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姜睿臣低笑出声。 ……记得以前跟我说的愿望吗? 曾经,有个男孩许过这样一个愿望,长大以后他要买一间漂亮的房子,里面住着他、他爱的人,快快乐乐在一起,住在他们的家…… ……不要恨,要爱。好好爱自己、爱你爱的人,把愿望记在心里,相信它会实现,它就会成眞,你会找到陪你一起完成愿望的人…… 以前不明白的,现在懂了,为什麽母亲不要他恨。 一辈子就这麽短,光爱都嫌时间太短太仓促,哪来的功夫恨。 他庆幸—— 自己有第二次机会。 这一次,他学会了爱。
第11章 番外一 邹明艳还是走了。 在范姜睿臣和李维夏结婚的第二年。 留下一封遗书给范姜睿臣,所有的资产分给跟随她的特助以及李维夏。 给范姜睿臣的遗书只写下——我去找她要那些话了,署名给儿子。 给特助留下「做你自己」四个字的短笺;给李维夏一句「好好照顾我儿子」。 不废话,一如她明快的个性。 盖棺之前,范姜睿臣独自与邹明艳共处一个小时,做最后的告别。 葬礼很低调,由范姜睿臣主祭,以义子的身分,他决定将邹明艳与母亲合葬。 那是她们应该得到的。 范姜睿臣看着黄土一铲又一铲覆盖棺木,李维夏走到范姜睿臣身边握住他的手,紧紧的。 范姜睿臣双手掬起最后一坯土,覆盖其上,完成最后的仪式。 他冷静地完成一切仪式,看似无动于衷,只有李维夏知道,他悲伤得哭不出来。 哭不出的泪,无法宣泄的悲伤,范姜睿臣已经三天没进公司。 范睿中私下哀号快压不住老盯着他们的董事会跟稽核室了,求助到李维夏面前,拜托他劝范姜睿臣进公司露露脸,威压那些又想蹦蹦跳的老人们。 李维夏端着简单的食物走进书房,范姜睿臣站在窗前,眼神清冷地看着窗外,静止得像座雕像。 李维夏将餐点放在一旁茶几,看着窗前哀伤的男人。 无法劝节哀、问还好吗……这些话都无济于事。 悲伤,只能靠时间稀释、淡化。 他能做的,就是抱住他,让他知道,他在,会陪着他。 李维夏从后面环抱住范姜睿臣。 久久,范姜睿臣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喑哑: 「你说……她跟妈会不会像我们这样,回到属于她们的时间相遇?」 「不知道,但我希望会。」 邹明艳离世带给范姜睿臣的冲击与悲伤,不亚于当年母亲离世。 他的母亲陪他六年,邹明艳陪了他近三十年,几乎是母亲的五倍。 他努力和邹明艳建立关系、累积感情到最后还是无法改变邹明艳的命运。 人生重来,他和李维夏做了许多不同于上一世的选择,有的确实改变了一些事,有的没有。 改变与不变,没有判断标准。 命运自有它的规律,难以参透。 他们只能一步步前进,一次次谨慎选择。 范姜睿臣甚至开始接触玄学,行事一改过去的狠厉作风转向温和,平衡范家内部势力,采取怀柔安抚,不再硬碰硬,降低产生仇恨的可能性,希望能改变上一世享年三十七岁的结局。 套句世俗的说法,他们努力积德换取更长的生命。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范姜睿臣上一世的享年,两人各自忐忑,谁也没说破。 邹明艳的离开,撕开了两人没说破的不安。 范姜睿臣握紧李维夏扣在他腰腹的手。 「不准比我先走。」 他重要的人不多,可每回生死永隔的,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幼时,送走母亲,六岁的他对生死还很懵懂,又因为有邹明艳、有目标,转移他悲伤的情绪。 送走范老太爷,这位对他重要的老人也是让母亲最痛的元凶,愤恨与悲伤相抵,更多的是愤怒。 邹明艳的离去,他悲伤,但因为有身后的人陪伴,他还能承受。 独独李维夏……光想象就心痛得无法呼吸,这样的锥心之痛,他受不了。 这是范姜睿臣唯一的懦弱。 「好,我让你先走。」李维夏收紧环抱男人的手臂,「我送过你,有抵抗力。」 那份悲伤,上一世他能撑过来,再一次也可以! 「但你要等我,我马上到。」 范姜睿臣愣,在李维夏怀中转身,俯看抱着他的男人。 「也许……」李维夏抬手,露出手腕的玉镯,也碰了碰躺在范姜睿臣锁骨前的玉坠,「我们会再相遇,就像这次一样。」 范姜睿臣低头看了李维夏好一会,开口: 「好,我等你。」说完后亲吻他额头,郑重承诺。 李维夏抬头,亲吻他脣角,搂紧他。 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他们为什麽能重活一次,但—— 这样的可能性,为死亡带来一丝温柔的期待。
