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桌上的是中式八球,已经到了结尾,没剩几颗球,局势却很乱。 林迁西瞄着那颗黑八,手里的球杆转了转,脚下走了几步,找准了角度,俯身压杆就是一击。 “嗒!”撞击声很强,直接撕开阻挡线,入袋。 他拿巧粉擦杆,绕着球桌,放下巧粉,又送出一杆。 这次很轻,但无比精准,“通”地又入了袋。 老爷子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端了个茶杯,眼睛看到球桌上来了。 也就几分钟功夫,林迁西的目标已经是最后的那颗黑八。 “小心点儿,别太莽了。”老人家低头喝茶,不太信他能打进的样子。 林迁西像没听到,在斜对角压低球杆,瞄着球,毫不拖沓地一推,“嗒”一声。 送球入袋。 老爷子一口茶含在嘴里,抬头看着球桌,眼睁睁看他结束了这一局。 “可以了吗?”林迁西握着球杆问:“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他心想得付钱呢,多贵啊,不行赶紧拜拜,别废话了。 老爷子又打量他,放下茶杯,脸上有点儿不自在:“现在的小年轻还挺狂的,不过打球就是要狂的那股劲儿,行了,我就教你了。” 林迁西咧一下嘴角,服软就行,他还是尊老爱幼的。 “你球打得是不错,不过也太野了,没系统学过吧?”老爷子说。 林迁西也不小瞧他了,眼睛还是挺毒的:“没学过。” “我近些年教的都是出身好,系统学过的,还真没教过你这样儿的,那就教你点儿实用的东西吧。”老爷子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拿了支球杆擦巧粉。 可能是看林迁西打球不错,前面他还爱搭不理,这会儿话都多了:“说起来,你们这小地方,我很多年前也来过一回,那时候是来招人的,这儿打台球的一直不多,就一个打的还行,最后也没招上,还挺可惜的。” “是么?”林迁西一边瞄门外宗城去哪儿了,一边随口接话:“谁啊?” “好像姓杨,叫杨锐吧。” 林迁西扭过头:“谁?” 宗城在包房外面听了个大概,差不多里面快教完了,他就转身先出去了。 等他坐在摩托上踩响了,林迁西正好也出来了,边走边穿羽绒服。 “你去哪儿了?”林迁西跑过来,一坐上车就说:“我还以为你要跟我一起进去。” “我也不用比赛,就不进去了。”宗城递给他头盔。 其实那个老爷子他认识,姓马,以前教过他两年台球,也算是他的教练。宗城走到包房门口认了出来,就没进去。 进去了肯定又要被问起一堆事,他不想在林迁西跟前扯到这些。 “走了。” “嗯,走啊。”林迁西回。 宗城往后看了一眼,看林迁西没动作,拖着他一只手按到自己腰上,才打起撑脚。 林迁西顿时往前挪,跟来的时候一样,两手往前一抱,抱紧了,脸贴着他背上的羽绒服,觉得就像两只过冬的熊,有点儿好笑,一只手正好搭在他小腹上,有意无意地按了一把,隔着羽绒服的厚度都能感觉到的结实,嘴里情不自禁小声嘀咕:“操……” 是因为亲密接触过了吗,就这样心口都又突一下。 “打球打兴奋了你?”宗城低声说:“我让你别摔着,你在耍流氓?”
第89章 你别让我逮到你。 他耍流氓?林迁西心想:他耍流氓能就这样? 但还是不嘴骚了, 大马路上呢。 摩托轰隆隆的打雷一样,一直开到了杂货店外面。 林迁西挺安分, 一路单纯抓着宗城的腰,没有再乱按乱摸地“耍流氓”。 “就送你到这儿,我还得去接一下顾阳。”宗城脚踩住地,解释说:“他跟薛盛约了打游戏去了,我说好了回来就去接他,不然他玩儿起来没完。” “真严格,可怜的弟弟……”林迁西跨下车, 摘下头盔, 连耳机一起递给他,忽然想起来:“你俩大年夜怎么过啊?” “就这么过吧,明天晚上一顿年夜饭的事儿。”宗城接了头盔:“季彩说想来,我没让。” 林迁西说:“哦。” “你哦什么?”宗城看着他。 “哦就是哦, 还能是什么啊?”林迁西笑笑:“跟她一起过呗, 又没什么。” 宗城没表情地看着他, 脚下踩响摩托:“我还以为某位乖仔会说过来一起吃年夜饭。”早看出他过年也是一个人在家。 林迁西勾起嘴角:“某位乖仔说考虑一下,回去等我通知吧。”说着转身就要去杂货店。 宗城拧着摩托往前一冲,横拦在他跟前:“明天你再去见那位教练我就不送你了, 等你结束了再去接你,回来正好吃年夜饭。” 林迁西还没说话,他就一拧油门,骑着摩托走了, 在他眼前划了一道烟。 硬茬, 给他机会说话了吗! 林迁西勾着嘴角走进杂货店,一眼看见杨锐在小折叠桌上摆菜,挺丰盛, 前头忙活着炒菜做饭的,这会儿已经都弄好了,有过年的氛围。 “杨老板?” 杨锐抬头看他一眼:“你这是什么口气,跟宗城去哪儿浪来了?” “浪个毛,打球去了。”林迁西去货架上拿了瓶水,夹胳膊底下,又去柜台那儿找账本,自己麻溜地记账,一边说:“一个姓马的老教练教了我点儿东西,顺便,我还听了个你的八卦。” “什么八卦?”杨锐问。 林迁西把账本一推:“还装,听说你以前差点儿被他招去打台球。” 杨锐在桌边杵了会儿,好像想起来了:“这个啊,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都快不记得了,这么巧,教你的就是当年那个老教练?” “是啊。”