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少年闻言,顿时委屈地红了眼圈,又将人抱得更紧了。 虽然不知这两人究竟是何关系,师恒还是温声道:“这位小兄弟莫急,鄙人现在便送应楼主前去疗伤,你若不放心那就一并跟上吧。” 沙如雪连忙点头,又转身狠狠地剜了那面色难看的莫掌门一眼后才随着他们离开了。 池兰与池英担忧应千歧,本来也欲随行,却被同门师兄弟给拦了下来:“与青剑山门的比试还未结束,大家暂时不能离开。” 无法,他们也只得将心思重新收了回来。 师恒与沙如雪原是一人一边地搀扶着应千歧,直到远离比试台后,男人终于轻咳一声抽出手臂,示意自己能够独自行走:“盟主,还要多谢你方才出面主持正义。” “应楼主客气了,鄙人既然做了这武林盟主,自然也要行该行之事。”师恒顿了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只担心莫掌门会被仇恨蒙蔽双眼,从而落入那背后之人的圈套。” 应千歧对此却不置可否:“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听到这里,沙如雪便也问道:“盟主,你说那背后之人真的是魔剑教吗?” 师恒面带犹豫,“不好说。当年在应楼主斩杀了魔剑教三千余教众后,虽大大挫了魔人锐气,但教主贺陆离仍能率领手下进攻武林盟。由此可见,魔剑教实际教众人数应会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多,也许......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就隐藏在正道之中也说不定。” 蛰伏于正道的魔教卧底...?沙如雪顿觉周身一阵寒意掠过。 “嗯,我也这么认为。那贺陆离阴险狡诈,定然留有后手,不会将所有人马都派出来,好在当初我已将他之头颅砍下,想来早就死透了。”应千歧说到这,不免也有几分忧虑:“只是如今十数年过去,若魔剑教当真整顿完毕,重新杀回来了,以我之力,恐怕无法再度与之抗衡。” 闻言,师恒便笑道:“应楼主此言就过谦了,武林中至今仍有许多人还记得应楼主当年独身一人闯关杀敌的风采。” 应千歧没有回答。 毕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这具身体......其实早就已经残破不堪了。 一路将两人带到了武林盟的房间里安置好后,师恒便道:“应楼主,你们且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前去寻医者过来。” 待他暂时离开,沙如雪终于绷不住,着急地就试图扒拉开男人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口:“应大哥,你伤得严重吗?让我看看!” 将少年的手拉开,应千歧无奈道:“我没事,不用担心了。” “不行,我要亲眼看一看。”少年却不依不饶,趁着他正虚弱无力,两只细白的手伸上前去,一下子就灵巧地解开了系得繁复的衣饰,令那仍在微微渗着血的伤处暴露而出。 虽然只是针尖样大的一点伤口,但扎进去的可是根约有半手那么长的针。沙如雪顿时屏住了呼吸,忽然只觉自己胸前同样的位置也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但他只看到了一瞬,应千歧就重新掩上了衣襟:“真的没有大碍。” “应大哥......”沙如雪见状,便也努力忍下了从鼻尖泛起的酸意,“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个掌门?” 男人沉默半晌,然后才轻声对他说:“其实自从收到那封神秘信件开始,我就有种预感,那背后之人目的最终必定是针对我而来,我的亲人被杀都只是他给我的一个警告。” “那难道真的是魔剑教卷土重来么?” 望了眼不解的少年,应千歧脸上难得流露出了迷茫的表情,迟疑道:“我不清楚......也许魔剑教当真已经恢复了元气,但贺陆离绝无可能还活着,这是我唯一确定的事情。” 脑子里忽然闪过了樊玉珠的身影,但沙如雪见男人此时面色苍白,便不打算再说出来扰乱他的心神:“应大哥,你先别想这些了,还是让大夫给你好好疗伤才是。” “我真的没事......” 男人还未说完,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应楼主,大夫来了。” 只见一名身穿浅粉色衣裙的女子被师恒领了进来。由于她的外貌看上去实在是过于年轻,很容易让人在初见她之时稍微一怔,并产生出此人不太像是医者、反而更像是自己邻家小妹的错觉。 应千歧也愣了愣,拒绝就医的话语一时没有说出口,便被她熟练地捉住了手腕诊脉。 师恒道:“这位是燕灵燕大夫。应楼主不要看她好似年纪轻没什么阅历的样子,其实她家中祖辈行医,打小就开始跟着悬壶济世了。” “......盟主,燕姑娘,一点小伤而已,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我当真不需要诊治。”燕灵正想查看他的伤势,应千歧马上就皱了皱眉说道。 沙如雪不清楚他为什么非要如此抗拒,想起男人那还在渗血的伤口,心里愈发着急了起来:“应大哥,你明明就还在流血,为什么不肯让大夫帮你治疗?” 师恒不明所以,也一叠声劝道:“应楼主,虽说是小伤,但也终究在心口这等危险之地,还是要让大夫检视一番才好。” 然而不管他们二人如何劝说,应千歧就是固执地摇头拒绝。 燕灵一脸为难,似乎也想开口,但在对上男人那冷淡的神色后,还是咬了咬嘴唇没有出声。 “......应大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别人的关心?!” 少年声线微带颤抖地吼出的这句话,令应千歧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但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苦涩地垂下眼道:“我本来就孤身一人,不用谁来关心我。” 