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要是能一辈子是小孩子该多好?长大真是太无趣了。 这下好了, 家里多了个龙蛋, 又能体验一次期待新生命诞生的感觉。 * 季悦栀毫不在形象地趴在草地上, 墨镜顶在额发上, 一手托着腮, 一手戳了戳龙蛋:“哎, 今天天气这么好,小家伙,要不要考虑出来和我们玩儿?” 树精阿尔瑟说过,普通人类是看不见龙蛋的,所以姐弟仨干脆把它带到附近的公园里,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盼望它茁壮成长,早日破壳。 人家遛狗遛猫遛娃,他们遛「蛋」。 季越彭躺在另一边,放下游戏机:“来不来赌,是雌龙还是雄龙?” “用什么作为赌注?” “唔……押一箱雨海血翡翠。” 雨海血翡翠可是好不容易从小舅那儿求来的宝贝,居然甘心为了打赌送了出去。季悦栀立刻跟上:“我赌雌!来个可爱的小姑娘吧,你们这些男孩儿,一长大心就野了,远走高飞不回来。” “那我赌雄,再来个小号崽崽,多好玩啊。” 兄姐一同望向被提及者:“你呢?” 准毕业生就算在公园还是不得不抱着电脑看论文,季辞从密密麻麻的数据中抬起头:“啊?” 季悦栀知道他刚才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也只有对小弟弟才会耐心:“你觉得簌簌会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跟越彭在打赌呢。” 这就好比问一个孕妈妈,你希望胎儿是男是女?季辞作为现在唯一被龙蛋认定的准监护人,话不能乱说,而且也确实没什么偏好,就选了个模棱两可的:“都行。” “「都行」可不算押注啊,选一个嘛,那可是血翡翠哦。” 年轻的人类其实对珠宝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姐姐很期待的样子,那他还是挑一个吧。 季辞目光飘向龙蛋:“要我猜簌簌是女孩……还是男孩吗?” 他注意到,龙蛋在他说出后一个选项时,好像轻微抖了一下。 这是……在提示他答案? 能信这家伙么? 他收回视线,笃定道:“男孩儿。” * 今天天气是不错,天高云淡,气温适宜。公园里许多人类家长带着人类幼崽来玩,他们仨选了个偏僻些的角落,好让对着「空气」戳来戳去的举动不至于过于怪异。 季越彭和季悦栀现在的架势,其实和前些日子宁延年和小温差不多,也是一左一右围着,全方位多角度观察龙蛋,充满了好奇。 只不过今天的簌簌好像在同类的目光下有些拘谨,不仅不再随着季辞的情绪变换光亮,就连最快活的摇摆幅度也大大减少,几乎保持着外人来时的长时间静止。 它有点儿怕他们。季辞想。 季悦栀和季越彭没留意,但季辞观察得到,也在思索原因。 一来,宁延年和小温是救过它的人,虽然雏鸟效应比映射在季辞身上弱一些,好歹也是熟悉的;二来,柔弱的人类根本不足为惧。 现在的姐弟俩不同。不仅相对来说更陌生,还是盘踞龙族顶尖地位的S级纯血。 如果能有什么理由解释,那就是哪怕隔着蛋壳,巨龙的血统压制也生效了。 * 季悦栀在野餐垫上躺下来,戴好墨镜,肆意迎接阳光,完全无须任何防晒措施,皮肤永远好得叫人嫉妒:“突然想起来你一两岁的时候。” 季越彭又两耳不闻窗外事重新打起了游戏,这回反而是季辞听见了:“我那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不是不记得,他是真不知道。重生到这个世界时,「季辞」刚刚三岁。三岁之前,小身体里是另一个「季辞」的幼小灵魂,现在的他当然一无所知。 季悦栀没有察觉,反正人类幼崽在婴儿时期的记忆也不会保留:“你啊,成天哭,也不会说话,走路磕磕碰碰的,好奇怪。小舅说人类是不会飞的,不准我们偷偷带你上高塔,还说你只能喝奶粉,越彭难得愿意分享零食也被拦下了。” 季辞合上电脑,安静地听着。 季悦栀继续说下去:“我们最初还想教你说龙语来着,你怎么也学不会。后来大哥查了资料,发现人类缺少某个龙语的发声器官,而我们就算是人形也保留着它,才没有注意到差别。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教你说人类的语言。” 季越彭赢了一局,也插嘴道:“你猜你最先学会说的话是什么?” 季辞摇摇头。 季悦栀抿嘴一笑:“是「舅」。”她伸手揉揉小弟弟的头发,“你说你,怎能不让小舅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啊?” “收养你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事先我们都不知道。”季越彭说,“其实后来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想要饲养一个人类幼崽,他没说过。也许就和人类一样想要养宠物?不过,在你会开口叫他之后,就完全不同了,他是真真正正把你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他也和姐姐一样,捏了捏季辞的脸蛋,佯怒:“你看看,你一来,我俩的地位立刻下降了好多———从此以后,你才是季家最宝贝的那个。” 年轻人还真的没想到,原来这辈子自己被宠爱着长大的源头,从那么早就已经被原先的灵魂奠定下了基调。 季家人爱自己,最开始,是因为季家的家主季淳疼爱自己。 那么,季淳难道仅仅因为幼儿开口学说话就进行了转变?