第12章 番外二 放弃自己生命的人没有资格上天堂。 被挡在天堂大门外的邹明艳挑眉,帅气一哼:「谁稀罕。」 年过五旬,她脾气依然桀惊,不因岁月历练圆融。 她的圆融只给重要的人,欣然接受小心眼、爱记仇的标签。 也记下天堂欠她一笔。 她不是为进天堂而来,只是想,见她一面。 那人善良又美好,死后理应回归天堂。 进罗马不只一条路,进天堂亦然吧,她想。 邹明艳转身欲离开现场再另想办法,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周围景色乍变,原本白净敞亮的无垢空间变得浑沌,黑与白相互纠缠纒,无法兼容,分不清楚天地上下。 邹明艳整个人……应该说她整个魂…..悬在浑沌的空间里,无法动弹。 下一刻,四周的空间浮现一个个画面,是生前她和她的回忆。 幼时相遇,她十岁,她八岁。她为生存偷窃失风,遭人追打;她藏匿她,故意指引错误方向,救了她。 那时的她充满愤怒,对她的好心,不屑一顾。 再次相遇,她十二岁,她十岁。她是绑匪帮凶,她是肉票。她误会她也被绑,忍住害怕,安慰她甚至还想保护她。 多蠢多笨,又多善良多单纯……她纯眞无瑕,她自惭形秽。 最危急的时刻,她背叛主谋救她离开,她为报恩留她在姜家。 从此,她有了家。 她们朝夕相处,同住一房、同睡一床,从小女孩变成女孩,从女孩到少女…… 她日渐美丽聪颖,吸引众人目光;她始终守在她身后,甘愿黯淡无光。 直到——一封封情书、一次次告白追求,暗示她会失去她,她慌了。 她强迫自己改变,比她更好、更抢眼,偷窃她的光芒成就自己,想办法将她藏在身后。 只要没有人发现她的美好,她就永远属于她——卑劣的心思作崇,她取代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不知道这份独占欲所为何来,直到她吻了她。 「还以为只有我喜欢妳呢。」吻她的女孩依然美丽,秀丽的眉眼透着俏皮,「艳艳,妳喜欢我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句。 啊,原来这份独占欲是爱。 不想让人发现,想藏起来只有自己看得到、碰得到,想更亲近她、独占她! 她是这麽喜欢她、爱她! 女孩子的友情,总掺杂了点占有欲,她们的爱情藏在闺密好姊妹的包装下。 直到有一天,她开始疏远她,先是分房,接着转校、之后分居,最后出国—— 逐渐失去她的焦虑让她愤怒,一问才知她被安排婚事,她没有反抗地接受。 我爱上了别人……她这麽说。 悲愤蒙蔽她双眼,无法思考这句话里的悲伤。 她愤怒离去,拚搏自己的事业,要她后悔放弃她。 她心小,容了她,再也容不下别人。 直到听见她罹病不久人世,才知道当年的背叛情非得已。 她放下一切赶回,仍来不及见上最后一面。 在死亡面前,怨怼多麽可笑,又可悲。 回忆在浑沌的空间像跑马灯一幕幕重现。 喜怒哀乐,人间四味。生离死别,人生至悲至哀。 她重新领会,情绪剧烈起伏。 只是想见她,为什麽那麽难! 绝望、悲伤、愤怒……波动震荡导致整个空间激烈颤抖,浑沌的景象开始扭曲。 邹明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灵魂逐渐透明,或者说…… 被空间吞噬,纠缠的黑与白逐渐渗透邹明艳的灵魂。 艳艳…… 温柔的呼唤伴随温柔的拥抱,稳住邹明艳就要崩溃四散的灵魂。 浑沌的空间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地蓝天。 邹明艳从恍惚中逐渐回神,抬起手,想抓住环抱在颈部的手,又怕抓不住证明又是一场空。 她能为姜文翡坚强,但也因她而脆弱。 环抱的手,腾出一只握住她悬在半空的手。 「是我哦,艳艳。」 邹明艳反握她的手,紧紧的。 一瞬间,好想哭。 但灵魂无泪,只有重重的思念、欣喜、悲伤…… 鼓起勇气回头看,看见一如记忆里的美丽容颜。 自己却因为多活一段时间履行她最后的请托,成了五旬老妪…… 「妳才不老。」 姜文翡抚过邹明艳的银发、眼角鱼纹,在她手下,抚过之处逐渐回春。 选择自己最美的时刻呈现,是死亡给予人类唯一的温柔。 她的艳艳依然光采耀人。 「我……」哽咽不成声,邹明艳将人拉入怀中,用力抱紧,低头亲吻怀中人的额头、眼角、脸颊、鼻梁,一路亲吻到柔软的脣……以吻确认她每一处细腻的轮廓。 我照妳的请托,代替妳陪他长大,确认他幸福……我做到了,在没有妳的日子里……一边想妳一边努力活下去…… 灵魂没有痛觉。感情穿透灵魂,透过亲吻传递思念的重量。 「我知道。」姜文翡回吻,紧紧搂了她一下,拉开距离,深情凝视眼前艳丽中透着凌厉英气的面容。 「辛苦妳了。」 她以为,这份委托能支撑她活下去,寿终正寝;谁知道她还是…… 「我不求生,不怕死,只要妳。」 「傻瓜……」深情款款的情话甜进姜文翡心里,为她不值,也心疼。 邹明艳扬笑,笑里有深情、有满足、有无悔……有一切隐含深刻爱恋的情绪,就是没有怨。 握紧心上人的手,她说: 「我来要妳最后一句话。」邹明艳望着姜文翡,情眞意切道:「我想听妳亲口说。」 为我活着……这话放在这时候,已是多余,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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