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莲方走,又有人朝着观颂靠了过去。观颂不认识那人,瑟缩了一下身子。 来人倒是热情:“你怎么认识池莲姑娘的?” 观颂有点蒙,一下一下地应着声:“什么?” 那人使劲朝着池莲离去的方向瞪着眼睛:“池莲姑娘啊,万花楼的头牌,你不会不知道吧?” 观颂还真的不知道,闻言呆呆地摇了摇头。 那人疑惑地看向观颂:“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读书读傻了吧?” 观颂尴尬地笑了笑:“如果我要去见池莲姑娘……” 那人叹了口气:“你别想了,不说要见池莲姑娘,一夜最起码要五十两银子,而且,一般的人池莲姑娘还不招待,她只招待……”那人指了指头顶,“你可知道?” 观颂大概明白了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摸了摸自己只有几个铜板的衣袖,苦涩一笑:“我明白了。” 他头一次觉得,他连见一个姑娘的面都不配。 也罢。 观颂朝着那人笑了笑,道了句“多谢”,也起身离开了。 第二夜,观颂又带着自己的笔墨,来到了街市。虽说凑够了路费,但先前的那根毛笔摔断了,难免不好写字,他想攒钱换一个。 今日,他特意绕过了昨夜选的那个场地。经过时,他看见了昨日那个大汉呆在那里,点头哈腰地讨好一个比他小的、少爷打扮得小孩子。 观颂停顿了一下,挺直腰背离开了。 今日来得早,观颂站了一个好位置,有人找他写了几幅字,给了他十个铜板。观颂收好铜板,离买一只新毛笔还差十几个铜板,他恐怕还需要出来好几天。 “书生?又是你?” 观颂听到了熟悉的女子声音,忙抬起头,却见池莲旁边站着一人,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男子打扮富贵,眼睛不住地往池莲身上瞟着,偶尔看向观颂的眼睛也是极其嫌弃的。 观颂缩了缩脖子,尴尬地笑了笑:“是姑娘啊,今日可巧。” 池莲身旁的男子瞥了观颂一眼,不着痕迹地拦住了观颂的目光,冲着池莲说道:“我包了你一个晚上,可不是让你和别人搭讪的。” 池莲娇笑道:“我自然知道。只是看见了熟人,多说两句话而已,我们走吧。” 不知怎的,观颂心中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他低垂着头,随手摆弄着自己的字画,再次抬头时,面前的池莲和男子早就没了影子。 她走了啊。 观颂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观颂心不在焉地又卖出了几幅画,渐渐地,街市上没了人,观颂便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刚走到街市口,观颂又看见了池莲。只不过,池莲面色酡红,走得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池莲也瞧见了观颂,挥挥手叫观颂上前:“书生……” 观颂愣了一下,发现池莲吃醉了酒,忙走了上去,却不敢轻易触碰池莲,只站在旁边干着急:“我怎么帮姑娘?” 池莲顿了一下,忽然笑起来:“我忘了,你读书读傻了。”说着,池莲又晃了晃,“那能不能帮我,把我送回万花楼?” 观颂犹豫了一会儿,狠下心答应了下来:“行,我扶着姑娘慢慢走就是。”说着,观颂伸出了一只手臂,送到了池莲面前。 池莲笑了一下,攀上了观颂的手臂:“那谢谢书生了。” 观颂直感觉手臂有一丝痒,池莲的手也着实凉。他想说些什么,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姑娘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池莲抚弄着自己的头发,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准备要离开万花楼了。” 观颂愣了一下:“离开万花楼?” 池莲心不在焉地点头:“我从小就呆在万花楼里接待客人。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大堂的一个扫地丫头。地没扫干净呀、洒上酒水了呀、甚至姑娘在大堂丢了钗子之类的事情,全都怪在我头上。” 池莲回头看向观颂:“那时候呀,我就想着,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要逃出那个鬼地方。于是我就使劲使劲向上爬,终于爬到了头牌的位置。” “我攒了好多好多年钱,我付出了我的一切,我其实只想要自由……书生,说真的,我还挺羡慕你的。” 观颂看向池莲的双眼,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太过清亮,也许池莲并没有喝醉呢? 半晌,池莲摇了摇头:“算了,我说的那些,书生全都忘了吧。毕竟也跟你没有关系,我只是喝醉了而已。” 观颂吞了吞口水,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如果不说,他一定会错过什么。观颂这次没有犹豫:“姑娘,其实,我活得也并不比你好。” 池莲笑了一下:“怎么,咱俩是在比惨?” 观颂笑了一下:“也算吧……我小的时候,就失去我的爹,几年以前,我的娘亲也因病去世了……” 说着,观颂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池莲。他本以为他会从池莲眼中看见同情,谁知池莲眼中一片平静,只看着他道:“完了呢?” 观颂笑了笑:“我把陪伴我多年的鸡也卖了,这才凑够了考试费用。今年我便要去参加科举了。” 池莲也一同笑道:“那就先祝你金榜题名好了。” 观颂摸了一下脖子:“谢谢……”忽然,他看向了池莲,“也幸亏你没有可怜我,我才能继续讲下去。” 池莲了然道:“原来你和我一样,也讨厌别人用可怜的眼神看自己。”