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怪这场山洪来得太过突然, 又是在夜里的时候,所有人都防备不及,老天有意要收人走,谁能降得住老天呢? 福春爹老泪纵横:“舒娃子,别数了,再数也就这么些人了,村里的活人大伙都找遍了……” 一具具尸体躺在村口的榕树下,足有四百多具,由于死得新鲜,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家丧失的人口。 沈舒心里堵得慌,眼眶也热得厉害,低低应了一声:“好。” 然后,让人去杏花村找林大夫。 洪水过后,死掉的人还是初步的减损,洪水所带来的病毒才是最致命的,一个不慎就会爆发瘟疫,到?时绝不止死四百多人。 一个孤身的村民道:“村长,我去吧,你们都要照顾老小,就留在这儿不要动。” 沈舒点了点头,心情一派灰暗冰冷。 很快,林正来了,得知平梁村遭了大难,愕然呆住,接着心情沉重的为平梁村村民治伤防疫。 一周暴雨,冲垮了上百间土屋,但引发了山洪只有平梁村一个,杏花村的村民均是相安无事。 邻近的箕斗村更不必说了,因为地势高雨水都流到?了河里,村子里的人除了不能出门,一点影响都没?有。 沈舒霍然想到?平梁村为了引水,凿开?了拦水的山碍,脊背一寒,手脚冰凉。 难道是自己害了平梁村村民? 要不然为什么会这样? 原著里根本?没?有洪水这回事! 而?在这时,平梁村的巫婆冷不丁地也开?了口:“咱们凿山修路,得罪了山神,山神动怒,才惩罚了咱们。” 顿时,村民们身体齐齐一僵,凝住了脸色,眼神惊恐地看向沈舒。 沈舒面?色苍白?,咬紧了牙关,第一次没?有在迷信跟前?发出声来。 莫大的愧疚在心中席卷,几?乎将他压垮,让他神志崩塌。 他说不出话,一句也说不出。 却是这时,丧妻丧子的张铁牛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巫婆,怒喝道:“死颠婆,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水里?” 巫婆对上张铁牛的眼,见他暴怒如发狂的公牛,心里一怵,还想犟嘴:“铁牛,不是我乱说,是……” 忽然,其他村民也出了声:“如果真?的有山神,让他今晚来找俺,俺倒要问问他,咱们平梁村苦了这么多年,修条路怎么了?他凭什么不让修。” “他敢来,我就敢找他赔我家二丫的命。” “总之,这件事怪天怪地怪任何人头上,都怪不了村长,谁敢在心里埋怨村长,我第一个不同意。” …… 沈舒一一扫过为他说话的所有村民,鼻尖一酸,呼吸微窒。 沈四郎看他难过的样子,急了:“村长,你别听这颠婆胡咧咧,她心里打什么算盘我们还能不清楚?无非就是想哄得大伙信她,抬高自个儿,然后趁机卖符水。” 当然了,说这颠婆不想往沈舒身上泼脏水是不可能的,当初沈舒没?当上村长,村里人还信这颠婆呢,沈舒当上村长以后,一个信她的都没?有。 沈舒眼眶泛红,嘶哑着嗓子说道:“四郎哥,说不定这回真?是我做错了决定,害了村子……” 沈四郎愣了一下,呆头呆脑地回道:“那我们也不会怪你的,村长。” 当初凿山修路是全?村人同意了的,如果不发这场洪水,全?村人受尽修路的好处,回报不了他万分之一;如今不幸发了洪水,就把所有的错怪到?他身上,天底下哪儿这样好的事? 蓦地,一向喜欢八卦的凤菊姨走出一步,无比认真?地说:“村长,就算提前?知道开?山修路会发洪水,这路也必须得修,这一代不修,下一代就得修,下一代不修,下下代也要修,还不如咱们修。” 不然种田要费多少力气挑水,上山要费多少时辰,在山里不幸迷了路碰到?了猛兽又有多少危险?! 他们谁不盼着百年之后,子孙常常上山祭奠,给他们烧纸钱? 人,不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 随着凤菊姨的话落,宗老也慢慢走了出来,一双双老眼沉沉,道:“舒娃子,几?十年前?平梁村发生了旱灾,死了有快一半的人,那时候我们没?怨你爷爷,今天也不会怨你。” “既然我们选了你做村长,那么你想做的事就是平梁村想做的事,你活着就是咱们平梁村的骨。” “福春不是救你死的,是为了整个村子死的,他比谁都清楚,你活着村子才有希望。天灾面?前?,没?有对错,村子的繁荣不只靠你一人。” 那苍老的声音裹着强大的力量发出,每一个字都有如千钧般重;霎时,所有村民都燃起如火般的意志,一双双坚定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沈舒。 沈舒被深深撼动,只觉此时仿佛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托举着,不再跌入深渊,眼睛里涌出奔腾的热流。 他无声。 村民们有声。 他们一致望着他,声声唤他“村长”,透露出的信任力量宛如一条奔腾的河流。 之前?,现在,将来。 他们都会拥戴他。 拥戴他们平梁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村长。 拥戴他们善良、宽容、仁慈的村长沈舒。 终于,沈舒止住了眼里的热流,冲着村民们笑了一下。 他近乎承诺般道:“我保证,我会带领大伙重建村子,重回巅峰!” * 洪水冲垮村子的第三天是平梁村最棘手的时刻,因为他们不仅要想办法把水排出去,还要面?