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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低头，心道，衍假字羡为之。父亲和族老们给自己起了一个同意词为字。然后答道“某虽不敏，敬承慎待。” 然后站在宾者左侧的顾悯再道，“冠礼已成，望汝自此束疏顽性，祖述仁义，修齐治平。谨之勉之。” 顾衍再拜，“儿虽不敏，敬承铭记。” 冠礼成，从今天起，他就是顾羡之了。 咸阳，王宫。 浓重的熏香味也掩盖不住室内苦涩的药味。嬴政沉默的跪坐在如今的秦王，也就是自己父王的病榻前，神情肃穆，看上去并没有被秦王的病容所惊吓，但也少了几分哀痛。 若是先生在这里，恐怕会劝我至少做做哀痛的样子。嬴政肃着脸，冷眼看着侍女们忙前忙后。有寺人来告，“文信侯前来问安。” 文信侯吕不韦，如今的大秦相国。 嬴政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的父王，又扫了一眼低头面向他的侍从们，沉声道，“父王病重，恐怕无法见相国。你去回了他，待父王康复，必然会召见相国。” 寺人称诺离开，期间没有敢抬头看一眼这位公子政。 “我儿咳咳咳” 原本沉睡的秦王好像是被刚刚的动静惊醒，挣扎着想要起身，侍女看到后竟然先看了一眼嬴政，在得到公子政的首肯后才上前将秦王扶起。 秦王浑浊的眼瞳空蒙的转向已经完全掌握秦宫的嬴政，明明一直康健的身体竟然在一夕之间就迅速衰败，要说其中没有人做手脚，是不可能的。可是一想到有可能动手的那些人，他便心痛难耐，不知如何处理。 优柔寡断的性格让他错过了彻查的机会，如今已是无力回天。 他在位期间，并没有做出什么不世功勋一直觉得有愧于先祖。好在，他的嫡子却是继承了历任秦王的杀伐果决。 “咳咳，咳咳，咳咳咳。”他止不住的咳嗽，抬手按下嬴政想要帮他顺气的手，声音沙哑的说，“我儿肖似先祖，当奋我大秦诸君之余烈，横扫咳咳，寡人无德，愧对列祖相国，相国势大，楚人位居半朝，两相制衡，暂无虞矣——” “儿暂不会开罪相国，楚人也会待华阳夫人百年后在做图谋。”嬴政命侍从们尽数退下，独自将秦王撑起，在他耳边接话道，“如今六国式微，只要稳住国内，关内侯等人不作他想，秦军尽出函谷，一统天下近在眼前。” 秦王点点头，然后又喘着粗气道，“你那太保太保年少有才，但万不可尽信之。顾氏乃楚——赫赫，楚人，不知底细若有乱臣之心——”他知道嬴政非常倚重顾衍，两人又是少时相知。 “儿知矣。”嬴政沉稳的安抚着父王，“如不能为我所用，当杀之。” “将军，将军们——”秦王缓过气后，继续说。 嬴政接话，“与我给您的信中所言一致，儿子会行推恩令，安抚诸军，直到彻底掌控兵权，再做图谋。” 秦王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些什么，闻言安心的闭上眼睛点点头。 就在嬴政以为父王就像平时一样耗尽力气又进入沉睡，就要起身离开王榻时，秦王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嬴政又坐了下来，就听到自己的父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为太子时，如果杀伐果断，门人家臣会高兴自己的主人有人主之像。但为王时，适当的柔和能安抚臣心，恩威并施方可使其尽心尽力。” “儿受教。” 嬴政看着自己父亲苍白的脸庞，抿了抿嘴，再拜。 前世并没有人教他这些，一切的为王之道都是他自己在碰壁后琢磨出来的。而今生，昭襄王在最后几年亲自带他揽阅奏疏，教他朝堂政事。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也嘱咐他朝堂之事。 这一切对嬴政来说都是陌生的。 说完，秦王就又沉沉的睡过去。嬴政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的父王就会变成史书中的秦庄襄王，而自己的时代便会来临。 “照顾好父王。” 他走出寝宫门，吩咐候在门外的寺人、侍女们。然后打算去书房看书，还约了蒙毅商讨军政。上一世，蒙毅和蒙恬两兄弟就是他的得力干将，今生也不例外。他们的祖父蒙骜历经三朝，数次出兵，屡建奇功，位居上卿。 让蒙毅出入宫禁，在自己身边也是他的表态。 路过一处宫苑，听到里面的乐声和嬉笑声，他皱了皱眉头，斜眼看了看那处宫苑的围墙，冷哼了一声。 君王病重，宫禁女子竟然还有心嬉戏。 “公子，那是王后居所。”寺人小声提醒，身为儿子，嬴政不该褒贬母亲。 嬴政皱着眉头，“君上病重，母后在宫苑内公然玩乐，是为无礼。身为儿子，若是不制止她的失礼，才是不孝。”说罢抬步就要往宫苑里走。 “公子不可，不可啊——” 身后的寺人连忙要拦，但是哪里敢真的管身为继承人的嬴政，只不过是在他身后念叨。 嬴政当然不会真的无故硬闯母后的寝宫，他只是做个样子给所有人看。经此一遭，恐怕过不了多久全朝都知道赵姬是什么人了。 太后与人私通，在开放的战国时期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即使确实无礼，但也不至于让人被千夫指。位高权重的女性公然养男宠都是常事。 但若是在君王病重时就如此，恐怕不妥。古板了老臣们不会满意，新上任的臣子更不会接受，他不需要让朝臣因为这种小事就站在自己这边，但他要给所有人的心里扎下一根刺。 在未来，他们会好好考虑，真的要为一个荒唐无度的太后开罪君王吗？ 