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疑中,林家主掸了掸手指,吩咐仆人去买一罐过来瞧瞧。 须臾, 林家仆人将贴着?平梁村肉酱标签的陶罐奉上, 林家主拔开?罐盖拈指一尝,果不其然, 正是刘敬和之前送来林家的那种。 “啪——” 林家主愠怒将陶罐甩出车外,吩咐仆人转道回府。 林小?姐见?父亲回得匆匆,且脸色异常难看,连忙凑上去关切:“爹,是铺子出什?么事了么,可?要女儿为您解忧?” 林家主回身看到女儿的娇容,胸口起伏愈发?剧烈,道:“枉我当初还想提携那姓刘的,将他招入林家作婿,不想他早就把那酱方卖给了周家,试图算计我林家。” 林小?姐一听到刘敬和相关就柳眉紧蹙,于她而言刘敬和现在就是一只不小?心吃掉的苍蝇,每每有人提起都感?觉万分恶心,可?她还是极力忍着?情绪询问个中详情,才知?周家已经从刘敬和手中买到了方子,在县里开?了酱铺。 这下,林小?姐也恼了,她是早知?林家主的打算的,林家主想从刘敬和手里弄来方子自己开?酱铺的,如今这铺子林家没开?成,反被周家开?了,心里能不恼火么? “爹,你别生气。”林小?姐执着?帕子替林家主抚顺胸口,“那个姓刘的日日都来咱们?府里叫门?,女儿不曾理他,明个儿就替您把方子弄来,这酱铺咱们?也开?。” 林家主闻言倍觉心累,摆了摆手叹道:“算了,是我林家没有财运。” 这钱命中注定该是周家赚。 然而,林小?姐心里颇不好受,一心想着?无论如何她都得把方子讨来让自己父亲开?心才好,这原也是刘敬和欠了他们?林家的,是刘敬和辜负她在先。 继而,林小?姐从正厅离去后,派人去兆年私塾递口信,约刘敬和今晚见?上一面。。 是夜,两人在湖边水榭碰头?,林小?姐刻意打扮得素淡憔悴,只道自己多日避而不见?是因?为受到了父母的阻挠,今日才得以拾空相见?。 刘敬和不疑有他,他从不怀疑林小?姐对他的真心,说来他一连在医馆躺了数天,也就这些天好了一些,这几日他天天到林家报道,期望林小?姐不要被县里的流言所影响,如今与林小?姐会了面,他才稍微放下点心。 林小?姐还怕刘敬和对她有所疑虑,先发?制人道:“诚郎,你为何要把方子卖给周家?我们?原先说好的,你拿着?方子到林家提亲,为何你迟迟不来?” 刘敬和心里咯噔一响,苍白了脸色,支支吾吾道:“我……我……” “周家酱铺已经开?了,莫非你还想瞒我?”林小?姐哀怨瞪着?他,一片如泣如诉,“也因?为此,我爹改变主意,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若不是我苦苦哀求,事情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儿。” 刘敬和闻言快恨死沈舒了,暗地骂了沈舒一百遍,接着?连连哄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方子是……是……是周子衡偷去的,周子衡是我的同窗,早因?嫉妒我的才华而处处与我针锋相对,我也是一时不察才……婉娘,你要相信我。” 林小?姐将信将疑审视刘敬和半晌,堪才道:“那你现写一个方子给我,我好带回去替你求情。” 刘敬和顿时陷入窘迫,瞅了一眼林小?姐向他摊开?的手,目光闪躲温吞道:“婉娘,制酱虽然是我们?家的传家手艺,但我一心用功读书并?不会做酱,你可?否等我明日回乡下一趟,重新写个方子给你?你放心,方子我绝对会给你,绝不令你在我和岳父中间两难。” “……” 若非还要同他虚与委蛇,林小?姐简直想命人将他暴打一顿,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目光,怎么会看上如此拙劣的男人。 只是,目下方子拿不到手,林小?姐也没别的办法,她忍了一忍,仍是忍不住焦躁和冷漠道:“好,那最迟后日,后日你一定要让我见?到方子,不然我便听从我爹的话,同别人定下婚事。” 刘敬和心里一紧,知?晓此事已到了最后的期限,一边去挽林小?姐的手,一边眼底闪过一抹阴冷。 他原是不想对沈舒动粗,可?沈舒已经将他逼到这个地步,便怪不得他了…… 林小?姐嫌弃的躲开?刘敬和的手,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 这日,学堂竣工,举村欢庆,沈舒亲自率领村民们?修整学堂,好让孩子们?尽早复课,村民们?纷纷给学堂捐东西。 尽管起初村民们?并?不看重学堂,感?觉这玩意儿就像是花瓶,只能充当个摆设,但这支花瓶别的村没有,只有他们?平梁村有,无疑也很令人高兴。 他们?以后出去可?以跟别村人吹嘘,嘿,我们?平梁村有个学堂哩,村里的孩子们?都读上书啦,甭管读得怎么样,这村子的实?力就显现了。 沈舒想,或许事事皆是如此,只有自己努力去做了,旁人才会跟着?重视起来,如今村民们?不再抵制学堂,学生们?也有了栖身之地,他的目标便算实?现一半了。 望着?放着?落地花瓶插着?柳枝的学堂墙角,刷得油黑发?亮的的黑板,以及宽敞的廊道和刻意空出来给学生们?玩耍的空地……沈舒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归属感?。 他穿来这异世,原本身如浮萍,对周遭的一切极不适应,现在他觉得他可?以努力将这个村子变成他习惯的样子。 课毕,沈舒回到家中,见?到了等在门?前的周蔚。 周蔚跟村民打听过,知?道沈舒在上课不便打扰,特意来家门?