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笑笑，合上了门。
宋言准备离开，打算抬步时，忽然想起郁夏刚才的眼神。
看似冷静，却带着明显的不舍，还有被他压住却欲盖弥彰的难过。
他眼睛是发暗的。
宋言稍微思索与纠结过一两秒，打开了门。
郁夏就在门外站着，玉树临风，如松如竹。气场却低沉又落寞。
他一直望着关上的那扇门。
门忽然被宋言打开，郁夏睁大眼睛，霍然抬首看向宋言。
他爱的少年正光风霁月站在那里，胜过天上的月亮。
他们隔着台阶相望，那么近，却又仿佛隔着千万重山。
宋言看着郁夏，开口说：“不回去吗？”
郁夏想对他笑，但只能勉强扯动唇角：“我想再待一会。”他从来不是这么婉转迂回的人，他怕宋言再起离开的心思。
从幼时的父母，到并肩作战的朋友，战争带走了他身边太多人。郁夏早就被迫习惯别离，可对方是宋言。
宋言让他深深知道，有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想别离。
宋言是很不同的存在，宋言没有替代品。
况且战争中逝去的那些人，不是郁夏想留就能留得住的。但宋言有希望。 因为他这个人温暖又温柔。
郁夏一边想掩藏完整的自己，一边想试探宋言能接受的最高程度在哪里。郁夏认为，如果爱的不是对方整个人，便不是真正的爱情。 他想要真正的爱。
无条件的爱和偏向。
宋言向来聪慧，郁夏不自然的神情他看在眼里。宋言忽然说：“一个人还是会睡不着？”
“是。从我……父母去世开始，一直到今天。” 郁夏停了停，神态温柔了些：“遇见你的那段时间，完全不做恶梦了。”
宋言微微叹息：“你这样不行。”每晚在他身边这种事，短期或许可以，可一辈子呢？他能保证自己永远在吗，未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这件事情有没有其他解决办法？
想到郁夏已经被折磨了这么久，估计根治的办法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郁夏自嘲地勾起唇角：“我知道。”明明是在月下，落在他身上的月光看着却格外寒凉。
郁夏沉默了几秒，抬眸关切地说：“你回去睡吧，我再站会就走了。”即使是门外，只要想着宋言在里面，也会觉得安心一些。
郁夏这样说着，依然注视着宋言。他猜测宋言就快回去了，今天能多看几秒是几秒。
再见就是明天了。每一个晚上，于他来说都是仿佛没有尽头的漫漫长夜。
宋言走下台阶。
郁夏眼睛睁大，定于原地看着他的月亮一步步靠近。宋言在他两步处停下，认真地回视郁夏：“之前的哄睡有用吗？”
郁夏的心和声音一起发颤，他简直不确定自己真的在说话：“有。”
宋言笑了，少年的眼睛明亮温柔：“走吧，从今天开始我每晚哄睡。”
从今天开始。
郁夏仿佛被从天而降的漂亮糖果砸中，莫大的惊喜击中了他。
郁夏难得地有些惊慌。
他又惊又喜到直接忘记之前宋言的抵触，伸手牵住了宋言的手。
执着地十指相扣。
宋言的手太柔软，如同郁夏现在的心。
宋言有些惊讶，但看着郁夏转瞬变得亮起来的目光，注意力被吸引。
随他去吧，今晚惯惯他也没有什么。
郁夏见宋言没有抗拒，牵着宋言的手紧了紧，一路上都坚持十指相扣。
郁夏笑起来相当漂亮，眼睛如星辰，他说： “好。”
郁夏盖好被子躺在床上，望着坐于床边的宋言，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情景太美好太不真实。 而且是宋言主动提出的。
“宋言？”
“我在。”
郁夏注视着他，怔怔的，几秒后忽然又说：“宋言。”
“我在。”
郁夏勾起唇角，眼睛发亮：“宋…”
宋言有点无奈，提前接上：“是我，我在。”少年语气既稳重，又含着笑意，令人感到无限安心。
郁夏终于不再确认了，眸子弯弯地望着宋言。
这个晚上美好得不真实，但它的确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宋言在，宋言还关心他。
哪里用什么睡前故事和歌声啊，光宋言在这件事，就足以令人坠进甜蜜柔软的梦里。
宋言说：“有没有想听的故事？”
郁夏手捏了捏被子，大大方方：“爱情故事。”
这着实为难到宋言了。
宋言认真想了想，于郁夏期待又温柔的眼神中，有些艰难地开口：“牛郎织女？灰太狼？”这个领域太为难他了。
郁夏坦然地望着宋言，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有没有两位男性的？”
宋言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郁夏说的是爱情故事。
宋言何尝不知道郁夏什么意思，他现在不是真的想听，是调侃宋言。
宋言没有真生气，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造成的恼怒。他站起身，作势要走：“让你的枕头给你讲睡前故事吧。”