对洪水肆虐过后的废墟 这片废墟让人如同面?对无头乱缕,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整起,直到?村民们一致决定先修祠堂,把祖先的牌位重新立起来。 村民们在泥土里挖出了没?被洪水冲走的碎银子,还有几?个金锭子,凑到?一处,勉强够修。 沈舒忽然想起自己的钱都放在匣子里,也不知道这匣子飘到?哪里去了,一通翻找,才发现这匣子被压在了一堆瓦片下面?,砸了锁,里面?的银子银票还有地契毫未打湿。 他拿着这匣子去找沈文庆,打算让他帮忙去县里换,同时跟全?村人公布了这个好消息。 村民们望着匣子里的银票和地契陷入呆滞,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齐问:“村长,你恁地有这么多钱?” 沈舒答了一句:“我爹留给我的,我也不知道。” 登时,村民们的神色变得古怪,一个个欲言又止。 沈舒无措地看向沈文庆,沈文庆也不知道村民们在想什么,老脸皱成了一团。 却是这时,一位宗老走到?了沈舒跟前?,翻看了他的银票和地契,又放回去,沉沉一叹道:“没?想到?你爹把这些东西?保管得这么齐整,舒娃子,你还是收起来吧。” 村民们一听好奇心起,连忙问道:“太公,这些钱有什么说法吗?” 刚才他们还以为是沈舒的上一辈、上上辈、上上上辈当村长时在村里捞的油水呢,险些误会了沈大同还有历任村长。 宗老未答,反问沈舒:“舒娃子,你看过村志吗?” 沈舒摇了摇头。 宗老堪才又叹了口气,娓娓道:“你们知道咱们平梁村的由来吗?三百多年前?,咱们的祖先是大邺……不,那时叫平梁,是平梁国的士族,由于战乱,祖先寻求避世,带领族中所有人来到?这里,建起了村子,才有了今日的平梁村,这些东西?就是祖先传下来的。” 那时,族中人都有大批钱财傍身,可惜随着日月的流转,后代逐渐挥霍干净,或是遭遇天灾人祸遗失,已经没?什么人还留有祖产了。 “舒娃子,你手里的地契就是平梁村的地契,是过了官府的手的,所以当初你说要重新划分土地,我们才没?反对。” 平梁村的地本?就是沈舒,他想怎么划就怎么划,想有意见也难。 沈舒听言简直惊呆了。 原著里好像也没?这一段啊…… 村民们瞪大了眼睛,心说怪不得村长只能祖先嫡系血脉当,合着他们当也没?用?,他们全?得仰仗嫡系血脉的鼻息安身。
第161章 凌乱过后, 沈舒还是决定把这些钱拿了出来,道:“紧要关头,还是不藏私了, 平梁村最重要。” 倏地,整条村口大路都陷入寂静,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 深深沉默。 ——他们缺这些钱, 却不想要这些钱。 纵然洪灾来袭, 所有人都把自己挖出来的钱都上交了, 但谁都知道上交的钱抵不过沈舒的钱的一个零头, 这不过是沈舒的又一次牺牲和救赎。 “小舒……” 沈文庆极其?清楚村民们在想什么,沉重地唤了一声。 沈舒见众人脸色不对, 亦稍感不安:“表姑父,怎么了?” 沈文庆微微一叹, 扫了一眼村民们, 说:“这恩情太重了。” 重得?他们都还不完。 沈舒惊讶了一秒,如沐春风地笑道:“可是, 这不是我该做的么?” 作?为平梁村村长,手握平梁村地契,怎么付出都不为过吧? 村民们却不是这么想的。 一路以来,沈舒出钱开设学堂、垫钱给村子修路……凡有金钱缺口,都是沈舒想法子解决,他们总是坐享其?成,心安理得?。 而现在, 村子遭了大?难, 又?是他一个人帮扶全村,再是自私的人, 恐怕也没法坦然接受。 他们怎么可以没有一点长进?呢?! “村长,你还是把这些拿回去吧,我们不要。”一个村民开口道,“土屋子也能住,大?部分的家当?我们也能做。” 闻言,其?他村民也均是附和:“就是,还没到非得?村长你出钱的地步,我们的手可巧着哩。” 沈舒怔了又?怔,动了动薄唇,还是没有拒绝村民们的请求,慢慢道:“好。” 村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摇手一声吆喝:“走了大?伙,搭房子去咯。” 望着村民们的背影,沈文庆的表情很是欣慰,并由?衷感叹道:“小舒,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的努力得?到了大?伙的认可,大?伙一定觉得?你是咱们村子最好的村长。” 沈舒莞尔一笑,合上匣子,把它放到沈文庆手里,“对,所以我也不能辜负他们。” 当?日中午,平梁村的水就被排干净了,村民们手脚泡得?发皱也毫无怨言,把四处的泥沙掏得?干干净净。 这时,村子里来了一群人。 万万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红方村的,领头的方从坤穿着长衣长裤,肩上扛着麻袋,身后跟着一干同样?扛着麻袋的红方村村民,站在土坡上冲他们喊道: “平梁村的,听说你们村儿?被暴雨冲垮了,让我看看……嘿,还真是,你们怎么这么倒霉?!” 虽说红方村跟平梁村有了合作?,但私下里平梁村的人对红方村的人仍是不待见,今朝平梁村落难,还听得?红方村的人说风凉话,平梁村村民不高兴的抬起头,停下手里的动作?,威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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