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尧神识探入食魂影中,却只感受到它神识那股熟悉的血液的味道。 可魂魄,却是一丝都没有。 他一挥袖口,食魂影便瞬间被湮灭了。 “都滚出去!”他低着头,厉声说。 站在他身旁的管事也都立即离开了。 等偌大的寝宫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床上那没有了声息的青年时,靳尧才转过身,看着青年。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 他却什么都说不出。 最终他只能低下头,将额头抵在青年的额上,哀恸无声。 你就……这么走了? 什么都不愿给我留下么? ………… 青年融了雌龙内丹,肉身已经算是龙族,就算没了生气,也能万年不腐。 靳尧在青年的床边,一坐便是数十日。 直到一日,他注意到青年的指尖沾了一些墨迹。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走到了那张案桌前。案桌十分干净,整齐地摆放着一些纸笔。 但是左上角却放了一个木盒子。 靳尧将木盒子放到身前,打开了它。 那是一封又一封的信。 是朝决病逝前写了数日后寄给朝辞的,他记得这些信。 他翻阅着这些信,直到下半叠,出现了他熟悉的字迹。 ——是朝辞写的。 他神色一顿,又飞快地翻阅了起来。 翻到后面他终于明白,这是朝辞给朝决的回信。 朝决给他写了多少封,他就回了朝决多少封。 “前些日子苏记烧饼的苏大伯因年事已高,将铺子交由了他的儿子。我去买了一张,味道却是没有他爹做得好。”——朝决。 “苏大伯做了一辈子的烧饼,自然老道,可惜以后都吃不到咯。”——朝辞。 “朝常允,可还记得?是我们远房表哥,小时候你见过几面。他其实也在大烨,只是之前没机会带你去拜访他。今日他的长子都及冠了,这侄子还样貌学识皆上等,今年还考上了探花。”——朝决。 “合着我们老朝家就我一个废柴呗……算了,还是要给侄子贺声喜!”——朝辞。 …… 一封封看去,看到了最后一封。 “先前特地询问信使,他言你每月收到信的时间乃月末的二十七日。你生辰为二十二日,算起来,你展信之时已是你而立之年的第六日了。十多年前的你哭闹耍赖的模样犹在眼前,转眼你也至而立了。娘临终前嘱咐我和爹要照顾好你,爹亦先我们而去。我不知我可算完成了他们对我的嘱托,为兄有愧于你,只望你安好。”——朝决。 “你怎会有愧于我,就知道瞎想。只是……我真的有些想你们了。你跟老爹都走了,我去看了你,你变黑了,还好没变丑,男人黑一点没事。老爹去找了娘亲,他俩可有趣了!但……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这个世上,朝辞已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哥,我有些累了。”——朝辞。 靳尧捏着这些信,眼中布满血丝。 但是看见信的边角出现了褶皱,靳尧又手一抖,连忙松了力道。 但是他又发现,这下面还有一张纸。 朝决的信他已经回完了,这是……? 他将下面那张纸抽出来。 与前面那些密密麻麻写满了纸的信不同,这张纸上只有两行字。 “我曾恨你入骨,临到头又觉得无甚意思。” “靳尧,只愿你我再也不见。” 靳尧闭上眼,终是落了泪。 已至绝处。 ………… 靳尧驱逐了昆仑殿的所有人。 终年白雪的昆仑上,最终只剩一个孤家寡人。 数百年后,一个如常的清晨。 “你走了之后,我反省了很多。”一位雪衣神只含笑说道。 他面前是一个躺在藤椅上的青年。青年容貌艳丽欲颓,但却没有声息。 昆仑难得有些好阳光,照在青年的脸上。 他脸庞上染上了些许暖金色,整个人看起来也又生气了些许。 雪衣神只弯腰,将他被微风吹得有些许凌乱的发丝理好。 “小辞,对不起。” 我口口声声说爱你,却从未为你考虑过分毫。 但有些话,已经烂在心里,再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罪有应得,已是不奢求任何了。” “小辞,我知你不愿与我纠葛。你的心愿,我自是满足。” 他话落,藤椅上猛地燃起了赤焰。 隔着火光,青年的眉眼依旧柔和。 火焰窜上了他的衣角,又骤然蔓延了他的全身。 触碰到火焰的地方猝然化为青烟,什么都没有剩下。 靳尧立在一旁,盯着他爱入骨的人一点点消失在火光中,双手被自己捏得关节不断作响,手背上青筋狰狞,蔓延到了袖口深处。 金眸染上了血色,四肢百骸每一寸都痛不可遏。 当青年完全被火光笼罩时,他喉咙发出了一声近乎破碎的悲鸣,猛地冲进了火光中。 这火焰是赤焰神火,能焚烧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甚至包括神魂。 靳尧进入火光包围之中,纵使玄龙的肉身乃六界至强,却也难免被洞穿血肉,但靳尧却毫不在乎。 他最终只抓住了一片袖口。 他紧攥着那片袖口,低喃着:“我只留这一点……就一点点。” …… 昆仑是神界的禁地。 传说那里住着一个神,他把自己锁了起来。 不让自己出去,也不让别人进来。 又过了数十万年,神界的势力经过又一轮的洗牌。 新的当权者听说昆仑曾是一位神界至强者的居所。 