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绪起转了转笔,开玩笑说:“姜少爷纵横情场这么多年,没挑着合适的?” 姜竟嗤的一声笑了:“你不知道我,那些哪儿适合结婚?” 周绪起顿住了,摔了手上的笔,指腹沿着杯口转了转,反问:“那些……不合适,那什么样的适合结婚?” 姜竟想了想:“多少得像刘羽菲那种。” 男人啊。 暧昧对象各式各样,结婚对象还得是白富美。 周绪起笑了:“你真能恶心人。” 姜竟嘿嘿两声:“男的嘛,不都我这想法?” “难道你不是?” 周绪起没说话。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姜竟说:“听说你那项目和谢致予联系上了。” 周绪起没想到搁这儿等着他,皱了皱眉:“没事瞎打听什么。” “你是不是疯了,”姜竟语气很严肃,“我知道了你爸肯定早就知道了,他不拦你你不懂他什么意思吗?” “你他妈要是又和谢致予搞一起——” “姜竟!”周绪起呵斥。 “为个外人,”对面人气笑了,摔了手机:“我不和你吵,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别又和他搅和到一起。” “之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深情?碰到个男的就栽了?” 周绪起不想和他说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前,对面传来句:“你他妈就是贱,嫌被甩得不够——” 周绪起随手将手机摔到桌上,缓出口气,太阳穴突突地跳。 可能是没休息好。 过了会儿,手机屏幕亮了亮,他懒得理,拎起花壶去阳台浇花。 两盆铃兰,周哲送的,说年轻人太急躁该养养花修身养性。 周绪起现在就有些急躁,即便急躁仍然控制浇水量,没给铃兰造成额外的负担。 铃兰都要夸他理性,太理性了。 浇完花,拧着的眉头松开,周绪起颠了颠花壶,顺手放在旁边,拖过藤椅往上一坐。 盯着东南角的星星抽了根烟,心情十分平静。 在阳台呆了一会儿,走进书房,手机铃声恰巧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上下跳动,滑开接听键。 “谢老师。”指尖点了点桌面。 对面有风声,徐徐的呼吸声通过电流传了过来,青年音调简洁:“我煲汤了,给你装了点。” 周绪起:“啊?” “小区门口,麻烦周总监下来拿。” 路灯昏黄,光线在地上照出个灯圈,灯圈边缘站了个人影,左手拎了个东西,右手揣进兜里。 周绪起远远看见低着头的人影,莫名心头一震。 “谢老师。”他快步走过去。 谢致予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脸上架着那副银框眼镜,眼睛微弯的样子清透斯文。 伸手把保温袋提起来:“给。” 周绪起觉得自己特别不争气,特别不争气。 谢致予笑着给他递保温袋,温温和和地说一声“给”,他心跳猛地快了好几下。 “前段时间不是说想喝汤吗?”谢致予一边和他并肩往外走一边说,“今天下午有空就做了。鲫鱼汤,加了点桃胶银耳。” 周绪起闭了闭眼,吐出口气,嗯了声。 走到车子旁,谢致予摸了摸鼻子,突然问:“手怎么样了?” 问得犹犹豫豫,扭扭捏捏。 “?”周绪起没听明白:“什么?” 谢致予左手握了握右手手腕,手指合拢,指腹摩挲了几下,看向他的手腕示意:“手。” 周绪起抬了抬自己的手,盯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抓了抓手腕,偏过头说:“没没事。” 前两天在车上谢致予差点把他手腕拧碎,在上面留了几道狰狞的指印。 其实说拧碎是夸张了,就是力气突然大了点,周绪起感到一瞬间的痛他就放开了。 眼前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丹凤眼扬起来看向他,动了动嘴说了句话:“……” 砰! 车门在眼前关上,周绪起有点懵,脑子里慢半拍重复他刚刚声音很轻的话。 “没有家暴倾向。” 没有家暴倾向。 周绪起喉结滑了滑,忽然俯身扶住车窗,指节曲起敲了敲。 谢致予挂档的手顿住,开了点窗,随着玻璃的缓慢下移,五官攻击性极强的明星脸露出全貌,和他挨得很近,高鼻梁快怼进车里。 周绪起喊了声:“谢老师。” 谢致予嗯了声,又:“嗯?” 明星脸露出个笑,眉眼飞扬:“没事。” 周绪起说:“路上注意安全。” 车里的人心跳快了下,点点头:“好。” 四周回归沉静,小区楼下空荡荡,绿化带矮树丛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叫。 周绪起心情好,翻了翻手机看到姜竟给他发消息都不生气了,甚至回了个表情包。 生姜不能切片:刚刚的事当我没说,下周末你一定要来 Zzz:[好的] 奶白色的鲫鱼汤热气腾腾,加了桃胶和银耳,还几颗红枸杞点缀。 卖相很好。 周绪起喝了一口,咸淡适中。 属于是色香味俱全。 一口浓汤下去心舒了。 慢腾腾地把汤喝完,端着保温壶往厨房走。 透明水柱从龙头里冲了出来,浇进保温壶,冲散鱼汤残渣。 