口等候。 这么快周家就又派了人来,沈舒见?到周蔚着?实?有些意外,随即他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快步上前道:“周管事,酱铺的生意还好么?你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叫我一声,害得我让你在此苦等,实?在是招待不周。” 周蔚摇了摇头?,极好脾气道:“索性我也不着?急,等一等又何妨,我在平梁村里来来去去多回,这儿都快称得上我的老家了。” 在老家何必拘泥呢。 话落,沈舒赶紧将周蔚迎进家里,给他倒了一杯鱼腥草茶。 周蔚尝了一口很喜欢,喝了又喝,他惊异道:“这茶叶我在县里没喝过,莫不是山上的东西?” 沈舒莞尔:“乡野之物,不值一钱,所以县里才会没得卖,待会儿我给周管事拿一些,周管事带走。” 周蔚却?之不恭,相当欢喜,堪才跟沈舒说起酱铺的情况,并?道: “我们?家老爷的意思是他想多开?几间酱铺,希望沈大官人你能提供这么多。” 说着?,他竖起一根手指。 一? 一千罐? 沈舒道:“一千罐的话倒也不难,只是得多费一些时日才能做完。” 周蔚却?是摇了摇手指,说:“不,是一万罐。我们?家老爷的意思是,先开?几间分铺,分铺卖不完不要紧,可?以销到别县的酱铺以及游商,游商从东到西,走南闯北,最是好卖这新鲜的玩意儿,卖个五千罐不成问题。” 沈舒骇然吸了一口气,微微睁大桃花眸:“一万罐?” 他可?做不出来这么多! 莫说是一万罐,恐怕五千罐都够呛,平梁村只有一截山头?,算不得一座大山,山上能有多少菌子可?供采摘? 该不会……他卖个酱还得自己研究怎么种菌子吧,如若不想,恐怕只得想办法潜到别村的山头?去。 时间一久,别村村民肯定会知?道其中有鬼,将他们?从山上赶下来。 再退一步讲,做两百罐他动用了十几个人手,赶工赶了几天才交货,若是一万罐,他真得动员全村。 动员全村没问题,就怕一个不防忙中出了差错,断了自己长久的财路。 沈舒揉了揉眉心,直接告诉周蔚道:“周管事,不瞒你说,我做肉酱的材料是从山上得来的,这一季有,过了这季就没了;所以,一万罐是万万不成的,只能先几百罐几百罐的卖,容我仔细想想办法。” 周蔚顿时神色一凝,全然没想到周家主夙夜想出的发?财计划如此轻易就夭折,不禁急忙追问:“就只能供货一季吗?” “嗯啊。”沈舒说,“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好一点的情况是我们?赶着?这一季多做一些酱出来,然后留着?慢慢售卖,拖到明年这个时候。” 周蔚心说,这可?就糟糕了,按照目前的生意势头?,这酱只会越卖越好,绝无卖到明年的可?能。 沉默片刻,他郑重说道:“沈大官人,这事儿我得回去禀告我家老爷才能定夺,下一批货暂定四百罐,应该不成问题吧?” 沈舒点头?道:“不成问题。” 四百罐他还是能做得出的。 不过,周蔚定的时间仍是紧急,他恐怕得多召一些人手才能忙得过来。 接着?,周蔚搁下了手中的茶水,从椅子上站起,向沈舒提出告辞。 沈舒特意将人送到村口,目送对方离去,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 “舒舒!”
第49章 沈舒应声回眸一看, 是?刘敬和。 他竟然又从县里跑回来了?,还穿着私塾学子长袍,袍子各处皱巴巴脏兮兮, 沾着一身?的灰尘。 要不是?沈舒认得刘敬和这张脸,他几乎以为眼前人是?别人, 只见刘敬和似乎一夜没睡, 眼底一片乌黑, 眼里布满凌乱的红血丝;他的脸上挨揍留下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散, 紫一块青一块, 看着颇为颓然。 然而, 他一开口仍是十分惹人讨厌,大步冲上前就要拽沈舒的手, “刚才我看到周家的人了?,他是不是把方子还你了??” 沈舒觉得他简直异想天开, 身?形一避, 好笑勾唇,“怎么可能?” 卖了?的方?子哪儿有还回来的道理?? 进了?荷包的钱谁还会交出去? 刘敬和这回却无比强势的扯着沈舒的胳膊, 强行拉着他往村外走,无不恼火的命令道:“走,去把方?子要回来。” 他已经收到了?林小姐下的最后?通牒,于是?也想用强硬的手段逼迫着沈舒,沈舒终于生气,挣扎着拂他的手:“刘敬和,我劝你别太过?分!” 他有什么资格勒令他把方?子要回来?! 如果是?因着未婚夫的那重身?份, 那么很好, 他要和他解除婚约。 沈舒冷声喊了?一声:“刘敬和。” 刘敬和骤然呆住,手劲儿下意识松了?松, 满脸不可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刘敬和,怎么了??”沈舒说,“这不是?你的名字么?” 刘敬和答是?,但咬牙切齿道:“但我可是?你未婚夫!” 未婚夫代?表着十足的亲密,就算他早已打算弃他于不顾,也无法?接受他如此直白的叫法?。 这么叫,让他感觉他就好像被背叛了?一样,让他觉得万分的耻辱。 而沈舒才不管他接不接受得了?,难得撕下温和的伪装,眼露嘲讽道:“你觉得你配当我的未婚夫吗?一个成天想着攀龙附凤然后?把恩亲踹掉的男人,有何脸面以未婚夫的身?份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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