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变成这副模样,既不能做个正常的男子娶妻生子,也不能做个正常的哥儿怀上身孕。”柳三郎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停不下来,“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席山柏轻轻握住他的手。 柳三郎看着自己和席山柏握在一起的手,露出不可置信的笑容。 席山柏已经知道他不能生孩子了,难道还喜欢他吗? 可是很快,席山柏松开了手。柳三郎的微笑僵在嘴角。 他等了半天,席山柏也没有说话。 柳三郎明白了。他站了起来:“我去……洗衣服。” 刚刚走出房门,大门便被敲响。 柳三郎打开门,外头是展所钦和颜如玉二人,那架势看着就不像有什么好事。 柳三郎愣了一下,很快调整好表情:“你们来啦。听说西市着了火,你们的花坊有没有受影响?如果有需要帮助的,都可以告诉我。” 展所钦道:“还真有这么一件事,我们说给你听听?” 柳三郎看看展所钦,又看看颜如玉,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里头卧房的门打开,席山柏扶着门框出来:“是谁?” 席山柏还以为是他家里来人了。因为他的家乡不在长安,他是自己孤身一人来此闯荡。受伤后他给家里寄了信,他们收到后应该会来看看的。 柳三郎预感到了什么,他转头看了一眼席山柏,脸色一下变了。他带着哀求,用很轻的声音迅速道:“可不可以不要在这儿说。” 展所钦还没说话,颜如玉便提高了嗓门道:“你骗我吃药之前,也没有问我可不可以。” 颜如玉恢复正常后支棱起来的样子让展所钦十分意外,也很惊喜。他根本没想到颜如玉会主动和他一起来找柳三郎,更别提他可以这样勇敢地和仇人对峙。 昨天见识了颜如玉的聪明,今天又见识了他的勇敢。他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展所钦的心脏激动地狂跳,脸上还是一脸严肃地配合颜如玉的情绪。 席山柏看清了门口的两人,莫名其妙地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药?” 柳三郎慌了,他死死抓着大门边缘,用极其可怜的眼神望着颜如玉,嘴型哀哀道:“不要。” 展所钦没吭声。既然颜如玉已经完全不是那个软糯的小笨蛋了,他就该给颜如玉一个为自己出气的机会,亲手解决仇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这可以给颜如玉带来自信。 而颜如玉看看席山柏,有片刻的犹豫。 席山柏脸上贴着纱布,只穿了一件宽松的中衣,应该是为了避免碰到身上的伤口,整个人看上去怎一个惨字了得。 如果不是席山柏救了他,他现在早就被烧成碳了,这个颜如玉明白。 可是…… 颜如玉移开目光,又看着柳三郎:“我在说这个人骗我吃下的药。那是一种伤身的凉药,吃多了我就很难怀上孩子了。我又没有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这么歹毒?” 柳三郎死死咬着下唇,身体微微发抖。 席山柏不远不近地停住。 颜如玉把话说出来以后他就在那儿没动了,他的目光在门口这三个人身上来回转。 展所钦面无表情地拉着颜如玉的手,颜如玉恶狠狠地盯着柳三郎,柳三郎背对着他,席山柏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从柳三郎的状态来看,结果一定不是席山柏想要看到的。 颜如玉打破了僵局:“怎么不说话?反驳我啊。你骗我说我的身体有问题,生不出孩子,阿郎就会不要我,然后就给我吃药。你还教我乱剪花,害得我被阿郎凶,要不是他足够爱我,肯定就嫌弃我了。” 展所钦转头看他一眼,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很快又憋了回去。 颜如玉质问他:“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讨厌我,还是想抢我的阿郎?” 柳三郎一言不发。他低着头,眼中满是绝望。 除非席山柏突然变成聋子,否则颜如玉这些话,他一定在那儿听得一清二楚。 完了,全完了。 紧接着,颜如玉抛出致命一击:“我猜是后者吧?就像你上次抢了别人的郎君一样!你拆散别人的家庭,他不管自己的亲生儿子,你们两个倒是绝配!” 柳三郎苦笑了一下:“你想怎么样,说吧。” 颜如玉道:“你把你的房子和钱财都给那对父子,把你在东市的店面给我们,你滚出长安!” 一听这话,柳三郎当即抬头盯着颜如玉:“如果我拒绝呢?” 颜如玉用仅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那我们现在就报官。你纵火烧我们的花坊,结果连累了半个西市,你就等着被砍头吧!” 柳三郎错愕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纵火烧你们的花坊了!!” 颜如玉反问他:“你就不好奇,席山柏是怎么出现在你家的吗?可不是他自己跑来的。我在你家和绸缎庄都藏了证据,你抵赖不了!那火是你去了绸缎庄以后烧起来的!” 柳三郎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 颜如玉倨傲地抬起下巴:“顺便提醒你一句,你惹错人了。你以为我们好欺负,但我家阿郎的兄长在朝为官,你猜猜他是帮我们还是帮你?” 柳三郎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盯着颜如玉:“你……你不是个傻子吗?” 展所钦阴沉沉道:“再说一遍那两个字,我撕了你的嘴。” 颜如玉往展所钦身边贴了贴,骄傲得像只小孔雀。 席山柏这时向这边迈步,柳三郎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跳起来,不管不顾地把他往回推:“你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 颜如玉趁热打铁:“给个准话。