周绪起忽然想起以前两人在月庐的时候,谢致予把菜炒好喊他上桌,吃完后他端着吃剩的菜碟去洗。 虽然有洗碗机,但没几个碗,费不上用洗碗机,大多数时候人工手洗。 过的一人做饭另一人洗碗的日子。 周绪起冲洗的动作顿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拧开水龙头冲了冲,倒干净水放边上晾着。 手腕上滚过几道水珠,前几天掐红的指印已经消失了。 手机上发来条消息。 周绪起估摸着谢致予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家了,滑开锁屏看了眼。 眸光蓦的停住。 屏幕上就一个字。 X:哥。 一个字带句点。 周绪起难得地草了声,颈间的软骨快速滚了滚,指尖抵住。 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什么都没回,收起手机,扯了件外套开门下楼。 风声从耳边咻咻滑过,吹乱了头发,外套被风鼓起,从后边看像一只鸟。 十来年了,周绪起很久没冲动了,理性温和进退有度,这些关于体面的词刻进他骨子里。 跑过一个个路灯。 外套鼓起的背影不再是周总监,而像当年那个散漫的、嬉皮笑脸的少年。 ……… 车开到谢致予小区楼下,周绪起冷静下来了。 抬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小区楼,目光在某一层停留片刻,他搓了搓脸,又坐回车里。 太冲动了。 火苗咻的蹿了出来,周绪起咬着烟,火光明明灭灭,盯着前车窗出神。 太冲动了,一冲动就开到他家楼下。 然后呢? 然后干什么? 周绪起没想出来,车子在原地停了半个小时,打转方向盘驶向另一个方向。 小区位置挺偏,边上有条江。 周绪起站在门口看了看,拉上拉链往门卫室走去。 保安瞅着突然出现的帅哥愣了下。 周绪起和他解释自己是这里住户,很多年没回来了。 保安看着他的脸信了大半,给物业打了个电话查到准确信息后给人放行了。 摁下楼层。 关闭的电梯门上倒映着黑外套黑长裤的人影,那张面若桃花的脸上没有表情。 周绪起看着数字一点点变动,从2变到3 ,从3变到4…… 不过短短几分钟,竟然漫长得像是过了一天。 叮—— 电梯门开了,周绪起喉头动了动,后知后觉手心出了汗。 待走到实木门前呼吸放缓,他盯了门锁好一会儿,指尖摁在圆形凹槽处。 没有反应。 预料到了,十来年没用,门锁没电了。 掏出兜里的电池换了上去,指尖再次摁上凹槽时,门锁显示错误。 周绪起愣了愣,反应过来是指纹失效了,头往下低了点,点亮密码盘。 低头输密码的时候,他没注意到门缝里夹了张纸条,露出一角,上边落了些灰。 滴一声,显示输入成功。 周绪起听到门锁内部动了动,推开门的刹那下意识放缓呼吸。 一股尘飘了出来,他挥了挥手,咳了两声。 拍开灯。 啪—— 玄关鞋柜上蒙了厚厚一层灰,周绪起往里走了两步,脚下踩到什么东西。 有点滑。 他低头看了眼,一个折叠整齐的白色小方块。 不,不太白。 上面落了层灰。 他捡起来,起身时视线前移,前边一点的铺满了小方块,堆叠出一块条形,条形边缘不规则,向四处散开。 周绪起有点懵,往前几步捡起一个,拆开。 映入眼帘的是笔锋凌厉的行楷,由于年份久远,黑色墨迹在白纸边缘微微晕开。 哥,我在设计院工作了两年,不想干了,现在回来了。 但是你不在…… 日期:2029年4月3日。 周绪起眼皮一跳。 拆开手心里最先捡到小方块。 2031年12月21日。 哥,我发现我不想你了。 我是不是把你忘了。 应该是……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好难过? 周绪起捏着纸条的指尖发抖,他蹲下去捡起一张张折叠整齐的方块,一个个拆开。 2024年12月23日。 哥,对不起。 生日快乐。 2024,他们分开那年。 2024年12月24日。 我好想你。 2024年12月26日。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2025年1月7日。 想把你锁起来。 …… 2025年3月26日。 你是骗子。 我恨你。 一道更深更用力的笔迹划掉上面两行字。 我错了。 我喜欢你。 2026年7月12日。 我还是好想你。 2026年8月1日。 我好没用。 真的好想你。 2027年1月19日。 好想你。 2028年7月23日。 好想你。 2029年…… 2030年…… 2031年…… ……… 好想你。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 周绪起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一张张写满散乱字迹的字条展开在他眼前。 2024至2027年,字条上的字迹笔画用力,内容混乱。 2027年之后的每一张上面都写满了“想你”。 空气中浮着尘粒,通过呼吸进入口鼻传送至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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