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话风一转,“不过嘛,你人还挺好玩的,看着也没什么脾气,我乐意同你交这个朋友。” “我们也不敢问你同那位的关系,只要你不同千岁爷告小状就是了,怎么样?”蓝衣锦袍道,“我是兵部左侍郎家中的嫡三子,叫孟朝,够格同你玩吗?” 他同伴面面相觑一眼,也跟着道,“我爹是变州四县的刺史,送我来京里念学,底下有兵的,也在千岁爷手底下做事,我是家中四子,嫡的,叫刘承。” 另一人也道,“马青阳,中书侍郎家,嫡二子,家中大哥年长我几岁,在学里的目新斋听学,若是其余几斋不知你身份,有人欺负你了,你可以拿着我的名义去找我哥。” 乌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无措道,“我叫乌……宁,宁憬,你们好。” 那三人笑出声,“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识字了,走了。” 乌憬点头应了一声,“好。” 直到三人走远,他才重新趴回儿自己的桌面上,发了会儿呆,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又去翻那本诗集,一页一页地去看。 他看得很认真,似乎找些什么蛛丝马迹。 看了许久,找到一些他眼熟的,那人在他面前写过,教过他的字,乌憬才勉勉强强认出,这好像是宁轻鸿的字。 这本诗集,是宁轻鸿写的。 所以没有书名,所以每一首都是适合他去学的诗。 “小少爷?用午膳了。”小厮提着食盒进来,道,“您瞧瞧,安总管说了,都是您爱吃的。” 那个食盒被放在了桌面上,层层打开后,香味扑鼻。 乌憬看着那些菜肴好一会儿,才问,“这个也是他安排好的吗?” 小厮小心翼翼地答,“小少爷,您说的是何人?奴只听人做事,这食盒都用银针试过,是万万不会出事的。”他解释,“府里怕少爷您吃不惯学里的膳食,这才日日都让府中厨子做好,每日午时送来。” “您放心,奴是内卫府、千岁爷的人,绝不会对膳食动手脚。” 乌憬抿抿唇,小声应了,“没事,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同我一起吃?” 小厮赶忙俯身,“奴不敢。” 乌憬有些生疏道,“那你不要守着我了,你也去吃饭吧。” 小厮应了后,才弯腰退下。 乌憬这一顿午膳吃了许久,吃完后也没像平时里去小小地歇一会儿,午后听学时,也心不在焉,提着笔在纸上乱画。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写了好几个“宁”字。 酉时钟响,落学。 乌憬出了国子学的府门,瞧见马车旁守着的拂尘,慢吞吞走过去,一声不吭地爬上马车。 爬了一半,他突然回身,张了张唇,想问些什么,又闭上嘴,少年反复好几次,“我……我能不能……” 又卡壳,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他在哪里?”乌憬鼓起勇气,“我想去见他。” 拂尘本在候着小主子上马车,听罢,面色为难,压低声音,“陛下,不可啊。”他道,“千岁爷此时不像平日,气性压不住。” “陛下此时前去,难免会受委屈。”他道,“您先前不是在越级殿撞上千岁爷惩治了一位内阁大臣。” “那位正巧撞见爷癫疾犯了时,倒霉得很,陛下三思。” 乌憬大脑一片空白,又有些难以呼吸,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小声说,“没,没事的。” 磕磕绊绊,是有些怕的。 他脑袋一片混乱,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换作平日,他肯定躲得远远的,不会不识趣。 可现在,乌憬听到自己说,“没事,我……我不怕。” “我要去。”
第76章 不要试 哥哥抱着你 乌憬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看了一圈,周遭寂静,往来的下人同守卫的家丁一个都瞧不见。 他被拂尘带去了先前跟宁轻鸿一同住的那处庭院,停在进去的镂空雕花的圆拱形月洞门处。 少年被带到这里后,跟着他的一应下人便同无声退去了,拂尘候在此,“千岁爷此时喜静,老奴就不陪陛下进去了。” 乌憬点了下头,眼睁睁地看到走远,等真正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才后知后觉感到一股后怕。 太安静了。 乌憬提着衣摆,跨过那道月洞门,又放下手,他分不清路,茫然地四处张望了一番,才试探地朝似乎眼熟的方向走过去。 慢慢沿着檐下的朱红廊道走过一应亭台楼阁。 这条路很长,走得乌憬愈发彷徨,生怕自己走错了,就迷路了,他掐着自己长长的袖摆,越走越慢,心跳得也愈发地快。 脑子乱乱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觉着自己主动去找宁轻鸿,先前的冷战就好像白冷战了,对方肯定不会当一回事,但他冷战是觉得对方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意愿。 不问他想不想那样做,就做了,他哭得那么厉害也不停,而且每次哄着他,又不说喜不喜欢他,好像亲完、越界完就算了,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以为宁轻鸿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所以委屈、难过、生气,不想理人,因为这样的关系,乌憬不想只当一个大型抱枕了。 可是,可是…… 他好像想错了。 宁轻鸿并没有不在意自己, 反而对他那么好。