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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族长老搀着拐杖上前行礼道，“还望凤黎真君继承凤位。” 众人齐声说道，“还望真君继承凤位。” 唐黎轻笑一声，道，“呵，现在想起来让我继承凤位了……一百年前怎么不说？一百年前我涅槃失败的时候怎么不说！” 唐黎骤然放出威压，将殿上的所有凤族都震了出去。 真是可笑。 凤族极难生育，少得新生儿，成年又需要涅槃，涅槃九死一生，凤凰一族渐渐就从曾经的天界四大天族变成了其他族皆可嘲笑的凤族。 他自知肩负凤族振兴的重担，从出生起就记得他要听从长老的命令，放低身段去乞求别族的资源，他明明是凤族的少主却不得不为了凤族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自己的一切。 他为了修成凤焰，狠心将自己的欲念一分一分割去，生生将自己的魂魄捏造成了凤族人想要的样子…… 一个无情无欲，一心求道的凤族少主。 但用外力改变心性带来的副作用是无穷无尽的。 世上不存在无情物。 情丝可抽也可再生，情可生于万物，万物皆可生情。 他只要尚有一息尚在，他的情就不会消失，他无时无刻都在与新生的情感抗争着，一旦察觉到情感滋生，他都必须立刻将其去除，否则等待他的就是钻心之痛。 他忍受着这样的痛苦万年之久，竟没有一个凤族人察觉到他的无奈和挣扎。 一百年前他涅槃失败，魂魄撕裂破碎，异变成不凤不鬼的双魂体，凤族的长老怕他毁了凤族所剩无几的脸面，竟然直接率领凤族人将他赶进了轮回…… 轮回，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基本上没有修行者能从轮回中脱身，进了轮回的修行者就只能在无尽的轮回中慢慢耗尽修行多年的修为，彻底成为一个普通人，成为轮回中的一员。 当时他的情况，进入轮回必死无疑，如果他不是有幸遇到了那凡人感化他，他注定只能是成为轮回中的孤魂野鬼。 而对于凤族人来说，他消失在轮回间，世上就少了一个涅槃失败的幼凤，少了一个因为修行而走火入魔的少主。 他付出全部心血，他们竟是连一个凤族的名头都不想留给他。 唐黎冷笑不已，看着飞回来，面色铁青想要训斥他的长老，丢下一句话， “这个凤主，我不做。” 凤族大长老怒极，指着唐黎就道，“你……你不做，谁做！你不能忘恩负义！我们凤族丢不起这个人！” 唐黎微微摇了摇头，“一百年过去了，你们还是没有变啊……” 还是视脸面为一切，还是那么的固执无理。 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我与你们早在一百年前就恩断义绝。” 凤族与他再无干系，他早在一百年前就不欠凤族什么了，涅槃失败的他早就不再是活凤，他已经把命还给他们了。 唐黎不欲再和这些人多言，正要飞身离去，殿外却传来了惊呼声。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好热闹啊。” 唐黎闻声看去。 走进来这仙，一袭青袍，头上别着长生木的枝条，气质温润，让人见之就觉得十分亲近，而他的腰间还佩戴着金龙族的令牌…… 唐黎对他有点印象。 鸣玉真君，下界一条小溪孕育的生灵，修炼不过千年，却是入了龙族太子龙焱的眼，被龙焱点化后很快就飞升了，他口中的殿下应该就是龙焱。 “鸣玉真君有何贵干？”唐黎问道。 他不管是跟鸣玉还是跟龙焱都不算熟，鸣玉突然找上门来，唐黎想不到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鸣玉真君笑眯眯道，“当然是听闻凤族万年终于出了一只凤凰……我们殿下特地前来求娶。” 唐黎错愕。 凤族的众人闻言则是都露出了欢喜的神情。 他们凤族与龙族早有联姻的传统，只是这些年凤族式微，才渐渐没了往来，而龙焱是现在最强的金龙，如今凤黎要是与龙族太子龙焱成亲，那他们凤族恢复往日的尊荣就指日可待了。 唐黎回过神来，不悦道，“鸣玉真君可是认真的？” 鸣玉真君笑而不语。 “他说的是真的，我诚心想要迎娶你为我的妻子，想让你做我们金龙族的族后。” 跟在鸣玉真君后面走进来的锦袍男子赫然正是龙焱真君。 跟他印象中的龙焱有些不一样，龙焱出身高贵，修为一日千里，在天界颇有威严，他还记得之前遥遥看见过龙焱，那时的龙焱眼神冷若寒冰，谁的面子都不给，此时的龙焱竟是嘴角含笑，含情地看着他。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当年你到我们金龙族求凝神丹，我就知道你有朝一日定将大成。”龙焱凭空取出一块刻有龙纹的玉珠。 玉珠仿若有了意识，飞到唐黎身前转了几圈，散出的白色光泽越发耀眼，似是找到了喜好的东西，几次想要靠近唐黎又害羞一样飘远一些，最后停在了唐黎眼前。 “这是？”唐黎没有想要触碰这珠子的意思，这一切都太诡异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龙焱，纵使龙凤结合能为他们彼此带来诸多的好处。 他现在连凤族都不放在心上，他也不想为了什么大道什么修行而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 “我们龙族的信物，龙涎珠。”龙焱淡笑道，“它喜欢你。你只要接受它，我们的亲事就此定下，至于其他事情，你不用太操心，我早已安排妥当了。” 唐黎沉默了，他与龙焱几乎毫无交集，龙焱也不是那种想借助凤凰之力精进修为的人，龙焱拿出龙涎珠来求娶，足以见他的诚意，要是换成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他在轮回中有过爱人，他尝过幸福，尝过那种只有那人能带给他的甜蜜…… 那个人教会了他放肆，不要委屈自己。 