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犯了啥事?怎地在春华节上被抓起来了?” 魏沧行边想,边用拂尘挠后背痒痒,他捏着下巴,想了不少燕嵘可能犯下的罪行,譬如当街调戏貌□□、偷人钱财、裸奔、吓到小朋友…… “哈哈哈!该!这小狗杂种!活该被扔进……”魏沧行还没骂完,就看见童掌柜和二丫头出现在自己面前。 “道长!总算找到你了,你快想法子救救燕嵘吧!” “……他犯啥事了?”魏沧行问道。 童掌柜和二丫头七嘴八舌地把刚刚发生的都说了,魏沧行连着诶哟了好几声。 “哦哟~那他这次可是凶多吉少了哟~” “所以说!我们得想法子救他啊!” “想法子?我可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虽是这么说,魏沧行还是驻足,同二人商量起来。 燕嵘被守卫押着,胳膊都快要断了,他可以想象出自己现在有多狼狈,脸上片片青紫肿胀,穿的衣物也已破到不成形,又被人从背后押着,前世身为玉面鬼的燕嵘,何时受过这般□□。 他现在十分怀疑,这次重生,便是老天给他的惩罚,要让他受尽天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守卫们押着他穿过繁华城心,四周景色荒了起来,看来他们是要将自己带到位于昌州西南角的凤凰阁大牢里去了。 进了大牢,穿过七拐八拐的昏暗走廊,燕嵘觉得不妙,他抬头赫然看到前方匾额上写着的“死牢”两个大字,接着他便被守卫无情地扔进其中一间牢房里。 燕嵘不解,也想死个明白,便问:“我……我不就是……闹了会吗?怎么会被关进这里?” 守卫不想作答,本欲转身离去,可燕嵘再三哀求,他们便停下对燕嵘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敢在春华悦神庆典上冲撞凤台,便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吧?” “哥,与他废话做甚!小心那疯老头又骂你!晦气!” “你也忒胆小了些,那老儿还能冲出栏杆吃了你不成?”守卫转身蹲下,看着燕嵘说道,“兴许你是外地来的,我便让你死的明白些。凤凰阁律法:云腾龙凤台神圣,特别是举行悦神庆典的时候,所以你今日之所为,乃是弥天大罪!待春华节之后,便要拿你的血,将凤台清洗一番!现在知道了?为何要把你关这死牢里了吧?” “好了!说也说了,我们走罢!” 守卫们冷笑着走了,留下粗重木栏后的燕嵘。 “哼……”燕嵘只笑笑,看着守卫消失在视线里。 “元清啊元清,你可真是厉害啊……”他想到在凤台上起舞的元清,黯然起身,只觉昏暗的牢里藏着无数厉鬼,厉鬼伸着利爪,露着尖牙,在疯狂又无情地取笑他。 他看着这间暗昧不清的牢房,拖着绝望的步伐,走到高处那唯一一扇小窗下,席地坐下。 “唔……这下得冥府报告了吧……” “喂,有酒么?” 苍老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吓了燕嵘一大跳,应是刚刚守卫们说的那老头,燕嵘四下看看,不见人影。 “在这呢嘿!” 老者从黑暗中爬了出来,来到燕嵘面前。 燕嵘闻到一股肮臭,借着从窗外透来的光看老头,这人头发乱如枯草,脸黑得似墨水泼过一样,身上衣衫破烂,不知道被关进来多久了。 燕嵘没好气地回道:“你问我要酒?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酒?你跟他们要啊!”老头挨着他坐下,笑道“进这死牢的人,要些酒来还不容易?” “……”燕嵘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回他,“本座不爱喝酒,你自己去要吧。” 老头不识趣,依旧缠着燕嵘:“我要是能要到,早就醉了!那些小儿被我骂怕了,我喊了没用啊!” 燕嵘不在答话,只把头撇向一边装睡。 “诶?你犯了何事?这般小便进这死牢里了?年轻人?诶!喂!” “我!你刚才没听到吗?!”燕嵘吼道。 “刚才?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我刚才睡着呢!” 燕嵘闭目,不再发一言,老头见这人不打算搭理自己了,却更加喋喋不休起来: “和我这老头说说话吧,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与人交谈了,再过几天可就要见阎王去咯!你可知,等这春华节一过,这死牢里的人可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燕嵘:“…………” “你想不想知道我这个老头是怎么进来的?我啊,说了不该说的话,戳了他们痛处,他们便要杀我呢!” “呵,真有如此荒唐?”燕嵘淡淡问道。 “可不是嘛!唉!”老头见燕嵘搭理他,便来劲了,接着说道,“我和他们说,七宝灯丢了,你们就不要大肆举行什么春华悦神庆典,不如加强防守……” “……你就说了这些,他们便要你死?” “唔……我是说了这些吧。” 燕嵘冷笑一声,只觉得荒唐满眼的荒唐,老头这时又问他:“所以年轻人,你是为什么进来的?” “……冲撞凤台。” “诶哟!一样荒唐!哈哈哈!”老头扶了扶胡须,靠墙道,“这凤凰阁,已不如当初那般了,现在那阁中还有几个真正修道之人?有的不过是些,跋前踬后,啃他祖上老本的小人罢了,就连他那阁主孔旭,都是庸包怂货,废物点心,哈哈哈。” 燕嵘觉得这老头倒是清明,似是知道些什么,便问他:“那依老先生所见,当今世上,真正的修者,所在何处?” “唔……要我这个老头说,嗯……集医术、修法于一身者,乃苍峦山脉东南十里处,翠竹峰上沈雪柔;要问世间真仙,便是那紫微宫中,无极道人,程惠眼……”老头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还有青龙庄猛虎刘三花、斩刀堂咕噜噜巴啦啦、大变山庄悠悠妹妹……” “疯子,闭嘴!”