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脚好像踩进了软沙里,陷进去,走不动,站不稳,重心一歪跪摔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与物都已经与他无关了,他四肢并用,狼狈地挪到病床边,心里的答案让他双手颤抖,只敢掀开一点白布的边际。 一只手安然地垂着,指尖是干涸的血污和泥土,这一刻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对周赫的手指如此熟悉。 骨节分明的手指会依赖的牵住他的手,会帮他拎起一切重物,也会痴迷地摩挲他的痣,偏执地禁锢住他的手腕。 现在他该做些什么呢? 上一世他只是听说了周赫的死讯,这一世,他直接看到了鲜血淋漓。 重生是他无法参透的侥幸,那这一次呢?老天还会眷顾他吗? 上一世他还算是间接造成了周赫的死亡,这一世,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杀人凶手。 所以重来一次到底有什么用? 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以后,他猛然意识到,“重生是要拯救周赫”这样的论调,是他一厢情愿的结论,实际上重生发生在他身上,应该是要他拯救自己的。 上一世,周赫已经跻身顶流,他的死亡被无数人关注,也让卓因行从口碑影帝变成了过街老鼠。 而现在,周赫只不过是一个素人,他们之间的拒绝也没有发生在公共场合,周赫的死,在外界看来,是与他无关的。 出了医院,他还是那个口碑极佳的上升期演员。 原来上天给他一次重生是为了这样的结果吗?即使周赫死了,他的事业也可以安然无恙。 一瞬间,巨大的罪恶感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抬手,想握住周赫的之间,好像把皮肤的温度分出去一点,周赫就你能回来一样。 可是病床就这样从他面前被推走了,身边的人向他道一句,节哀。 明天争取双更 第30章 2.2千依百顺 拍摄彻底暂停,卓因行闷在房间里七天了。 他一次次祈祷噩梦降临,然后醒来就会是和周赫的初次见面,但事与愿违,他仍旧停留在周赫逝去的世界里。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的。 上一世的拒绝和死亡之间隔了六年,六年的时间做什么不够呢? 但突然的变故嘲笑着他的想当然。 拒绝到抑郁再到死亡并不是既定的顺序,事实上,是只要拒绝发生,就会联结死亡。 他捋清了逻辑,更加祈愿重来一次。 周赫死后的第一天,他做出第一次决定,只要再来一次,即使葬送前途,得罪郑导,他也绝不会再和周赫拍摄同一部戏。 他的拒绝会毁掉周赫的一切,他的存在对周赫来说毫无益处,一别两宽才会各生欢喜。 可第三天他又变了主意。 他害了怕,较了真,认为拒绝剧本也是一种拒绝,万一直接联结死亡,他怎么承受得起。 第四天,他做了好多梦,梦见很多他从未经历过的场景。 有时候是拒绝周赫的表白,有时候是给周赫一耳光,还有一次次重复地坐在签约《恋痣癖》的会议室里。 但是噩梦之后,并没有奇迹降临。 第六天,他付出了百分百的诚心,如果能再次获得重来的机会,他决定不再拒绝周赫一次,哪怕是表白。 那些梦境让他怀疑,那些,会不会是他被忘却的经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之,先拖住命运的齿轮,保住周赫的命,再慢慢去寻找这种类似死循环的破解之法,解决后再和周赫解释清楚,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可是第七天,他依旧没有重生。 没有人人喊打,没有爆字热搜,周赫是深夜开车上山,车辆故障意外坠崖,是人人遗憾的突发事件,无关剧组,更无关他。 可他的心却比陷入舆论漩涡时更不安。 他不想再坐以待毙,总要做些什么,万一触发了重生的特定条件呢。 他仔细整理了形象,鬼使神差地来到周赫的墓地,宗山半山寺庙后一处隐蔽的山林里。 没有照片也没有墓志铭,周赫的墓碑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谁也看不透他的过去。 明明才办过葬礼,周边却诡异地野草丛生,他看着墓碑上崭新的周赫二字,心里五味杂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但既然来了,就不能容忍这些野草随意侵占,没有工具,他只得蹲下身徒手拔。 野草茎叶看起来光滑柔嫩,好像不费力就能折断,可他才上手一碰,就立马被划出了深深的血痕。 没有疼痛,猝不及防破了一道断掌一般的口子,想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暂时止血,却发现自己连移动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的野草歪七扭八,他的视觉开始扭曲模糊,心脏猛地抽痛一瞬,眼前彻底漆黑一片。 所有的感官都被模糊了,只有听觉异常灵敏。 “这部电影的定位不局限于商业或者文艺,我们拍摄他不是想往哪一边靠拢,我们只是想呈现他的故事。” “这剧本简直就是为因行量身定做的,相信我,这个角色只会加深因行的魅力点。” “因行啊因行,循序渐进过渡一下嘛,我们的交情,我能为了自己耽误你的前途吗?” “你看我们的新人演员,眼里对作品的这种渴望,不能打动你吗?” 像被关进了停滞的水体里,卓因行的眼皮被压迫感很强,胸腔闷重,呼吸不畅,耳道也传来阵阵刺痛。 “卓老师好,我叫周赫。” 