在那之前,又是为什么要收养他? 季辞潜意识里觉得,搞清楚这件事,也许会对他未来需要完成的某个目标有所帮助。 * 季辞的房间在二楼,许游在三楼。每天他会都花一半的时间待在许游的房间里,多半还会带上簌簌一起,生怕小东西在自己不在时突然破壳。 大多数时候都在敲毕业论文,哪怕成绩在系里一直是佼佼者,到了写论文还是会被导师说得一文不值,一高二稿三稿翻来覆去地改。 偶尔从屏幕前抬起头休息,望着许游的方向发会呆。他并不会跟他说话,得不到回应总觉得有点傻;宁愿跟龙蛋絮叨絮叨,起码簌簌还会左摇右晃回答。 簌簌愈发通人性,当然,季辞限定。大部分情况下,季辞说什么它都有所应答,有时候发光,有时候摇晃,就好像它真的能听懂似的。 跟年年用触须碰碰他差不多,是小动物特有的一种示好表现。 说起豹鲶,失去原本古堡泳池的它不得不另觅新家,好在季家的私人疗养院里有个湖泊。但不少龙类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豹鲶了,暂时把它安置在那里,还得缩得再小一点儿,别被发现、搞上龙类的大新闻。 季辞去看过它几回。即便有了更大的新家,认识了新朋友,对于季家人出现次数的减少,豹鲶还是有些失落。 半年前,正是从豹鲶的泳池为起点,灾难迎面而来。 有时候会因为许游迟迟不醒而感到丧气,但想想在大火中为了保护他而丧生的女仆莫莉,还能活着、并且有活下去的希望,许游和他,都已经很幸运了。 季辞从爆炸和大火中救了年年,后来在秘境森林外面的湖泊,豹鲶又把他和朋友们安全地送到通天豌豆藤下———他和豹鲶已经不只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他们生死与共,并肩作战,是搭档也是朋友。 他看向旁边靠着自己、光亮微弱仿佛睡着了的龙蛋。 簌簌以后,和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 这天季辞照常抱着电脑去许游的房间,推开门时发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是伯恩。许游的老管家。 老管家看起来白发苍苍七十有余,实际上比许游还要小两百岁,甚至没有季悦栀年长。他在化形时选择了老者的外表,说是看起来比较可靠,也更符合管家的身份。 和加西亚一直伴着季淳类似,伯恩也是从小就在许游身边鞍前马后地服务。但和加西亚不同的是,伯恩更多的是负责许游的起居照顾,并不插手他的事业。 如果说许游昏迷、有谁会和季辞一样着急,不是许游的父母或祖母,而是忠心耿耿的伯恩。 许游目前的治疗阶段留在季家,伯恩毕竟是许氏的龙,为了避嫌没有跟来,只是得了允许偶尔来探望。 这么多年来,季辞其实见过他不少次,但几乎没什么交流,后者是个非常、非常普通以至于有些平庸的C级,如果不是许游,他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尊贵的纯血家,更别提和小主人说话了。 无论是许游在龙焰之灾中毫不犹豫以生命为代价救出季辞,还是季辞为了许游冒死去秘境森林寻找银焰花,伯恩得知后都既震撼又感动。 ——这两个人对彼此的意义,好像已经远远超过了想象。 现在,季辞和伯恩站在许游的床的两边,都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原本许游就是唯一的桥梁,这下桥梁塌了,中间隔着河,渡不过。 也许是太思念主人,也许是感怀难自禁,伯恩也不管什么逾越不逾越界限不界限了,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小少爷可能不知道,在季先生收养您那天,我们家少爷就去看过您呢。” 季辞一愣。他的确不知道。季家人大概也不清楚,许游更是没提过。 “那天还下着大雨,少爷得了消息,听说贵族会出现在某个地方,我劝了好几遍,他都不听,非要去看看,我就陪着去了。后来,就是在那里,看见季先生抱着您走出来了。” 伯恩的神情陷入回忆,还比划了一下:“那时候的您只有这么———这么小一点儿。” 季辞没吱声,但在认真地听,神色默许伯恩继续说下去。 *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他一定要去看您。那个时候,他应该还不知道您的存在吧?” “是凑热闹么?毕竟纯血会出现———这是在龙届多么轰动的事情啊!” “本来以为看了就算了,结果没几年,您跟着悦栀小姐在电视节目上出镜,他竟然兴致勃勃追起星来了!后来二小姐做直播,只要有您出镜,他都刷了很多礼物。哎呀,这些人类用语讲起来真是别别扭扭的,我也不怎么会用网络,都是听少爷说的。” “我跟着少爷,也有两百多年了吧?时间真是好快。” “龙在两百岁以后生长速度就会减缓,进入漫长的成年期。这两百年,他是没什么太大变化,倒是您,从一个那么小的小东西———抱歉,也许这种说法是冒犯———长成了大人。” “对于这一切,他一定比我有更深刻的感受。” “这几个世纪,我从没见过少爷有对什么人、什么事如此浓厚且长久地感兴趣过。小少爷您对他而言,一定是独一无二。” …… 或许是太久没有跟别人说过许游的事,伯恩讲得有点儿颠三倒四,声音沙哑,情至深处还重重地叹息、抹抹眼角,就差老泪纵横了,完全像个情绪化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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