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又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乌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只觉得,对方生了这么久的病,自己不去看一看,说难听一点就是白眼狼,说好听一点,就是太不礼貌了。 说的不违心一点,便是他真的很想很想去见宁轻鸿,再害怕也想去见一见的那种。 乌憬慢吞吞转过一个转角,瞧见先前跟对方睡在一起的那处寝房,停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恍惚地走过去。 不敢推门,只敢呆呆地扒着镂空雕花的木门上看两眼。 等凑近,鼻尖骤然闻到浓郁的浮金靥,馥郁的安神香中还夹杂着药汤的苦味跟药膳的腥味,让人闻得脑袋都昏沉了。 乌憬眨了下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里面。 没有点灯,视线昏暗。 一道人影正倚在春椅上,似乎阖着眸,在歇着,可他身旁又单膝跪着道人影,暗卫一句一句地诉说着朝中需要千岁爷批复的事,很久,才听见宁轻鸿半应了一声,意思是允了对内阁在他不在时作出的应对之法。 暗卫道完,突然抱了抱拳,“属下告退。”话音刚落,便起身朝门外走来。 乌憬瞬间回神,慌里慌张地四处看了一眼,最后在门被推开的一瞬,手足无措地原地蹲下。 企图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躲在被推开的木门之后。 少年低着脑袋,丝毫没看见暗卫顿了一下,隔着道门,弯腰对门后拱手抱了个拳,再无声退下。 乌憬听见暗卫的脚步声走远,又提心吊胆地原地缩了一会儿,才准备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观察一下局势。 只是一抬脸,就撞见一袭熟悉的衣角。 鸦青缕金的暗花外袍,墨绿的针线绣出连面繁复的年景纹样,衣裳曳地,宁轻鸿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后角落里蜷缩着的少年。 乌憬的耳后下意识烧红成一片,只是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只呆呆地仰脸看着人。 宁轻鸿等了片刻,只微微俯身,似乎要作一个对少年伸手的动作,可他还未做成,只稍稍动了一下,怀里便猝不及防地扑进来个人。 乌憬脑子乱乱的,只是搂着人越抱越紧,胡乱地往宁轻鸿的肩颈处埋着脸,只觉得自己要没脸见人了。 怎么偷看还能被抓包? 躲藏的方式都这么幼稚。 乌憬蹭着脸,往人身上挤着,仿佛要把自己揉进对方的怀里,很是委屈,鼻尖闻见熟悉的气息后,又止不住地心情低落。 他说,“你不能这样。” “不能我不理你,你也不理我。” “而且我就一日,你都五日了,生病也不可以不理人。” 宁轻鸿微微垂眼,嗓音很淡,似是反问,“我不理人?” 乌憬点头,他张张唇,又想说些什么,想了许久,又放弃地闭上。 只是他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回应,下意识抬头看人时,才听见宁轻鸿微叹一声,眉眼残留着些许倦态,轻声道,“上次予了你一次机会,却自己吓得自己藏进柜子里哭了一个时辰,连怎么躲我都不会。” “这次我亲自安排好,又自己寻过来,怨我不理人。” “怎么能……到这个地步。” 他语中隐去了一个字。 乌憬听得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的,下意识反驳,“明明是你吓得我躲柜子的。” 宁轻鸿淡淡“嗯?”了一声。 乌憬又不敢说了,只茫然地看着人。 宁轻鸿轻叹,“说得这般清楚了,怎么还是听不懂。”他伸手去抚乌憬的脸,慢条斯理地揉着少年温烫的耳根,似笑非笑地昵喃着问,“不是怕吗?” 乌憬这句听懂了。 他知道宁轻鸿在问自己,先前那么怕,怎么这次知晓缘由后,还敢寻过来。 少年迟疑地摇了下头,笨拙地否认,“没有。”他看见宁轻鸿那副眉眼冷淡,语气似笑非笑,似乎看透一切的模样,乌憬又垂下脑袋,诚实道,“之前是有一点的。” 他无措地解释,“现在没有了,因为,因为——” 乌憬嘴笨,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因为什么。 宁轻鸿又低低“嗯?”了一声。 片刻,才感觉到少年自暴自弃地把脸肉埋到他身上,闷闷的,又小声说,“哥哥一直对我很好的。” “除了……除了那些事。” “但你没有伤害过我。” “我知道的,我想清楚了,就没有那么怕你了,而且——”乌憬愈发小声,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我担心你。” 他心跳得有些快。 “我不怕你。” “但我怕你生病,会不舒服。” “我想跟你见面。” 乌憬语无伦次,“想知道你的病严不严重,好一点了没有,为什么要突然不理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他下意识问出口,“为什么……我想见你。” 抚在他耳侧的修长手指慢慢抬起他的脸,乌憬还在混乱中,对方却根本不像平时给他足够的思想空间,引导他,解答他的问题。 而是毫无征兆地亲了下来。 随心所欲般。 宁轻鸿垂着眉眼,淡淡吻着,仿佛他亲人不是为了疏解欲望,而是像先前一般,只纯粹地抱着少年在怀里睡了一日。 再喟叹一句,“乌乌好乖。” 只是乌憬却分毫都忍不住,他已经习惯了,甚至不需要其他的什么,宁轻鸿一吻他,他就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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