嬴政都快要走到宫门口了，终于装作被拦下来的样子皱着眉头说，“母后失礼，确实不该是我能看的。”里面到底有多乱，他光靠想都知道，“你去告诉母后，我在宫门外听到里面的乐声，觉得不妥，还望母后自重。”然后就恭敬的立在门外。 寺人松了口气，连忙称诺，小跑着去王后的宫殿通传。 作者有话要说：阿衍成年啦，马上就要入朝为官了。 在写顾衍和家人的时候，我一直想着我的主角不能做个美强惨。他不能在选择面对命运的挑战，为了自己的理想奋斗的时候，还不能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于是就有了这几章哈哈哈 其实在写嬴政对庄襄王承诺顾衍若是不能为秦国所用时，就杀的时候，我有点难过的。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帝王恐怕真的会这么做。皇帝不是一个人，他是国家统治的机器，是朝臣为了实现自己政治理想的工具，在他登上王位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他了。当然，嬴政这样想是虐不到阿衍的，毕竟阿衍看重国家和自己的理想，高过一切。 最后，文内所有礼仪性的东西都是靠我久远的记忆，可能有误，没有考证，大家不要学啊。 感谢在2021-12-1120:33:27~2021-12-1217:5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你的小迷妹74瓶；奶油咕、佛猫笑笑10瓶；柠柠卿檬2瓶；中华田园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嬴政当然不会在赵姬的宫殿外等候,看着寺人离开的身影，估摸着明天早上华阳夫人就要来找自己谈话了。然后带着一群侍女寺人往自己的寝殿走，路上竟然遇到了还没离宫的吕不韦。 想到刚刚在王后宫外听到的声音,嬴政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王后竟然已经和吕不韦离心了？不，不是离心。只是赵姬扶不起，能力不能满足野心日益见长的吕不韦了。也是,自己的母亲本就是一个普通的舞女，根本没有接受过真正的贵族教育，哪里来的政治眼光呢？ 所以,刚刚他去王殿问安,不是为了见父王，而是为了见我。 嬴政眯着眼睛,看着吕不韦的身影，心想相国可真是日益壮硕啊！但是想想自己的舅父们，熊氏诸人，又微微笑了起来率先躬身行揖礼。 “见过政公子。”吕不韦看到嬴政行礼,连忙侧身不受，也躬下身子行礼。 “吕相国这是何故？父王能有您的帮助才登上王位，我是我父之子，当然要更加敬重您啊。”嬴政坚持行礼，“而且我为小辈,怎能受您的礼？” 吕不韦满意的笑笑,这才在嬴政的搀扶下起身。要知道,就连那些上卿都不能得到这样的礼遇！ “公子多礼了。”虽然心中高兴，但嘴上还要客气一下的，“听闻顾太保不日便会到咸阳？届时某在府中设宴,为其接风洗尘。”他和顾衍是旧识，顾衍又是嬴政的老师，此时挑起这个话题非常安全。 嬴政果不其然，露出一些真切的微笑，“确实，先生大概很快就能上朝了。不过此时父王病重，相国若是真心想为先生接风，也不用大摆宴席，省的惹人非议。”语气像是在为吕不韦考虑一样。 心里想的却是，相国真是心机深重，先生还没到咸阳，就已经想着怎么打压他了。也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了，竟然还怕一个小辈。 不过面上还是恭敬的样子。 “哦对对对。”吕不韦笑着回到，“看我，一想到要见到顾太保就分外高兴，有些失态了。”心里怎么想的就未可知了。在他没有成为秦国相国的时候，天纵奇才的贵族少年是他接近秦国贵族的踏板。但成为了相国，一个少年太保，——还是未来秦王的老师。那就是他最大的敌人。而且，吕不韦相信，不止他这么想。熊氏恐怕也在评估这个楚人血脉的太保。 嬴政笑笑，没有再说话。 两人边走边聊，吕不韦装作无意间说，“王上身体可有好转？王上久不临朝，朝中非议连连啊。”虽然对外宣称秦王只是略感风寒，可秦王已经一个月都没有临朝，还把去看望老师的公子政召回。 是个人都知道秦王恐怕大限将至。 嬴政瞥了吕不韦臃肿的身体一眼，表情从微笑变得面露愁色，像是一个没有依靠的少年公子一样说道，“相国于我家有大恩，我自然不会瞒您。父王身体久不见好，如今已是不能起身”说完还犹豫的看了眼吕不韦，“您知道的，华阳夫人一直不喜我。成蟜阿弟颇有才干，我心不安啊。” 成蟜是秦王在咸阳和妾氏生下的孩子，自幼在咸阳长大，又接受的是正统的贵族教育。表面上，比在赵国经历悲惨童年的嬴政更有贵族气度。 但是，做君王可不是看谁更有贵族气度的。 老秦人自然都明白，嬴政才是昭襄王认定的继承人，所以公子成蟜并没有什么竞争优势。吕不韦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嬴政故意这样说，就是在暗示他，自己如果要继位还要仰仗吕不韦的助力。 面对嬴政的示好，吕不韦笑着没有应答。不过嬴政知道他会答应的，他想办法把自己从赵国接回来可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成蟜又和他没什么利益关系，也没有感情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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