周赫的声音像是戳破了停滞水体的恒定状态,卓因行周边的压迫感顷刻间四散而去,睁开双眼,又回到了熟悉的会议室里,桌面上是《恋痣癖》的剧本,桌对面,是青涩又拘谨的周赫。 太好了,他真的又回来了,七天的绝望和挣扎终于结束,他还有机会继续补过。 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两次重生的触发条件都让人摸不着头脑,必须把每一次当作最后一次来度过。 他摆出招牌微笑,“你好啊,你看起来和角色很适配,如果是和你合作的话,那确实可以期待。” 对面的周赫怔住,随即瞪大眼睛前倾身体,一副惊喜万分的样子,“真、真的吗?!” 卓因行开始给周赫开绿灯,“我觉得我们站在一起,应该看起来蛮般配的。” 他直白到对面的周赫连连露出吃惊脸。 “没什么别的意思。”他翻了翻剧本,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剧中的殷行和周贺是很相配的,我们都和角色很符合,站在一起画面当然会和谐,我有这个自信。” 毕竟算上这次,他马上就要把这部戏重拍三遍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他主动打开手机,把名片二维码展示给周赫,“你加我微信吧,我们可以多做些前期准备,你是新人,我们尽量缩短磨合期,不耽误拍摄进度。” 一拒绝,生命值就开始归零,那他就多积累点正值吧。虽然都是些虚无缥缈的猜测,但他就是想做好。 不仅为了人命,也为了自己心里的一股气。 凭什么他的人生就要被重生随意打断呢?到底源头何处,他要找到真相,他是无欲无求,但不是任人摆布,生活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才有资格追求自在。 他这么做,高兴的不止周赫一个。 郑导握着剧本往桌上一敲,“那咱们就这么定下来了?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点,要不一起喝一杯?” 拒绝郑导是可以的,“抱歉啊郑导,我胃不好,喝不了酒。” “诶,我这个做长辈的还能灌你啊?”郑导喜笑颜开,“你以水代酒就行,主要是庆祝我们的成功合作,还有聊聊电影,酒就是个由头。” 卓因行了然,郑导确实没有劝人喝酒的坏习惯,但他自己爱喝,一上头就开始高谈阔论,讲解每一处有关电影的细节,而且每一处细节都要发散到自己的生活。 很多人觉得啰嗦无聊, 但卓因行不是的,他在拍摄一部作品前愿意做任何准备工作,导演的思路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但是,如果他再去这次酒局的话,导演的这些思路应该是他听的第三遍了,他真的很想拒绝。 正想着由头,周赫却开了口,“卓老师,我也想正式感谢您认可我,如果您不忙的话,我们还是一起吃个饭吧。” 这下不能拒绝了。 罢了,权当花时间去了解周赫了,这一世的周赫给他的感觉,又有些微妙的不一样。 虽然仍是一副乖巧模样,但没有那种事事迁就退让的感觉,想要感谢他,就直接提出了饭局的要求,更像是上一世和他说开后的周赫。 今天郑导顺心,慷慨献出自己的豪车,充当司机带着他们和工作人员到达了餐厅包间。 这种饭局连进门顺序都有讲究,周赫却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理由很简单,“卓老师,我想多跟您聊聊。” 看郑导脸色如常,他没多说,就这样安然地坐下了,“聊什么?你说。” 周赫摸了摸服务员端上来的水壶,像是在确认温度,随后提起来给卓因行倒上一杯,“卓老师,温水,不伤胃。” “谢谢。”卓因行点头接过,这一世的周赫依然细心体贴。 菜没上齐,酒已经满桌,周赫给自己满上一杯白的,“卓老师,我是电影学院的在读学生,演技可能有些程式化,总是不能完全进入角色,希望您能多担待,我会好好向您学习的。”说罢一饮而尽。 电影学院?程式化? 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设背景,卓因行默默记下。也好,不用强调出戏的事情了。 他向来是拍戏第一,现在竟然萌生出了“程式化就程式化吧,这样就不会入戏太深向他表白了”的荒谬想法。 虽然上一世的周赫似乎并不是因为入戏才喜欢他,但是每一次开始都是全新的,能规避的,都尽量规避掉。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到答应表白那一步,一边扮演同性恋一边寻找真相也太累了,相当于他“装大牌”的时候,一天24小时都在不属于自己的人设里。 哪有人能做到用假人设活得自如呢。 他喝下杯中水宽慰周赫,刚想夹点菜垫垫肚子,面前的水杯又被满上了。 也不知道这一世的周赫怎么这么多话,一会儿请他担待这个,一会敬他一杯感谢那个,他喝得肚子胀胀的,想去个厕所,肩头却猛然一沉。 “卓老师,可以借我靠一靠吗?” “当然。”卓因行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对周赫的要求千依百顺。 答应下来他才反应过来侧头看,他喝的水,周赫却实打实喝得白酒,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他的身上。 他撑着座椅扶手保持正坐的体态,不一会儿就胳膊酸软,醉酒后残留的意识让周赫仍然记得体贴,“抱歉卓老师,我这就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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