眼前的珠子似乎感觉到唐黎心情复杂，轻轻在空中颤动着，想要贴近他又不敢，动个不停。 “抱歉，我拒绝。”唐黎拂袖推开珠子，对着龙焱合手拜道，“感念真君抬爱，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要成亲的念头。我想真君也不是真心想娶我，我之前与真君并不相识，彼此并不熟悉，若是以后做了一对怨偶，想必到时的光景也不是真君想要看到的。” 龙焱闻言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与鸣玉对视一眼，又看向唐黎道，打趣道，“那可能不行，你欠我良多，你不以身相许，恐怕这债难还啊。” 唐黎瞬间瞪大了瞳孔。 什么意思…… 龙焱将珠子直接推进了唐黎的手心，微微笑道，“你就一点不觉得奇怪吗，怎么可能有凡人能跨越两域将你的灵魂收集全，又能在与你相处的时候偷偷温补好你的神魂。” 唐黎以为自己能对轮回中发生的事情渐渐忘怀，现在被龙焱点起，忽得发现原来轮回中发生的事情仍然能清晰得想起来，那些情感根本就不能忽视…… 他想于沧溟。 如果可以，他不回来会不会更好。 于沧溟的一辈子也是他的一生。 “你是……于沧溟？”唐黎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唯一之物，温热的珠子就乖乖地待在他的手里。 龙焱摸了摸下巴，“我说是的话，你会答应我吗？” 会。 在世间，他永远不会怀疑的就是于沧溟对他的爱。 唐黎刚想开口，对上龙焱似笑非笑的眼神，倏地又冷静了下来。 可当于沧溟不再是于沧溟，他还能这么坚信吗…… 轮回中的那人又真的是眼前这人吗。 唐黎有些困惑，他以为他再次见到于沧溟应该是喜悦激动的，可他对龙焱……没有那种感情。 他的心对龙焱一点反应都没有，尽管龙焱的行事风格和于沧溟是那么相似。 这就是轮回的力量吗…… 他终究还是失去了。 他的涅槃归来，终究还是应了凤族前辈的那句真言。 涅槃者，忘尘绝爱。 指得不是情感，是心境。 他应该是喜欢眼前的人……但好像又不是那样的。 唐黎看看龙焱，又看看鸣玉真君，他从他们的眼里都看出了相似的坎坷不安。 是怕他不答应吗？ 唐黎释然一笑。 罢了，就当还一场情债，他离开凤族，也无归处。 “当然会答应，为什么不答应。” 龙焱知道他是想通了，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唐黎做出这个决定，心里却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觉得有些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心上，他努力压住心里的不适，把空着的手搭在了龙焱手上，对着龙焱倩然一笑。 一时之间，殿前百花都盛开了。 历时万年，龙凤传说再次被续写。 天地齐庆。 番二章 相处悟失落真意 唐黎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桃花，又将其轻轻地吹落。 他抬头望了望蓝色的天空，飘散的桃花瓣漫天飞舞着，无忧无虑地离开母树，徒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花香。 悠闲啊。 唐黎撩起宽大的云袍，盘腿坐下，靠着桃花树闭上了眼。 他此前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卸下凤族重担的一天，他现在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龙焱又说了婚事不需要他去操心，他现在真的就是一个大闲人。 “你为什么不开心啊？”桃花树上跳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子只有一个手掌那么大，穿着粉色的小短裙，光着脚在草地上蹦哒了两下，觉得不舒服，又踮起脚去够唐黎的膝盖。 唐黎睁开眼，看到她跳得实在是吃力，将她直接拎起来放在膝盖上，“桃花精？” “嗯嗯，你可以叫我瑶瑶。你都来了好几天了，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说呀。虽然我年纪小，看得可不少哦。” 唐黎看着年幼的瑶瑶，有些愣神，他和于沧溟也有一个孩子，也不知道他和于沧溟都走了以后，那孩子怎么样了，应该会过得很好吧…… 一阵风吹过，一滴清泪从唐黎眼角留了出来。 “啊啊，你怎么哭了……”瑶瑶吓了一跳，她注意唐黎好久了，她还没有见过凤凰呢，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来跟他说话，怎么他就哭了，总不会是被她吓哭的吧。 “我……”唐黎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流出了眼泪，衣襟都湿了，忙用手背擦去，故作镇静道，“没事，刚刚……” 话说到一半，唐黎就停了下来。 他发现，他一开口，他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眼泪越流越多，他双手都捂住了眼泪，但还是有眼泪从手缝间流出。 为什么他会这么悲伤，他这个毛病不应该早就被于沧溟治好了吗，他现在是凤黎真君，堂堂凤黎真君才不是哭包…… 唐黎注意到瑶瑶满是担忧的目光，强忍着泪水想开口解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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