燕嵘打断了他,这老头怎么回事?前面还说的有模有样,后面便胡诌了。 “哈哈哈,天下英才,老头我不能说尽,胡说一二,凑凑字数。反正这凤凰阁中,是沾不到一星半点,若不是它祖上荫庇,恐怕早就树倒猢狲散了。” 燕嵘只笑笑,又问他:“那你可听说过良才散人和……魏沧行呢?” 哪料这老头却答道:“良才散人?魏沧行?这两个是什么东西?老头我没听说过。” 燕嵘心中暗笑,说道:“哼,什么也不是,没听说过也不怪你。” 老头不说话了,盯着燕嵘看了许久,仿佛要把他看光,燕嵘便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看什么呢?” “唉!可惜啊!可惜啊!” 这老头又在做什么怪?燕嵘虽是这般想,依然问道:“有什么可惜的?” 老头轻叹一声,竟伸手摸上燕嵘的头,说道:“你可知你是先天道体,就这样死了,怎会不可惜?” “……老头,你说了这么多,本座也不妨告诉你一件事,”燕嵘凑到老头耳侧,小声说道,“本座是活过一世的人,你说的那些人,前世都被本座踩在了脚下。” “……这伢子,真比我这老头还疯呢!” 燕嵘看着老头狂笑起来。 “呵呵,本座说得可无一字是假!哈哈哈,他们都曾拜服于本座!哈哈哈哈!” 老头似是被吓到,走到墙角蹲着去了,燕嵘笑着笑着便累了,头迷迷糊糊地歪向一边。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大牢厚重的门被打开,看来是有人进来了,燕嵘听见那脚步声,是朝死牢这里来的。 他一下便醒了神,因为他听到元清的说话声,他到死都忘不了的声音。 元清跟着狱卒走到阴暗的死牢门前,里面昏暗无光,连蜡烛都不给点,他抬头一看头上那块匾额,上面写着鲜红的“死牢”二字,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日被抓来的那人,怎地关进了死牢?怎么会?”元清问道。 狱卒忙解释:“啊!爷您才来,有所不知,凤台神圣,本就不许平民私自靠近,何况那小厮在这节庆日子冲撞凤台,还冒犯了您,实在是找死!” “……他,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我……” “诶哟!爷!”狱卒打断了元清,“您可别掺和进来,律法森严,就算他是您亲哥哥,也难逃一死,您还是跟他说说最后的话吧!” 狱卒把元清带到燕嵘牢门前,喊道:“喂!里面那小子,贵人来看你了! 燕嵘缓缓站起,走到牢门前,看着裹得十分严实的元清。 “爷,有话您快些说,这地方还是不要待太久的好!” 元清朝狱卒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能回避一下吗?” 狱卒急忙后退,说:“当然,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事爷就喊我。” 狱卒退了出去,元清慢慢放下兜帽,眼泪汪汪地看着燕嵘。 “燕嵘哥!你,你好傻啊!” 燕嵘是没想到,元清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他只酸酸地回道:“……许久不见,成了贵人,成了爷了,我有什么傻的?本就是个痴人。” 元清皱眉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你可知,他们要杀你呢!燕嵘哥,你今天为何在下面喊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劲去解释……” 燕嵘摇头道:“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吗?” “我……” “我还没问你呢,说好的去翠竹峰学医,怎地跑来这里,做人家的小妾?”燕嵘说着,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木栏,把元清吓了一跳。 ☆、鬼门开 “……”元清沉默良久,眼神突地冷了起来,说道,“我怎么样,与燕嵘哥无关吧?” 燕嵘嘴角抽搐,是啊,这一世,元清和自己确实……除了友人,再无其他关系,燕嵘看着这痴儿,这人怎会知道自己前世与燕嵘的种种呢。 “燕嵘哥,我也不想瞒你,你让我去的翠竹峰,是他们不要我,”元清缓步走上前,眼中有着自嘲的意味,“他们说的话,我至今记得,卑贱奥渫之蛇妖,岂敢上那翠竹仙府修习医术仙法?这都是那沈雪柔说的!” “你胡说!” 沈雪柔是什么样的人,燕嵘最清楚,人、妖,她都一视同仁,绝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我没有胡说!”元清冷冷道,“我也想去翠竹峰,我也想修习医术,可根本去不了啊……” 元清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几滴清泪流出,伴着微声啜泣,愣是把燕嵘的心哭软了。 “……好了,别哭了,”燕嵘伸手,却又缩回,他与元清,此生无缘了。 “呜呜……燕嵘哥,未来路不知,反正,我是饿不着了,我再去替你求求情,看看他们能不能放了你,若不能,燕嵘哥便自己保重吧。” 元清抹面,不再言一语,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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