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飞去罗家不过半日的功夫,由于出生后会没在罗家生活过,守门人换了一轮又一轮,根本认不得这个戴着半边面具的清冷青年,甚至以家中有恙为由,差点把罗栗拒之门外,还是罗家主身边的小厮及时赶到,将罗栗和骆钧迎了进去。 小厮将罗栗带到前厅后便退下了,说家主稍后就到。 骆钧看着冷冷清清的大厅,忍不住道:“师尊,这就是你家吗?” 罗栗反问:“怎么?” 骆钧撇了撇嘴:“容弟子说句大不敬的话,怎么师尊的待遇仿佛还不如个客人。” 这倒是句大实话,罗栗不置可否,原身当年都被嫌弃得赶出家门了,可不就是连个客人都不如么。 骆钧没等到罗栗的回答,还以为他生气了。 刚要告罪,罗家主便姗姗来迟。 骆钧没见过自家师尊的真容,看到罗家主的样貌后却依旧觉得处处不如自家师尊,他敛下眼眸,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罗栗只在有人走出来的时候扫了一眼,而后继续目不斜视,仿佛廊柱上的花纹都比走出来的人要好看一百倍。 罗家主本就不喜这个儿子,若非妻子恳求,他今生都不会让这个不祥之子踏入罗家一步。如今看到罗栗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模样,心下不满愈发浓烈,不由冷哼:“见到自己的父亲,连声招呼都不会打么。” 罗栗淡淡道:“本君的父亲早已仙去多年。” 罗家主气得瞪眼:“你说什么!” 罗栗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君并无父母,养育本君成人的师尊便是父亲,罗家主对此有何高见?” 罗家主胡子发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他好歹管理一个家族多年,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之前没见到长子时还想着要如何与他相处,如今说上话了,却只盼着他早点走人。 “你母亲时日无多,你去见见她吧。” 罗家主说完,给了小厮一个眼神,小厮便走到罗栗面前:“大公子请。” 罗栗倒没有给他难堪,信步跟了上去。 罗母的精神还算可以,只是周身的气场肉眼可见地衰败了下来,果然是没几天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罗栗进屋之后,她就想拉罗栗的手,却被罗栗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守在床边的男子见状,立刻朝罗栗狠狠一瞪,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胞弟罗栖了。 罗母倒没生气,只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开设与罗栗叙旧。 其实根本没什么旧好叙,原身还未断奶就被家族遗弃,与罗家根本毫无感情可言,罗母这次之所以叫他回来,也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心里留下的遗憾罢了,说难听点就叫自我满足。 罗栗对她并不同情,也没有说点好话哄人的意思。 他的态度自然引发了罗栖加倍的不满。 罗母说了会儿话便乏了,让两个儿子都出去。一出门,罗栖就一把攥住了罗栗的衣领,罗栗还未怎么样,守在门外的骆钧就不干了,立马拔剑出鞘,直指罗栖。罗栖的侍从也不甘示弱,举着剑严阵以待。 “骆钧,不得无礼。” 罗栗轻飘飘地说,又轻飘飘地掸开罗栖的手。 罗栖只觉得手背上被刀子刮了一下,没有伤口,却剧痛无比,愈发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厌憎不已。 骆钧收回剑,面色不善地站到罗栗身后待命。 “既已见过母亲,本君就此告辞。” 罗栖巴不得他滚蛋,自然不会阻拦,可罗栗才转身,就看到罗家主出现在院内,不情不愿道:“你母亲大限也就这几日了,你且留下,虽说你未曾在罗家长大,但为生母守灵一两日总做得到吧。” 其实罗栗刚才也就客套一下,他在罗家还有事没做完呢。 就算他不废了罗栖,至少也得把罗家的传家宝夺来,毕竟在他死后,那柄剑被骆钧用了好些年呢,是一把十分趁手的兵器。
第092章 弟子的冰山师尊08 罗栗在罗家住了三日。 除却第一日去见了罗母一面, 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专心与骆钧双修。 骆钧是个孤儿,从记事起便颠沛流离, 一直渴望着与父母同享天伦之乐。他入门晚,不知自家师尊的身世,听说他要回家去见母亲时一度十分艳羡,甚至想好了师尊母亲去世后他该说些什么样的安慰话。 可如今看来,师尊与自己的家族似乎并非他想象中那般融洽。 不论是师尊对他们的态度, 还是他们看师尊的眼神,倒是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还要冷漠几分。 骆钧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贸然开口, 生怕戳到师尊痛处,只得每日乖乖躺在床上,任由师尊予取予求。师尊的动作一向不急不缓,就如同他平日里的状态, 淡泊冷傲如梅,若非自己那儿还被死死地咬着,骆钧几乎要以为师尊是在做什么肃穆的大事。享受之余, 骆钧难免遗憾, 要是有一天他能翻身在上便好了。 罗母是在第四日凌晨溘然长逝的。 修道者通常对自己的寿数了然于心, 说是这几日,便是这几日。