢慢察觉到自己真的冒犯了,最后握了下人的手后松开,“抱歉。” 谢致予看向他。 “写作业吧。” “……” 教室里只有笔尖擦动纸张间带出的唰唰声,安静得呼吸可闻。谢致予手搁在原地没动,手指虚虚曲起,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身旁时不时传来笔落在纸上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在练习册上写下倒数第二步。 刚开学一周,新知识学习有限。看着满黑板的作业,不过都是虚张声势,有些课代表黑板字写得很大一科作业就占了一小块地方,数学有道加练题额外抄在黑板上又占了一大片空间,这儿一块那儿一块,算下来占满了整面黑板。 周绪起做得很快,不到三点就做完了。他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到身旁人身上,肩膀撞了撞正在看闲书的某人:“走吗?” 谢致予中途出去买了趟午饭,校内高三生不放周末,因此食堂正常营业,即使是出去买了趟午饭回来做题速度也比周绪起快了一点。 他合上从教室书架上随手捞来的科幻小说,站起身。 看人把椅子拉进课桌摆正的时间,周绪起也站了起来,椅子就敞在外头,没有把它往课桌下推的念头。 他从兜里掏出根钥匙,两人走到门口,谢致予以为钥匙是锁教室门的,见他径直往外走才提醒说:“不锁门吗?” “啊,”周绪起回头看了眼,甩了甩手里的钥匙说,“不用锁,许孟说班里一直不锁门,没什么好偷的。” 见他看向手里的钥匙,又说:“这个是……这个是我们街舞社练舞室的钥匙。” “我等下要去那里练会儿舞。”周绪起解释道。 周绪起食指套上钥匙圈转了转,倒退着走路,到楼梯口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接着倒退着下楼梯。 谢致予看着他,说:“小心摔了。” “摔不了摔不了。”脚特别自信地一节一节往下下。 边走边和身前的人说话,“看看你哥,多牛。” 谢致予:“……” 越下越来劲儿,三心二意地蹭蹭往下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下一秒,还在夸耀着自己的人一个踩空,“卧槽。” 谢致予给他吓得连忙伸出手去捞,彼时他正站在一层楼梯中间的过渡层空地边缘,周绪起往下下了一层楼梯,因为没计算好高度,突然往后栽下去。 谢致予抓上他的手臂,一个用劲儿,扯着人撞到自己怀里,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察觉彻底接稳了后,把人往楼梯旁带离两步,叹了口气说:“摔不死你。” 周绪起惊魂未定,很有礼地骂出句国粹。 李肚肚从高三晃了一圈下来就看到楼梯口站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初看还以为是对嚣张情侣,仔细一瞧这不是两大小伙子吗??? “干什么呢!楼下那两个!抱在一起干什么!” “我靠。”周绪起反应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李肚肚的声音,下意识地拽起谢致予的手腕就往楼下跑。 “跑什么!”李肚肚见那两人跟做贼心虚一样蹭蹭下楼,一个箭步追上去。 怎料中年人的体力不及年轻男孩子,跑了两步就追不上,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眼睛看向体艺楼的方向,慢慢地眯起了眼。 怎么越看越眼熟……那跑步姿势,那一颠一颠的黑头发底下貌似闪过几条绿。 这不是…… 李肚肚灵光乍现,站在原地大喊:“周绪起!你跑什么!” “你小子给我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前方逃跑的人影处才传来声:“李主任!我条件反射!” 嘿,合着这意思是,看到他条件反射想跑是吧? 李肚肚瞪着那个大逆不道的背影。 “臭小子!我怎么看你头发还没染呢!” 那边传来声:“染了染了!黑的!” ---- 肚肚:好家伙,俩大小伙儿 小绪:黑的黑的! 小谢:做什么拉上我…… — 感谢大家的支持,很开心 爱大家~
第31章 深情对视 周绪起攥着人的手腕迈开长腿一路狂奔到体艺楼下,拐了个弯钻进电梯里。 谢致予被迫跟进了电梯里。 周绪起眼明手快地摁了三楼,骤然停下活动后,两人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密闭空间内格外具有存在感,手心里抵着的腕骨贴着皮肤蹭出了一层汗。 他松开手。 好在谢致予没问他拽着他跑干什么这种让人回不了的话。 周绪起偏头看过去,刚好身旁人也看过来,两人视线撞上。 清浅的呼吸蔓延开来,片刻,他脸色稍变,意识到莫名其妙把人拖进了电梯里,突然“噗”地一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致予一下给他整笑了:“神经病。” 叮—— 电梯门开了。 周绪起边笑边走出去,手指拉上人扯上去半截的校服袖子,说:“不好意思啊予哥,要不你现在坐电梯下去.....” “来都来了,”谢致予没应,带着他往前走说,“多少得带我去看看。” “成,”周绪起跟着走,片刻,问,“你知道在哪儿?” “不知道。”谢致予说。 周绪起停下脚步,和转过身来看他的人对视,半晌,“哈哈哈哈哈...” “不是,你都不知道在哪,带着我瞎走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刚收回去的笑又给憋出来了。 谢致予:“.....” 周绪起扯着他的校服下摆给笑得蹲地上了,“你太逗了哈哈哈.....” 不知道有什么可乐的。 谢致予冷漠着一张脸看着地下乐不可支的脑袋,小幅度颤动的频率让他看着看着莫名其妙控制不住了,“别笑了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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