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药匣的手紧了紧,沙如雪轻咳一声后才走上前来,“印少侠,我把药拿来了,敢问这药对应大哥的心疾当真有效么?” 印月接过药匣道了声谢,“我以前吃了确实挺有效的,但是否能对前辈的病也起作用就不知道了。不过沙少侠也不必担心,就算没效,此药也可算是滋补品,不会有问题的。” 应千歧本想拒绝,但想着是印月的一片好意,便也没再说什么,依言用水将药丸送服了下去。 望着男人苍白的脸色,沙如雪只觉一颗心仍是被狠狠揪着。踌躇了一会儿后,他便转向印月问道:“印少侠,其实在应大哥的心脉中残留有一根长针,但因位置过于凶险所以才没有拿出来,不知你对此可有什么建议?” 闻言,印月十分震惊:“不止患有心疾、并且心脉中还有一根长针?!前辈,这太冒险了,如果滞留时间过长的话,很可能威胁到前辈的生命啊。” 叹了一声,应千歧疲惫道:“我知晓,之前是因为事情未完成的缘故,我才不想浪费时间取针。现下......现下池英惨死,我便再不会容忍贺陆离的摆布了。” 提起池英,沙如雪眼中一热,险些又掉下泪来,忍了忍方才平复下了心情。 那个虽然有些胆小、但却不惧危险且热心助人的少年侠客就这样死了。 炉火无情,他可能连自己是怎么丧命的都看不清楚,转瞬间就成了一堆飘过的尘土与飞灰。 人命是如此渺小,人是如此渺小,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握。 “应大哥......我们将池大哥带回家吧。”一想到远在天涯的池兰还并不知晓自家兄长发生了什么,沙如雪顿时就更加难过了。 努力压下喉头腥意,应千歧点点头:“但无论如何,我与贺陆离的仇怨都绝不能再牵扯其他无辜人士了。” 他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私事而去伤害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许是看不下去他们的消沉,印月在此时出声道:“前辈,还有一件事,父亲他已将赤殊剑重新补好了。” 赤殊剑竟然修补完毕了?!男人诧异问道:“为何?池英不是......” “虽然池少侠于铸剑途中身亡了,但父亲发现正是因为他的死才令赤殊剑能够顺利修好。”因为印月也不知该如何说明,他便只得将自己的父亲请了进来。 在印更弦踏入房间的时候,应千歧一眼就看到他手中赫然捧着完好无损的赤殊剑。 印更弦沉声道:“赤殊剑乃神铸文殊雨以堕天之龙的龙角打造而成,按理来说是无法与寻常铸材融合的,就算是流红异铁也同样。然而池少侠的身死却改变了这一切,我猜测或许是因为他是文殊雨的亲传弟子,锻造兵器时的手法与其师尊完全一致,这才能够使得赤殊剑接纳了流红异铁的修补,令断裂处再次恢复如新。” 脑中又是一阵眩晕,男人不得不闭了闭眼以抵御又一次袭来的心痛。 至此,应千歧终于想通了这桩交易中的谋算。对方从一开始就将他牢牢捏在了掌心里,不论是指引他与池家兄弟产生摩擦继而结伴同行,还是以那虚无缥缈的线索一引他一步步踏入早已编织好的陷阱,为了补剑,身为文殊雨亲传弟子的池英是一定要死的,而他无疑也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若池兰得知真相,定也会怨恨他的吧。 印更弦解释完了缘由后,又问了一句:“应楼主,赤殊剑既已修好,你是否要重新将之带回江山业火楼?” 强迫自己从懊悔中抽身而出,应千歧望了眼那柄光彩夺目的赤色长剑,只觉眼睛再度被这锋芒给深深刺痛了:“赤殊乃江山业火楼传承之物,自是不能流落在外。但不知贺陆离是否会在剑上做什么手脚,在弄清楚之前,我可能暂时不会用它。” “确实,谨慎一点也没错。”印更弦说到这里,忽然口风一转:“应楼主,事已至此,你何不趁此机会重新换一把佩剑呢?” 为何他总是明里暗里示意自己更换佩剑......?男人微蹙起眉,还是委婉道:“印台主,除非我已将赤殊剑传给下一任弟子,否则我作为江山业火楼第五代剑传一日,就要将赤殊作为佩剑一日。” 不料,印更弦却毫不在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应楼主也不必如此被动。我之前有意将苍魄剑赠予应楼主,但后来就发现苍魄剑仍为凡器,这样的剑是配不上江山业火楼之主的。但有一柄剑最为适合应楼主,而且也与应楼主有着不浅的渊源。” 说罢,他便招手唤来了仆从。 那柄被呈在匣里的长剑同样也是赤色的,周身镌刻着古朴沉稳的火焰纹路。 看到那把剑的第一眼,印月就震惊道:“爹,这不是离焰剑吗?!” 离焰剑,神兵恩赐台五大象征兵器之一。 迎上众人不解的目光,印更弦道:“就是离焰剑。应楼主,此剑的上一位主人,我想你是不会陌生的。” “武林剑王,傅忘道。” 在他说出这个名字后,男人猛然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盯住了离焰剑。 这竟是......师尊曾经执过的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印更弦眼神幽深:“已是很久之前了。那时你的师尊刚刚成为武林剑王,我身为十大剑客之一,虽然败在他手下,但也被他的剑术折服,故而我与傅忘道义结金兰,还将离焰剑赠予了他。只是后来我们两人渐行渐远,终究无法成为一路人,傅忘道自愿归还离焰剑并隐退江湖,我也以一枚玉佩作为信物,令他随时随地可以出入神兵恩赐台,并能从这里换走一件兵器。” 然而,出现在这段话里的极为普通的一个词,却令应千歧骤然惊醒。