郁夏伸手去拦，恰时拽住宋言衣袖，笑着说：“我错了，言言回来。”
宋言见他服软，转身重新坐回去，看着郁夏一副认真且郑重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看看你还想干什么”。
郁夏觉得宋言太可爱了。
不能把人“欺负”狠了，明天该不来了。
郁夏弯起眼睛，和宋言说：“还要拍拍。”他真的很心动这个方式。 ---- 谢谢白泽仙女的10瓶营养液(≧ω≦) 比超大颗心心！
第二十四章
朝上提亲的世子回到客栈，将门关的紧紧的，另外用椅子抵住门，这才放心。世子回头，看见女儿正坐在椅子上。 世子对女儿在吃穿用度上是真的不错。
毕竟是世子，郁夏有提出安排宫殿住，但世子推脱说客栈就行，住宫殿会不习惯。
女儿长相清秀，手里正拿着书。见父亲回来，女儿起身说：“您快坐，小盈给您倒茶。”言语有礼，没有半分传言中不学无术的样子。
世子接过茶杯，想起和郁夏的对话，气得咕咚咚一顿喝，直到喝完才觉得勉强解气。世子放下杯子，看看门口，气恼却不得不压低声音：“那小孩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小盈抬眼，担心道：“父亲，事情进展怎么样？”
“郁夏拒了。”他这人草包，女儿却聪明伶俐。他想着送女儿进宫，相当于宫里有了自己的眼线和内应。女儿要是坐到高位，他们家岂不是更荣华富贵。
为了进宫后减少郁夏对小盈的提防，世子刻意给女儿塑造的娇气无能人设。谁知道根本用不上。
小盈握着书的手紧了紧，提议道：“王今年要十八了，他总要选妃吧？等时候到了，父亲将我送进参选行列也行。”
世子一提这个就来气：“我为什么着急单独推荐你。你哥哥十四就有四个妾了，郁夏到现在没有一点感情上的消息。他父亲又是个专一长情的，一辈子只和他母亲在一起。郁夏可能也这样。等他找到合适的人，你就没机会了！”
小盈想起什么，提醒道：“可是王之前不是下了全国寻找王妃的通缉令？而且我听说王妃已经找到了啊。”
世子闻言，反而露出轻松的笑容：“那有什么，那是个男的！没孩子最多只能是个妃。男的又生不了孩子，没孩子做不成王后。” “就算他想让人家当王后，于情于理，也会有大臣和民众阻止。”
妃和王后都属于有婚姻关系，郁夏想的是重新追求宋言，加上郁夏认为他们是恋爱关系，所以宫人对宋言称呼是“大人”。 结婚并不是一方情愿就行，郁夏希望有一天宋言会想和他结婚。 有些人出于误会，或出于对郁夏的敬意，会称宋言为王妃。
通缉令只画了宋言的上半身，因此除了见过宋言的一部分人，没人知道他是半人。半人分为许多种族，其中一些种族的男性确实可以生子。
世子说完，想起推荐女儿进宫失败的事，焦躁地在室内来回踱步：“不然我联合其他大臣提议选妃？”
世子想来想去，发现这届大臣里竟然没什么认识的人。老一辈的大臣有些退休了，一些为国捐躯。加上郁夏广纳贤才，多数现任大臣世子都不认识。
况且世子想到朝堂上的事就心堵，那些大臣嘲笑他的情景还记着呢。
小盈见父亲沉默着不再说话，料到可能行不通。小盈皱了会眉，灵光一闪：“您应该熟悉先王这边的亲戚？您或许可以考虑和他们联合。”世子和郁夏是同一辈，他们的父亲曾共同在宫里生活。郁夏的父亲成为了王，其他兄弟姐妹则在适合的年纪出宫建府。于是除非刻意往来，或因活动聚到一起，郁夏这一辈的人见面不多。
但总有相对玩的好的。
世子想了想，觉得大家还有父亲/母亲是兄弟姐妹这层关系，应该不至于太不给自己面子。
郁夏那个性格是例外。
思考到这里，世子终于放下心。世子笑了：“还得是我的女儿，小盈真是聪慧。”
小盈露出笑容。
–
宋言每晚哄完郁夏睡觉，会回自己宫殿。因为有宋言在，郁夏现在上床早，且每天都能睡个好觉。
做恶梦的事暂时解决了，但是他不满足于此。
郁夏每次躺在被子里，看着宋言，都会有一些其他的渴望。他想一直牵宋言的手，想抱他，想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睡觉，甚至想……
郁夏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况且他并不肤浅。宋言能成为与众不同的存在，除了宋言本身的魅力、他们灵魂上的契合，还有宋言真的很好。
以前恋爱时对郁夏很好，现在也是。明明失忆了，明明郁夏刻意接触时会感到不习惯，但还是很温柔地对待他、为他着想。
宋言从不会向郁夏要什么，郁夏却怕他有哪里过的不好，尽自己努力给他提供最优越的生活条件。
有宫人看着源源不断往宋言宫里送的各种好东西，感慨地说：“王自己都没有用这些。”
郁夏物欲并不高。
宋言和小蜘蛛根本不需要多少，宋言在吃饭时和郁夏提起这件事。
少年给郁夏夹了一筷子菜，温柔且认真地注视着他：“不用这么多，你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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