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压根就不信,扬声就叫白太医。 白太医因着旧日就相识,是帝后夫妻最信赖的大夫。他已经觉察出不对劲来,难得没有耍嘴皮子,过来换掉胡太医。 他是军医出身,并不善妇人之疾。不过,喜脉还是摸得出来的。他把叶梨的左右手腕各捉了一遍,摇了摇头,道:“娘娘莫焦心,娘娘的年岁,再过两年有孕,正正好。” “不可能!不可能……阿茂,你跟着我一起去的,对不对?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叶梨脸色涨红,抓着李茂的手,喃喃不停。 李茂拧着眉,先将叶梨抱住怀中,然后摆手让几位太医避至门外中厅。 “乖梨儿,乖梨儿……” 他一边安抚着叶梨,一边伸臂做了个手势,侯在门外的穆川跨进门槛,看了看李茂的嘴型和动作,点了下头,又退了出去。 “你莫急,我让人去把那个大夫找了来。” 叶梨闻言,两眼放光,道:“对!对!让他重新给我诊,他们都诊错了!” 虽说也有隐居在民间的神医,但是,却应当并没那么多。而且,伍太医几人,亦不是连喜脉都会诊错的庸医。 可是叶梨如今只想要孩子,其他一切都不愿意去听。李茂无法,只得哄她道:“梨儿莫哭,你忘了,母亲总哭,对孩子不好。你要放宽心,才能生出喜乐无忧的孩子。” 叶梨忙擦眼泪,“好。我不哭。我要笑。” 她咬着唇,忍住哭,又想挤出笑容。美丽无暇的脸,做出一个古怪的样子,却不好笑,只让李茂心疼。 他想了想,道,“没事,你哭吧。哭过就好了。” 若是大哭一场,按着叶梨的习惯,倒是能疲惫不堪好好睡一觉。 可是叶梨能努力挤着笑,道:“我不哭。我好着呢。你摸摸看,我们的孩子也好着呢。” 这个孩子,上辈子她就期待了近三个月,这辈子则期待的更久。 不可能没有! “快让伍太医给我开些安胎的药,先熬着。今日都怪你,非要同我一起去,都忘记让那个老大夫开安胎药了。不要太多。他开十包,我隔三差五吃上一日就行。” “是药三分毒,我如今肚子里有孩子,可要更注意些。” 叶梨几乎有些痴狂,李茂就扬声道:“来人!快去,给娘娘熬安胎的药膳。” 辛姑走进来,与李茂对了个眼神,大声应下,“娘娘放心,这就去,这就去。” 过了会,真的端来了药,叶梨忍着干呕和恶心,努力喝完。渐渐犯了困,喃喃着在李茂怀里睡去。 李茂抱着叶梨回后殿,小声问:“可有危害?” 伍太医亦小声回答:“无碍的,只是在调理胃脘的汤药里添加了一丁点安息汤。” 叶梨睡得无知无觉,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她刚睡醒时头脑就有些不清醒,睡着前的事情,倒似梦境一般远,渐渐才近了清晰了。 睁开眼,看到李茂坐在床头,眸色温柔,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 他的手上全是老茧,即便这两年甚少拿刀拿枪,仍是不见薄不见少,他其实爱摸叶梨的脸,叶梨故意道,“就像用砂石摩擦”,他就放在心上,转而摸叶梨的头发。 叶梨从被窝里伸出胳膊,将他的大掌轻轻拖到脸颊上。其实倒也不至于像砂石,那些老茧蹭过皮肤,有些发痒,亦有些被触及的舒服。 李茂放缓了手指摸过的速度,几乎是一点一点挪过。叶梨把今日的事情又从头到尾想了一回。 她知道宫里的几位太医不可能都诊断错误。可是,她就是不能信。 “那个老大夫,找来了吗?” 叶梨想起来,从被窝里坐起,却被李茂又按进怀里抱住。这个动作让她心里隐隐有些绝望升腾而起。 果然,李茂并未放她起身,而是开了口。 “阿梨,那个大夫,坦白他其实并不大会看病。” “你若不信,可以让他对你说……” “他其实是给人开……堕胎的药的,所以不用医术,只要开固定的方子就行。偶尔也给人开养胎的药,都只是固定的方子,并不大懂。” “怎么可能!” 叶梨挣扎着,眼泪已经将视线全遮掩住。 “你胡说!你骗我!” “上辈子,就是他,就是他诊出我有了你的孩子。那时,我亦是两月没有癸水,恶心干呕,不是有了孩子又是什么?” “你骗我!因为你说我有了孩子,你就接我离开,娶我回家……你必定是因为要娶罗玉卿,所以不想我有孩子,才撒这种谎!” “我怎么会重新相信你!我怎么会重新被你欺骗!” “你又想害死我们的孩子!李茂!我恨你!我恨你!” 她伸手拍打在李茂身上,不管不顾,又骂又哭。 “你走!你去与罗玉卿成亲好了。但是放过我的孩子,我要带她离开!你不要她!我想要她!” “你怎么这么狠心!” “即便她以后和兰九一样,体弱多病,活不过十八岁,我也要生下她好好养着!她是我们的孩子啊!难道你全忘了吗?” 叶梨已经哭岔了气,李茂只抱着她不放,任她挥拳拍打,细细分辨她的话。眉心都皱出一个川字。 最后,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太过激动昏厥了过去。李茂将叶梨放平躺好,又赶紧让外面候着的伍太医进来捉脉诊过。 伍太医开方子的功夫,李茂走到内室门口,匆匆对穆川吩咐了一番,又忙走回床边。 