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沙如雪竟再也想不出反驳的话语,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后,少年一气之下,干脆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应楼主......”师恒无奈道,“虽然此言可能有些冒犯,但我也觉得那位少侠说得没错。你不该如此勉强,总是竖起一道屏障来让别人无法接近你。这世上除了心怀不轨的恶徒之外,其实还有很多心里充满友爱善意的好人啊。” 应千歧喉头一动,仍是没有言语。 就这样僵了半晌后,男人方才点了头:“我只是不愿太多人知晓我的伤势,那样终归不太安全。就让大夫一个人留下来诊治,麻烦盟主回避了。” 明白他一时还是无法放下自己的戒备心,师恒便依言出去了。 之前燕灵在为他把脉的时候就隐隐发现,眼前的男人虽然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但其实身体好似有什么地方存在着某种复杂的病症。如今见他肯配合治疗,她当即凝神静心,再度查视,很快就惊讶地喃喃道:“这是......心疾?” 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发现自己的缺陷,应千歧索性不再隐瞒:“没错,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严重的心疾,只是旁人不曾知晓罢了。” “原来如此......我观应楼主之心疾似乎格外严重,不知您是吃的什么药才能维持至今的呢?”燕灵诊完脉后,也直接将疑惑问了出来。 男人却没有给出什么回答,只是眼神幽深地转移了话题:“燕大夫,方才我所受的这处伤口是否会影响我之功体?” 通过敞开的衣襟,燕灵不仅看到了那小到几乎肉眼不可见的血点,似乎还瞥见了另一道颜色浅淡的伤痕。但她也没工夫多想,隔空释出真气就在心脉中细细地行走了一遍。 “这......应楼主,虽然那枚长针并未刺中任何重要心脉,但长久下来,您本就脆弱的心脏还是无法承受。”她眉头蹙起,思索良久才犹豫道:“我本以为您身体健康,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可以很快取针。但没想到您之心疾如此严重,如此看来,非要找寻那会开膛之术的医者才能治疗的了了。” 应千歧听完她的分析后,只是复又拢好了衣襟淡淡说声知道了,看起来似乎对于自己的生死如何并不在意。
第21章 “这位少侠,请留步。” 本欲继续闷头往前走的沙如雪在听见那道温润的嗓音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依言停住了。 师恒随即快步走上来,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应楼主已经答应接受治疗了,等待会儿回去你便可亲眼确认。” 一直揪着的心总算是稍微平静了些。少年默默地被带到了路边的凉亭里,坐下来的时候,仍有忧色萦绕于眉间。 “还未曾请教少侠名姓?”约莫是因为年纪不大的缘故,师恒作为堂堂武林盟主,不仅一举一动都没有丝毫的架子,更是天生带着一股亲和力,能够很快就令人放下戒备、敞开心扉。 于是,在两人交谈半晌后,沙如雪便将心里话如实告知,“......我知道自己人轻言微,但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应大哥总是那样不顾自身安危,就仿佛性命于他而言根本就完全不重要。” 只有一种人会如此行事,那便是对这世间毫无眷恋之人。 师恒听了也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也觉得应楼主的状态不是很正常,不过那也许是和他所经历的事有关。” “盟主,你也知晓应大哥的家人被杀一事吗?” 未曾想,师恒却说:“不,此事我确实不怎么清楚。但我知道同样在五年前,江山业火楼内的武者们遭遇劫难,死伤惨重,所有传承弟子中只有一位活了下来。” 沙如雪还是第一次了解到这桩隐秘旧闻,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盟主你是说五年前还发生过其他惨案?!” 若是这样的话,那应千歧岂不是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接连失去了身边所有亲近之人?! “是,五年前江山业火楼一夜之间失去了几乎所有弟子。这件事在江湖上虽然人尽皆知,但个中原因却至今没有谁能够探得。”师恒提起来也是一脸凝重,“也是自那之后,应楼主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武林中了。” 将所有事情都结合在一起看,沙如雪只觉心口仿佛压了块巨石,沉闷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一夜之间。应千歧没了家人,没了兄弟,就连同修们也命丧黄泉......若换做是其他人,可能早就已经崩溃发疯了吧。 但男人居然还是在煎熬中挺了过来,不但重新振作精神,还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审视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以便着手继续调查凶案。每当忆起旧事之时,他又该有多么难受? 简直就像是用一把钝刀反复切割无法愈合的陈伤。 发现少年哆嗦着嘴唇却一言不发,目光也直了起来,师恒不免有些担心:“沙少侠,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回去休息一下?” “多谢盟主,我没事。”沙如雪闭了闭眼,将情绪勉强收了起来。 看了有些失魂落魄的他一眼,师恒忽然轻声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应楼主新收的徒弟......毕竟在那年的劫难中,他唯一的徒弟也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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