罗栗归来那日见到的罗母约莫三十来岁的光景, 若非气质低迷,俨然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但守灵这日再见,罗母满头乌发早已化为霜雪,眼角细纹清晰可见。 人死灯灭,罗栗并非原身, 对罗母没有半分感情,没有怨恨,生老病死实属自然,便也没有同情。 但他冷漠的神情显然与周遭形成了鲜明对比。 罗家主只道他确为不祥,连生母逝世都可无动于衷,唯恐他久留招来不幸,只盼着他赶紧离开。 少家主罗栖却不这么认为。 他比原身晚出生几年,从记事起便知道自己上头还有一个兄长,在玄英宗学艺,后来渐渐长大,才略微知晓当年的“不祥之兆”。纵然父亲母亲一直将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但难保不会突生变故,因而罗栖对罗栗的到来有着不可忽视的敌意。 母亲那几日的态度他看在眼里,分明是对这个兄长多有怜惜,那父亲呢?如今兄长已然成了玄英宗的长老,元婴修为,几乎与父亲并驾,父亲会不会因此重新重用他? 罗栖不敢侥幸,他做了上百年的继承人,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爬到自己头上,即便是自己的同胞兄长也不行! 如此浓烈的敌意,罗栗自然不会感觉不到。 但他没有重视,或者说,他没有对那一个方面重视。罗栗作为剧情维护者,思维受限,压根没想过原住民会在没接触过穿越者的情况下脱离剧本。 所以,罗栗不幸中招了。 罗栖没有像原世界中那般耍什么阴谋诡计,他直接在罗栗的饮水中下了药。 他深知罗栗修炼的是冰系功法,便找来了至阳的魔兽丹加在茶水中。 魔兽丹于修道者,无异于毒药。 罗栗辟谷多年,也没料到罗栖会用这般下作的手段——虽然在原剧情中也不怎么光明正大就是了——茶水下肚,便是如火焚身,体内好不容易被压制住的寒气,一直被骆钧温养着的寒气,感受到了威胁,以势如破竹的冲势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若非罗栗有痛觉屏蔽,此刻恐怕早已痛晕过去。 寒气比每月十五发作时还要来势汹汹,瞬间将西厢覆被冰雪,几个逃脱不及的家仆在顷刻间被冻成了冰雕——这还是罗栗极力控制的结果,如若不然,整个罗家都别想保得住。 罗家主见状只当不祥成真,气急败坏,却苦于自己和长子的修为相差无几,不敢贸然闯入。便招来次子,让他去请族中的长□□同抓捕这个在生母头七作乱的逆子。 罗栖心慌意乱,脸色惨白地出门去了。 罗栗不知整个罗家上下是如何人心惶惶,他现下虽未失去意识,可经脉被冲击得几乎要破裂,四肢瘫软,身躯也隐隐有崩溃之相。若是不及时加以疏导,他不是就地化为大魔头,便是自爆元婴,拉着整个罗家陪葬。 不论是哪一个选项,都与原剧情不符。 罗栗艰难地动了动脖子,将视线落到了床尾的骆钧身上。 不愧是命定之子,第一次还差点被他的寒气冻成冰雕,这才第三次,就已经学会保护自己了。 只见骆钧周身萦绕着淡红色的纯阳灵气,寒气似是对这股气息颇为熟悉,发狂时也没有将其吞噬,不然以骆钧金丹期的修为,就算熬得住,也不该这般精神。 “你……过来……” 罗栗气若游丝,骆钧却是听清了。 他冻得不轻,倒还行动自如,扶着床沿挪到床头,凑近罗栗。 “帮我解毒,骆钧。” 短短六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罗栗说完后便觉寒气又汹涌了几分,赶紧闭上眼睛,专心压制。 殊不知他这副任人宰割的病弱模样是何等诱人。 骆钧再一次觉得自己大逆不道,师尊都这般惨了,他脑海中冒出的居然还是“他终于可以主动一回”了的念头。吞了吞口水,徒弟朝师尊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罗栗体寒,这是骆钧早就知道了。 两人早已肌肤之亲了无数次,师尊浑身上下只有一个炙热的地方,但现在入手的温度不是微凉,而是如冰雪般刺骨,饶是骆钧用灵气护体,也被冻得皮肤通红。 好在,他们的功法契合,灵气契合,身体更契合。 不过两个周天,罗栗就感觉到肆虐的寒气有所收敛,开始渐渐听从骆钧的指挥,追逐着那道至阳的灵气游走。从指间开始,他的四肢开始逐渐恢复知觉,双腿不由自主地环成圈,双手也勾上了骆钧的脖子。 骆钧动作一顿,眼底迸发出惊喜,可惜罗栗微阖着眼,没有注意。 骆钧仿佛受到了鼓舞,双修得愈发卖力,甚至主动解锁新姿势。罗栗猝不及防被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寒气差点又没控制住,反手软绵绵地捶了骆钧一记。 始作俑者揉了揉不痛不痒的手臂,嘿嘿傻笑。 修炼无光阴。 罗栗一方面要控制寒气,一方面又要防备变本加厉的骆钧,连脸上的面具什么时候被蹭掉了也没发现。直到骆钧抱着他翻了个身,罗栗重新仰面对着承尘,隐约觉得脸上少了点什么,与此同时,骆钧的动作停了下来。 “师尊,你的脸……” 罗栗恍惚了片刻,才惊觉脸上的清爽感由何而来,他的面具! 他大惊失色地捂住脸,触手果然是有温度的皮肤而非面具。原身可没有在男主面前露过真容!罗栗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踹开骆钧,翻身跪坐在床上,一手捂着脸,一手找面具。 一抹银色递到了他的面前。 罗栗慌乱的手猛然顿住,下一瞬,他猛地夺过面具,覆到了自己脸上。 “师尊,那是伤痕吗?” “骆钧,你僭越了。”罗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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