你要是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去坊正那里立字据。你要是不答应,我们也好现在就去报官,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席山柏任他推,可就是不走。柳三郎彻底扛不住了,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崩溃道:“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颜如玉充耳不闻:“其实我想想又觉得还是直接报官比较好,一了百了,你说呢?” 席山柏静静看着地上的柳三郎,一颗心一会儿像被人按进油锅里,一会儿又像被按进寒冬腊月的湖水里。他早知道柳三郎并非善类,却没想到他不善到这样的地步。 可他也不是天生如此,如果没有那些伤害背叛,他现在或许也会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和心爱的人相知相守,又怎么会做出这些事呢? 席山柏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他看向展所钦:“能不能看在我救了颜如玉的份上,给他留一点余地?” 展所钦就知道会有这出,他只道:“这件事我都听玉奴儿的。” 席山柏又看向颜如玉。 颜如玉看了看展所钦,展所钦也看着他,重复一遍:“都听你的。” 颜如玉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退让,只是放缓了语气:“你大概还不知道,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你在绸缎庄晕倒,是我把你拖出来的,我觉得我们可以两清的,而且柳三郎的事与这些都没有关系。” 席山柏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了。 大家都没再说话,四周只听得柳三郎痛苦哭泣的声音,哀哀戚戚。 许久后,席山柏轻声道:“别哭了。将来不管怎样,我都会照顾你的。” 柳三郎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用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感动和眷恋望着席山柏。 片刻后,他站起来向展所钦和颜如玉走去:“我和你们去见坊正。” 三个人一块儿离开,展所钦回头看了一眼,席山柏独自落寞地站在那儿,全不似初次见面时那副轻摇折扇、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
第四十九章 悬梁与诉衷肠 他们先回家把鸡汤的火熄了,然后让柳三郎领着他们找到了那对父子。 同住一个坊,柳三郎坐拥两套房产一个门面,住着带花园的院落,那对被他撵出家门的父子住着待拆的危房,对比鲜明。 那面黄肌瘦的哥儿正坐在门槛上缝衣服,身边放着个小水缸,里面探出个小孩子的脑袋。 展所钦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上回柳三郎抱来给他看,声称是自己所生的孩子。 听见动静,那哥儿抬起头来,一看到柳三郎,他吓了一跳,右手一抖就往自己的左手上狠狠扎了一下。 他疼得跳起来,顾不得看看自己的手,赶紧挡在水缸前面:“陶陶今天有些不舒服,不能借给你用的!” 柳三郎没理他,直接道:“祝瑞,随我去见坊正,我把我的房子和钱都给你。” 祝瑞原本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突然听得这么一句,脸上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 “……什么?” 柳三郎冷冷道:“你去就是了。” 祝瑞把他们三个人看了个遍,完全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你到底又要做什么?从前的事我都不在乎了,我现在只想带着孩子好好生活。” 柳三郎不耐烦道:“你如今这个样子,我还能图你什么?” 颜如玉越过柳三郎,走到祝瑞面前:“我叫颜如玉,那是我的郎君展所钦。柳三郎要把房子和钱给你,是我们逼他这么做的,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不光如此,我们还要他把他的店面给我们,他也答应了。所以你不用害怕,这是真的,随我们去见坊正吧。” 祝瑞愣愣地抱起孩子,晕晕乎乎地跟着他们走了。 路上,颜如玉羡慕地看着他怀里的孩子:“这孩子眼睛大睫毛长的,长大了肯定好看。他多大了?” 提到孩子,祝瑞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下个月就满一岁了。他是不是很像我?” 颜如玉点头:“像,简直一模一样。” 他拉拉展所钦的袖子,小声说:“我也要个这样的。” 展所钦笑笑,揽过他:“哪样的?像你的?” 颜如玉理直气壮:“当然要像我,我好看!” “那当然,我哪能和你比。”展所钦心服口服,“你这么好看的,上天入地都难找到第二个。” 颜如玉得意地摸摸小腹:“这就是第二个。” 他们浓情蜜意,祝瑞抱着自己的孩子也挺开心,唯独前头孤孤单单的柳三郎,背影仿佛都写着“悲伤”两个大字。 颜如玉小声问展所钦:“你说他和席山柏还会在一起吗?” 展所钦道:“我觉得不会了。席山柏说会照顾他,可没说会爱他。” 颜如玉哼哼两声:“所以说人不要做坏事,否则将来碰上好姻缘都没脸要。” 他说着碰碰祝瑞的胳膊:“你说是不是?” 祝瑞愣了愣,淡淡一笑:“怎么,他也想抢你的郎君?” 颜如玉不屑道:“他也只能想想。” “果然是因为这样才有的把柄。”祝瑞叹了口气,“他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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