林迁西走近问:“当时为什么没招上,说说啊。” 杨锐嘴里笑了一声:“因为最后一场打得不行,就没过。那天有点急事儿,我去的晚,发挥也不好。想想都是十一年前的事儿了,我那时候年龄也不小了,都二十二了,起步就比别人晚,还打什么,所以也无所谓了。” 林迁西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说:“可惜。” “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惜的。”杨锐说。 林迁西“啧”一声:“杨老板真豁达。” 说着话的时候,路峰从身后的厨房里头走了出来,穿了身灰色冲锋衣,左脸的疤还是那么显眼,手里端着盘菜放在了小桌上。 “你也在啊。”林迁西说。 “废话,过年不在什么时候在?”路峰说:“跑几个月长途了,一回来就看到你在这儿撒欢。” “我来给你俩拜年的,不好吗?”林迁西随口说笑,正好看到他左脸上的疤,看了两眼,一下记了起来:“路哥,你左脸上这疤就是十一年前留的吧,我记得听你说过。” “是又怎么样,你小子想说什么?”路峰在凳子上坐下来,看着他。 林迁西看杨锐,又看他:“我懂了。” “你懂什么?”杨锐说:“你要真懂,就不觉得可惜了,现在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挺舒服的?” 林迁西浪荡地笑一声,拎着矿泉水瓶往外走:“反正我懂了,走了。” “不在这儿一起吃吗?”杨锐问。 “不吃了。”林迁西的声音已经在门外了。 路峰手里点起了烟,看他走了,才看到杨锐身上:“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你那天打得不好都是因为我出了事儿,是挺可惜的。” “大过年的少说这些了,晦气。”杨锐放两双筷子:“我忙到现在了,不吃就走,别触我霉头。” 路峰抽口烟:“只是感慨一下。” “多大人了,还感慨。”杨锐说:“林迁西还是不懂,人就不能一会儿看前一会儿看后,尤其是以前的事儿,别老想着,要想这辈子过得值,唯一能做的就是只看眼前。” …… 林迁西向来不是个事儿逼,杨老板的故事是他的私事儿,他跟路峰的私事儿,没必要追问。 又要学习,又要打球,还要练跑步,他能顾好自己跟宗城的事儿就不错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他又到了那间台球厅的包房里,去见马老爷子。 “这一局你打得很不错,就是太莽。”老爷子连续两天下来,对他的评价就这个:“又野又莽。” 林迁西抓着球杆说:“能赢就行了。” “你倒是直接。”老爷子低头吹一吹茶杯里的茶叶,喝一口,站在台球桌边上,就跟现场观众似的:“听说你拿到全国赛的资格了是吧?我也没多余的时间教你了,最后就跟你打一局吧。” 林迁西说:“来。” 老爷子放下茶杯,拿了球杆,摇摇头:“还是狂。” 一局球打得很慢,边打边琢磨,打完时候也不早了。 老爷子累了,放下球杆就打电话叫唐老师来接人,林迁西收拾了球桌,跟他打声招呼,穿上羽绒服走人。 就要出门,马老爷子又叫他一声:“林迁西,到时候比赛好好打,别让我失望啊。” 林迁西在门口回过头,有点儿意外。 老爷子穿着厚夹袄,其实这两天下来是第一回 看清楚他的脸,差不多还是个陌生人,居然叫自己别让他失望。 这种话就连林女士都没对他说过,林迁西咧了下嘴角,笑不出来,就好像自己在亲妈心里的分量还比不上一个只见过两次的老人,随口应一声:“好嘞。” 出了球厅,到了大马路上,林迁西拿出手机,想着要不然给林女士发个新年祝福吧。 可是以前从没发过,突然发的话就显得很矫情。 唉,他妈的,算了。 林迁西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想起宗城说过要来接他,朝马路四周看了一圈,冷不丁扫到一群人,眼神变了。 那群人早就看着他,就在前面马路边上站着,个个染着头,大冬天都不好好穿衣服,流里流气的,领头的是吊梢眼、瘦猴一样的三炮。 “过年好啊,西哥。”三炮叫他,笑眯眯的:“现在真是难见你一面啊,要不是有兄弟看见你来了这儿,我他妈都没地儿去找你呢。” 林迁西动一下脚,看了看周围,又看他们:“都清过账了,还有什么好见的,有必要在这儿等我?” “咱俩的账还没清吧。”三炮皮笑肉不笑:“当时那个死人脸的小子砸我一球杆,后来不是没清成吗,我琢磨着这仇不能带到明年吧,既然你今天在这儿,要不然跟老子清一下?” 林迁西一看他们这阵仗就是来堵人的,这账能清才有鬼了。 三炮心眼小,可不是傻逼,要么还手跟他们一群人打群架,那说不混了就是打脸,前头跟别人清完的账也白清了;要不还手就得挨揍,这一顿绝对轻不了。 他动了一下脚,眼神往两边晃一下,忽然一个转身就跑了出去,飞快地像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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