第58章 印更弦说,他曾给予傅忘道一枚玉佩。 想到那半块被他妥善保管起来了的翠色玉佩,应千歧心里顿时就是一阵难言的不安。 但是真的有可能这么巧吗......? “印台主,不知你赠给师尊的那枚玉佩是什么模样?”下定决心后,男人还是开口问道,“事关重大,可否请印台主尽量详细描述给我听。” 闻言,印更弦便道:“那就是一枚普通的玉佩而已,并非什么名贵物品,颜色为深翠浅碧交错,纹路状似叶脉,触手生温,质地凉润。” 越听心越往下沉,应千歧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隔了许久,终于艰涩道:“我这里恰好有半块玉佩,印台主可会觉得眼熟?” 将那半块随身携带的玉佩找出来递与印更弦观看,等待的过程中,男人眼中那抹焦虑神色令一直盯着他的沙如雪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端详了半天,印更弦便笃定道:“没错,这就是当初我交给你师尊的玉佩。只是为何如今碎成了两半?难道义弟他出了什么事不成?” 应千歧脸色愈加惨白,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低声道:“其实师尊已经下落不明几年了,这几年来我忙着寻找家人被害的真凶,故而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查探他的踪迹。至于这半枚玉佩,却是我在两个疑似与魔剑教有关联之人身上所发现的。” 印更弦送给傅忘道的玉佩,为何会碎成两半,一半还在那群魔人的手里?难道就连他的师尊也被卷进这场恩怨里了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傅忘道现在是凶是吉? 男人忽然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怎会......”自应千歧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后,印更弦显然比他更加难以置信,“傅忘道身为武林剑王,剑术高超且又从未沾染风波,按理来说他是不应被寻仇的才对。”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应千歧的眼神很快黯淡了下来。事到如今,他那一剑虽斩下了贺陆离的人头,却也牺牲了自己的至亲、挚友,更是还有可能牵连到了向来不问世事的师尊,而那本应长眠于地底的宿敌反倒卷土重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若真如此,那他所做的一切便全都没有意义,何其讽刺,又何其绝望。 想到这,男人只觉气血翻涌,几声压抑的轻咳后,他匆忙以帕掩唇,竟是再度口吐朱红。 见状,沙如雪已是难过至极,但他也清楚对于男人来说,任何安慰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这是应千歧一个人的劫难,谁也不能替他分担。 许是想起了往事,印更弦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眼下只能相信傅忘道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或者是他也察觉到了什么,此时正隐于暗处为应楼主保驾护航也说不定。” 知他刻意安慰,应千歧只得苦笑着微微点头:“但愿师尊平安无事。” 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印更弦遂唤来仆从,令他将离焰剑重新捧下去。 那人安静地垂首进入房内,从印更弦手上接过了离焰剑。 但就是在这瞬间,原本该取了剑便退下的仆从却突然发难,断喝一声后只手挥起长剑,凌厉冷锋以雷霆万钧之势,顿时朝着毫无防备的印更弦刺了过去! 印更弦措不及防遭此变故,身体虽然下意识地反应过来,脑中其实仍未理清为何仆从会对准自己挥剑,出手的动作便慢了一拍。 “爹!!!”眼看着父亲即将被剑刃所伤,印月本欲拔刀冲上前去,无奈他距离印更弦最远,而那劈斩已然落下,任他身形再如何灵活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而应千歧还倚靠在床头,更是无法出手援助。 然而,正当众人皆以为印更弦就要血溅当场,沙如雪却不知何时已握上了印月那把长刀的刀柄。仿佛一种突如其来的本能,他凭着心头忽然涌起的那股无法形容的感觉,旋腕施力,刀身随即便如同沉黑色的飓风一样席卷而出。 锵然一声巨响过后,离焰剑已被格住了锋芒,一刀一剑僵持不下,黑与红各自暗中角力。那仆从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对上青年会处于下风,也不准备再继续攻击了,冷笑一声便迅速自袖中丢出了一小包药粉。 一股浓烈白烟霎时暴起,严严实实遮去了房中所有人的视线。 “来人啊!将他拿下!”印更弦一边咳嗽一边大喊道,只是对方动作飞快,待手下们赶到时,早已寻不到哪怕一丝踪迹了。 突来之变,令众人一时都有些没回过神。所以直到白烟彻底散去后,印月才自地上发现了那封奇特信件。 一看到那信,应千歧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而印更弦拆了信匆匆瞥了眼后,也紧紧蹙起眉头,“应楼主,此信像是发给你的。” 说罢,他又念了几句:“......应千歧,现在你可想通了我要你寻找的为佩剑开刃之人是谁了吧。真可怜啊,到头来你还不是要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个灾星,但凡与你扯上关系的人最后都避免不了死亡的噩运,你心中当真还未有后悔之意吗?” 胸膛重重地起伏了几下,应千歧强忍怒气,只恨不得能够立刻就持剑再次砍下贺陆离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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