他来到了昆仑,但只看到满目的白雪,还有恢弘连绵却繁盛不再的荒颓宫殿。 最后,神尊在宫殿的中心发现了一座墓碑。 还有它前方那具长达数百丈的龙骨。 【你成仙我不替你留守人间,完。】 ………… “搞定!下一个!”朝辞颇为高兴地在系统空间中说。 食魂影把他的魂魄吃完后,他就回到了系统空间中。系统空间是系统自带的一个移动空间,存在于时空的间隙中,用于给宿主稍作调整或中转。 “也不是我说下一个就下一个。”a1111无奈,“这次不是我们给你安排的任务,是你自己被拉走的。等着吧,如果靳尧这边过了的话,很快你就会被拉到下一个世界的。” “靳尧这边没过吗?”朝辞歪头。 “等下,主系统那边还在推算。”系统停了一会儿后又说,“结果传过来了,靳尧没有再把你拉回去的意思。” “他把自己关在昆仑,任由天道抽取他的神力,过了几万年就死了。”系统说。 “天道为什么要抽他的神力?”朝辞有些奇怪。 “他本就是天道创造出来用以结束上古大乱的,但是后来他脱离了天道的掌控,这种武力值却不在掌控之内的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它自然是逮到机会就回收他的神力了。”系统解释道。 “啧,还挺惨。”朝辞感叹了一句。 “我也觉得他挺惨的。”系统幽幽地说。 朝辞知道系统的意思。 朝辞眯着眼,笑道:“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系统沉默,不予评定。 靳尧并非不爱,相反,他爱的太深了。 但是他也站得太高了。 朝辞和系统没说两句,突然感觉到一阵撕扯。 “行了,又该干活了。”朝辞说。 随后意识便一阵模糊。 再次睁眼时,是在一间竹屋中。 朝辞盯着这间竹屋,眨了眨眼。 似乎想起了这是自己做的哪个任务了。 ………… 这是个修真世界。 朝辞在这个世界中,扮演的是一个与他同名的分神期大能。这个世界的修真体系大概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渡劫、大乘。 整个修真界,已是近千年未曾出过大乘期的修士,渡劫期的修士也都隐而不出,活跃在众人视线中的第一强者梯队,便是分神期大能。 而他的任务对象,则是曾经修真界五大宗派之一的踏星宗的少宗主,陆衍。 为什么说是曾经呢,因为在踏星宗最为鼎盛的时候,被人发现宗门竟然私下修炼邪功,因此被除名后又引起其他四大宗门的讨伐,最终宗门大大衰弱。 一代又一代下来,踏星宗越发衰落,最终跌落成一个小宗门,龟缩在一座中型城市中,也被城中的几大宗派打压得难以为继。 夏宇城中,踏星宗、修心宗、焚火派,三大宗派共存,但修心宗和焚火派却一直针对踏星宗,几十年来,已是结下了死仇。 一年前,陆衍的老爹,也就是踏星宗的宗主,被修心宗的长老重创元神,死了。 死之前把踏星宗交给了陆衍,彼时陆衍的修为才练气九层,十七岁,练气九层。按理说已是十分天才,但是他要面对的敌人,无论是踏星宗还是焚火派,都有有两三位元婴老祖。 而踏星宗只剩下一位元婴期长老,也是大限将至,没几年了。 一年来,陆衍的修为从练气九层突破至筑基巅峰,这般的修行速度已算是绝世天才,但他成长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敌人打压的速度,短短一年,踏星宗名下的五条灵脉已被占了四条,年轻一代的弟子在修行秘境中屡屡被重伤,原本属于他们的资源份额也被占去了大部分。 踏星宗已经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这天,是三大宗门十年举办一次的比武大会,宗门中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弟子可以参赛,每宗派出五人,最终的名次决定资源配额。 原本的规定是第一名占据五成份额,第二名三成,第三名两成。 但是在几年前,这个规定已经被修改为:第二名保持上一次的份额不变,第一名增加两成份额,而第三名则削减两成份额。 上一次比试,踏星宗已经是第三名,只拥有两成份额,若这次再垫底,那么他们的份额将会被削减的一点都不剩。 那踏星宗真的可以就地宣布解散了。 因此,无论如何,踏星宗都要在这次比斗中取得较好的名次,至少是第二名。 踏星宗极度重视这次比斗,陆衍他爹还活着的时候就给宗门中的年轻一代倾斜了不少资源,陆衍当宗主的这一年也极其重视培养年轻一代。 这一次,在实力上他们至少能占据第二名。 然而其他两派却在比斗中屡下黑手,用了各种旁门左道重创了踏星宗的参赛弟子。 陆衍已是筑基巅峰,在三大门派的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中堪称最强,然而他的对手却是一个篡改了骨龄的金丹期对手。 陆衍发现了不对劲,踏星宗这一方的长老也看出来了,他在裁判席上气得怒发冲冠:“用灵玉髓篡改骨龄,你们当别人都是傻子吗!终赛!你们违反规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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