她目光倏然放远,仿佛叹息一般说道,“以前,厨房大妈总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每次做饭都会偷偷留给我吃的,结果被万花楼的打手打到半死不活,丢到了门外。” “等过两天我去找她时,却只看见她的尸体缩在墙角的烂席子里,准备拉去乱葬岗找个地方埋了。说起来,你比我好多了,我小的时候就没有见过我爹娘……” 池莲的话说得颠三倒四,观颂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声,好让池莲知道自己在听。 等池莲说完,观颂才知道,原来这女子的生活,竟一直都不如意。观颂忽然有些心疼池莲,但他嘴笨,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生怕惹池莲生气。 就在观颂犹豫间,二人走到了万花楼。呛人的烟粉气味扑面而来,几个女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观颂:“公子,进来坐坐?” 观颂忙摇了摇头:“我是来送池莲的。” 几个姑娘听了,嫌弃地瞥了一眼池莲,扭头便走了。 观颂有些生气,方想说些什么,却见身旁的池莲晃了晃头,道了句“没事”。 说完,池莲挺直了腰背,娇娆地冲着观颂道了谢,扭头婀娜地走进了万花楼。 姑娘们看着池莲走远了,全然换成了一副不屑的表情,在她走后不知地窃窃私语起来。 观颂有些恼怒,走了几步到那些姑娘面前:“姑娘们,古人有云,君子不可背后语人。姑娘虽出身微末,但也要尊孔孟之礼才是!……” 万花楼里的姑娘被吓了一大跳,慌张地四散逃开,几下唤出了万花楼的打手。打手气势汹汹地按照姑娘的命令,怒吼着“登徒子”,就向着观颂冲了过来。 霎时,观颂就被一群大汉围在里面痛打起来。 无数的棒子落在了观颂身上,观颂咬紧了牙关才没有让自己叫出来。就在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观颂恍惚间看到池莲推开了人群,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哎呀,给姑娘添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卿文和秦洛肖消失的第二章 ,想他,想他,想他
第19章 观颂是在一片疼痛中醒来的。 观颂面对疼痛的第一反应,不是喊疼,而是在想治病的钱到底要从哪儿里来。 实在不行,就忍着疼痛上京赶考好了。 如此想着,观颂睁开了眼睛,却被吓了一跳。这里是自己的家没错,但面前站着的人,怎么会是池莲姑娘? 池莲看见观颂醒了,舒了一口气,又瞪着观颂说道:“万花楼里的姑娘,你也敢上去惹?几百个你都不够万花楼的打手吃的!你是不是傻?” 观颂全然忘记了疼痛,只看着池莲不住地笑,解释道:“我那不是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姑娘莫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池莲瞪着眼睛:“谁生你的气你这书呆子……”说着,池莲泄了声息,“你真的读书,都把脑袋读傻了。我只不过是万花楼里的姑娘罢了,不值当的。” 观颂看见池莲转了身子,顾不得疼痛,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轻拍着池莲的肩膀,焦急道:“那有什么值当不值当的?拿姑娘的话来说,我开心,怎么着都好。” 池莲被观颂一下子逗笑了:“你这书生,怎么这么……油嘴滑舌。” 观颂见池莲笑了,也随着笑了起来。 池莲转了身子,小心翼翼地看着观颂:“你这伤,我请大夫看过了,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最好不要下床。” 观颂皱了眉:“不行,我还要去赶考,耽误了这半个月,我是万万到不了京城的。”说着,观颂又想起一事,“姑娘,你这给我看病的钱……到底多少,我还给你。” 池莲摇了摇头,将观颂拿着铜板的手推了回去:“说来,这事也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那些打手打了。医药钱我拿,你不用管。你先好好养伤,我去给你联系入京的马车。” 听到“马车”二字,观颂一下子慌了神:“大可不必,姑娘快将钱收回去。我早些赶路就好。” 池莲竖起了眉毛:“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我的钱,我怎么花都乐意,你不要管我。” “可……”观颂还是摇头,“这是姑娘用来赎身的钱,我万万不能动的。” 池莲笑了起来:“既然这样,那你便考个状元回来,然后加倍还我。不然,就别回来见我了。” 观颂皱眉,还想在说什么,却被池莲一把推回了床上:“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过一会儿给你送饭来,你就安心备考就好了。” 观颂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见池莲一溜烟消失在了门口。 这……这如何是好啊? 接下来几天,池莲果然日日来这里,还时常送观颂一些小玩意儿。观颂无可奈何,他若是不接受,池莲就扬言让他在床上饿几天。 如此过了半个月,观颂才被池莲允许下床走一走。观颂等不及就下了床,腿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即日就可以进京赶考。 池莲松了一口气,唤了马夫给观颂认识,说是过两日便去镇子门口送他。 观颂一路上虽是舟车劳顿,所幸池莲雇了马车,还比预定的日子早了半个月,就到达了京城。 京城繁华,观颂倒是没逛,只是窝在客栈温书,等待着考试日子。 等考试日子结束,观颂总算松了口气,收拾收拾,在京城游玩了几天,专门给池莲挑了一枝桃花和几件京城特有的小玩意,准备回去送给池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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