伍太医给叶梨按摩了些穴道,她煞白的脸色渐渐和缓,呼吸也趋于正常,安静睡在那里,美丽娴静,就似李茂很多回看到的一样,让他的心变得又柔软又温暖。 在叶府初见时,他怎么会将她当成一个疯子。她分明是隔世的爱人,来索取前世的宿怨和恩爱。 从陌路人,到她说自己做了一个梦,后来又说自己知道前世,一直到现在……原来,在他还未认识她之前,她已经就在身边,且经历了那么多。 怪不得她每次见了他,就要咬牙切齿,恨怨难消。 怪不得她好几次莫名提到罗玉卿。 怪不得她分明是留恋难舍的,却又坚决想要逃离…… 一切都有迹可循,合乎了情理。 “都怪我,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一个人难过。我还怨过你……” 李茂喃喃自责,在叶梨额头印上一个吻。 “哪怕我不知道曾做错过什么事,我也会用一辈子去赎罪的。” “是我欠你的。” 翌日,李茂将叶梨带出了宫,进了一个民宅,两人避在内室,听前面有人审问那个所谓的老大夫。 一切都和李茂说的一模一样。他只是个认识几种药材,抄写了几个方子的江湖郎中。不过他那个医馆很是偏僻,去他那里的,也都是听人介绍特意去寻的。 偏偏,对京城并不熟悉,又想找个偏僻小医馆的叶梨,竟是阴差阳错撞了进去。他本就只开生孩子和堕孩子的方子,之前又问过叶梨恶心干呕等症状,就料定她身怀有孕。 但看她衣着比较精致,不是常找他开药的那些仆妇,就装模作样了捉了一番脉,想藉此多要点钱。 叶梨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眼泪却扑簌簌落下。 她暗暗想:原来没有孩子,那便哭也没关系了。 待回了庆阳宫,她整个人都似被抽去了精气神,蔫蔫无息,痴痴发呆。 她为了这个孩子,痛苦煎熬了两三年,却原来,或许,只是一场空。 李茂除了政务,日日哄着她。她倒是很顺从,但是眼里全没了光彩。 这般经过才半个多月,即便是养生汤日日喝着,叶梨还是消瘦了下去。 李茂叹了口气,拉下床帐。又哄她道:“乖梨儿。” 叶梨却背过身,面墙闭上眼睛。 她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李茂。她所以为的一切,似乎都被打乱了,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原来以为李茂是爱他的,结果发现他与别人大婚。 她原来以为有了李茂的孩子,却原来只是误诊。 罗玉卿还说李茂将那个孩子当成了解毒的工具,她因此恨他恨的要死。 可是孩子都没有,又如何能被当做工具。 “阿梨!” “你看看我!” 身后,李茂温声唤。 叶梨有些犹豫,她不是不想看他,但是自那日起,她就觉得自己似是被封进了厚厚的黑云里,举手投足都重到不行,不够气力。 “阿梨!” 李茂的声音更焦躁了些。他伸手,将叶梨掰了过来,怔怔看着她,皱了皱眉,吻了上去。
第81章 叶梨含着泪, 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这个吻。 李茂又吻了一次,叶梨生了疼,却既未推拒, 亦未迎合。 “叶梨!”李茂压制住隐隐的怒气。他不是对叶梨生气, 只是因为对她的沮丧毫无办法, 而生了恼怒。 他喜欢她的梨花带雨, 亦喜欢她的怒气冲冲,更喜她的缠绵嗔怨和故作娇纵。 可是,她最近似乎毫无生气一般,失了所有脾气, 唇角不再总是勾起, 眉头也未曾蹙下。 他知道叶梨“失”了那个不存在的孩子, 很是难过, 因而小心翼翼,维护着她的郁郁。却似乎, 对她的好转,并无作用。 李茂解开衣服, 又伸手去解叶梨衣襟最上面的那个团锦如意扣…… 待叶梨发现了他的意图,眼里的光点终于聚集了一些,伸手推拒他的手,轻声道:“不要。” 李茂却压根不理, 伸手又去扯她腰间的带子。闷声不吭, 动作粗鲁。 叶梨死死去抓他的手,可是哪里拗得过他的力气。 她惊呼了几声,终于生了气, 伸手去打他。起先只是为了推拒他, 推在他胸口, 渐渐真的有些恼意,就劈头盖脸朝他打去,倒似真的恨他似的。 可是李茂不为所动,也不去抓她的手,两人倒似都真的动了气,谁也不让谁。 叶梨一掌拍在他脸上,又很快向下掐在他肩上,即便指甲不长,亦是因着猛力,掐了一道血痕。 她推拒,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心情,却又发现,似乎并不是。在李茂怀里,她心中的迷雾,终于有了瞬间的消逝。 可是她仍伸手打他,一直到完全没了力气。 她想起来,以前在桃皈观,常被李茂半夜里弄醒。她道观里长大,作息极为规律,最为讨厌夜里被打扰。于是每次都要“打一架”,她总是失败者,但是李茂总是会挂上彩的那个。 有一次,她甚至不慎用指甲掐去他颈后一点皮肉。导致她有了常修指甲的习惯,重生之后,还是如此。 叶梨紧紧抱住李茂的脖子,将自己的头搁到他起伏的肩上,渐渐不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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